木錦之輕盈地翻身下馬,動作瀟灑利落。


    她徑直走向那些裝滿食鹽的袋子,認真地檢查了其中幾袋的狀況,然後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並輕輕地點了點頭,表示認可和滿意。


    她輕輕地拍掉手中殘留的細碎鹽粒,接著轉過頭去,視線落在了身後那幾位官員身上。


    她們的目光熾熱而專注,緊緊地凝視著她。


    她的眼角眉梢都洋溢著笑意,聲音溫和卻堅定,“這裏的情況等會迴到府上,我會將詳細的奏折呈遞給陛下。同時,關於相關的工具圖紙,我也會一同附上。大家可以通知其他人開始收拾行李,最多再過十天,我們就要準備動身迴京城了。”


    聽到這個消息,那幾個官員情不自禁地發出一陣歡唿聲,但很快意識到周圍還有看守的侍衛,便迅速收斂起來,恢複了常態。然而,她們眼中的興奮與喜悅仍然難以掩蓋。


    木錦之隻是微笑著靜靜地觀察這一切,並沒有開口製止她們。


    畢竟,她們已經離開京都很長時間了,現在終於大功告成,可以帶著榮譽迴歸。升職加薪自然是少不了的,麵對如此令人欣喜若狂的局麵,如果有人能夠保持麵不改色、心如止水,那反而不正常了。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你們可以先迴去休息一下。王大人隨我來。”


    木錦之的語氣平和,說完,轉身朝著不遠處僻靜處走去。


    王舒向身邊幾位同僚拱了拱手,跟隨著木錦之到了無人處。


    “大人。”


    “我記得王大人夫郎的妹妹在南江任職,不知王大人可否幫本官個小忙。”


    “大人請講。”


    ……


    ——


    上官景逸和即墨太傅下棋時總是感到有些心神不寧,他時不時地將視線投向窗外,仿佛在期待著什麽。


    即墨明煦察覺到了上官景逸的異常,便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但並沒有發現任何特別之處。


    她暗自歎了口氣,心中揣測著今天的異樣情況。


    平常日子裏,上官景逸與太傅下棋時總能旗鼓相當、有來有迴,然而今日她卻已經連續輸掉了三局。


    最終,上官景逸放下手中的棋子,還是按捺不住內心的擔憂,喚來了自己的貼身內侍。


    \"木錦之今天沒有送信迴來嗎?\"


    上官景逸問的語氣急切,那內侍的動作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低垂著頭,眼珠迅速轉動起來,似乎在快速思考如何迴答。


    不敢讓殿下多等,她小心翼翼地說道,\"迴殿下的話,今日確實尚未收到木大人的信件。\"


    \"哦?這可真是奇怪啊!\"上官景逸皺起眉頭,語氣中透露出一絲疑惑。


    “可不是嗎,她那邊平時每天都會送來兩三封信給到殿下這裏,眼看就要迴到京城了,怎麽突然就不堅持了呢?”


    坐在一旁的太傅即墨明煦不禁輕笑出聲,一隻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則熟練地收攏著棋盤上的黑色棋子。


    上官景逸知曉自己今天這棋下的不好,聽到太傅明顯調侃的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頗為無奈的笑,語氣中帶著些許歉意,“讓老師見笑了。”


    “哎,殿下此話差異,她那樣的人,才更好把握。”


    即墨明煦對此倒是沒有什麽想笑的,低垂著眼睛默默收拾著自己的棋子,還順手把白子向上官景逸方向推了推。


    “不過殿下眼光確實好,這木侍郎確有大才。”


    上官景逸順著即墨明煦的動作,把白子收好。


    上官景逸從小就喜好下棋,靖安帝還是碩陽親王時就曾為她請遍榮國出名的棋士。


    她十二歲時就已經有了極高的棋藝,很多時候,被請過來的老師都待不到三個月,就會被上官景逸用她新學到的棋術打敗。


    “此女學習速度極快,可棋藝雜亂無章,隻有形而無其神。”


    這是最後一個離開的師傅與碩陽親王親口所言,當時上官景逸就站在那書房的屏風後,若不是自小的禮儀教養克製著她,或許她那時候會衝出去,狠狠地給那大言不慚的失敗者來上一拳。


    不過是一個手下敗將,還還點評上她了。


    真是大言不慚。


    不知羞恥。


    什麽雜亂無章、有形無神,隻要下的好,贏得了不就得了,哪來的那麽多廢話。


    不過看自家母王一臉沉思的樣子,上官景逸攥緊拳頭,還是克製住了她的怒火。


    直至如今,無論想起來多少次,她都在慶幸自己當時的克製。


    她那個時候或許是因為驕傲,覺得敗者沒有資格點評勝者,但更多的是一種被點破的羞愧感。


    她所有的棋路都是在模仿著母王給她請的師傅的路數,隻是偶爾思考一下那個路子會更好一點,她與她下棋,說是兩人對弈,倒不如說是過去的所有師傅在和對麵的新師傅比拚。


    在棋士中,無人不知太傅即墨明煦,她整個榮國公認的棋藝第一的大師級人物。


    碩陽親王親自帶著上官景逸找上門來,希望能讓上官景逸拜入這位棋壇巨匠門下學習棋藝。


    因為太傅身份的特殊性,她們提出隻求教授棋藝,不涉及其他方麵。


    這件事瞬間傳遍了整個京城,引起了軒然大波。


    人們紛紛議論著這樁拜師之事。


    但是,即墨明煦並沒有因為上官景逸的高貴身份而輕易收徒,也沒有因為可能帶來的麻煩而斷然拒絕。


    她神情莫測地吩咐手下將書房中的棋盤搬到前廳,並邀請上官景逸與之對弈一局。


    在親王的注視下,上官景逸的表現卻讓人失望至極。


    她在這場棋局中被打得落花流水,毫無還手之力。


    每一步棋都顯得如此笨拙和無助,最終以慘敗收場。


    每當上官景逸迴憶起那場驚心動魄的棋局時,心中總是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資質太差,不收。\"


    這短短的六個字仿佛給上官景逸判了死刑。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每當她閉上眼睛,腦海中便浮現出與即墨明煦的那盤棋,以及她那句無情的評價。這些畫麵如影隨形,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自己的失敗。


    一個被全榮國公認第一的棋士認定資質太差的人,她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敢看到棋盤,不敢去觸碰棋子。


    後來碩陽親王實在被她弄得有些不耐煩了,便直接將她扔到了北境的軍營裏,美其名曰讓她好好曆練一番,等到過年的時候再接迴王府。


    那個時候才剛剛進入夏天,上官景逸雖然跟著武師傅學過一段時間,但她畢竟還隻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罷了。騎馬射箭這些技能,她雖說不上精通,但在平時的功課中也能拿到上等水平。


    一開始得知自己要去軍營時,她心裏滿是興奮和驕傲。


    然而,當真正到達目的地後,她心中那點小小的驕傲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這裏,根本沒有專門為她定製的弓箭,更沒有那些經過馴馬人馴服、適合她這個身高的優良馬匹。


    她的手心一次次被磨破,大腿內側很長一段時間都纏著布條。


    或許是看到身邊的人都能夠堅持下來,或許是想要向自己的母親證明自己,亦或是想要逃避那句如噩夢般縈繞在腦海中的話,她咬緊牙關,一直在軍營中待到了冬天來臨。


    在訓練之餘,上官景逸也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過去。


    臨近過年時,上官景逸終於被接迴了王府。


    當她看到父君那哭紅的雙眼,聽到他一聲聲關切的問候時,心中的委屈和痛苦一下子湧上心頭。淚水像決堤的洪水一般,無法抑製地流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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