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她每迴到醫院做複健時,總會問醫生她的複健還需要做多久,或她覺得自己已經完全康複了,如果不到醫院,自己在家做複健可不可以等問題,擺明了她迫不及待想要離開的心情。


    三個月的同居時間,他本以為可以改變她的想法,動搖她堅決不與他複合的決心,沒想到最後她還是鐵了心想離開他。


    為什麽?


    說真的,他已沒時間再去追究這個問題,隻能不斷絞盡腦汁的想,他到底該用什麽辦法才能將她永遠的留在身邊?


    請李醫生幫忙最多也隻能再拖一個月而已,換句話說,他得在一個月內完成過去三個--不,連同在福林鄉那一個月,應該說是四個月才對。他得在一個月內完成過去四個月所完成不了的事,他到底該怎麽做呢?


    溫柔體貼和無微不至的照顧很明顯沒用,讓她眼見為憑他的成熟可靠也沒用,順從她的希望,不強迫、威逼她麵對問題,采珍視寵愛的方式更是沒用,完全就是白費工夫。


    所以,軟的不行,他是不是該改用硬的呢?他認真的考慮起這個問題。


    「為什麽要再來門診一次?醫生剛剛都說基本上不需要了不是嗎?」走出看診室後,夏美裏帶著些許不滿的表情,轉頭對何海胤皺眉道。


    「醫生也說了,為了以防萬一,最好還是再來一次比較好。」


    「哪有什麽萬一?就算真有萬一好了,到時再掛號就行了,為什麽現在就要預約掛號?」


    「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不知道你的個性有多倔強,就怕真有個萬一你也不會來,所以才要先預約。」


    「沒事我就不要來。」


    「可以呀,到時候就讓李醫生打電話來問候你好了,反正他當醫生都當了幾十年了,你應該不是第一個預約不到,還讓醫生親自打電話到府上問診的病患吧?」他點頭涼涼的說。


    「你還敢說,這難道不是你害的嗎?」夏美裏狠瞪他一眼,忍不住說道。


    「我害了你什麽?」


    「李醫生是你秘書的爸爸,如果不是多你這層關係的話,李醫生會特別照顧我?除了門診時間外,竟還會特地打電話到家裏來關心我複原的情況,這不是你害的是什麽?」她指證曆曆,氣唿唿的說。


    「誰不希望獲得特別照顧,你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嗎?」


    「你--」她氣到說不出話,用力的甩頭,轉身就走。


    「喂,你動作慢點、小心點,真想弄個萬一出來嗎?」他被她激烈的動作嚇了一跳,趕忙追上她,一把環住她的腰身,將她拉貼到自己的胸前,以防止她動作過大而弄傷自己。


    「你幹什麽?」她生氣的掙紮。


    「別亂動!還是你真想再骨折再受傷一次?」他警告道。


    「你放開我,我就不會受傷。」


    「你的動作若能放輕點、小心點,隨時隨地都記得自己有傷在身、是個病人,我就放開你。」


    「我的傷已經快要好了。」


    「快要好了不等於好了。」他不悅道。「你從以前就是這樣,對自己的事總是隨隨便便的,讓人想不擔心都難。」


    她不由自主的怔楞了一下,無話可說,因為這段話是那樣的熟悉,以前的他總是常常對她這麽說。


    她若不小心跌倒擦傷了,哪怕隻是被刮出一道兩公分不到的小傷沒上藥,就會被他這麽念。


    連續打幾個噴嚏和咳嗽,他也會大驚小怪的要她去看醫生,不去的話也會被念。


    他總是說她對自己太過隨便,然後說著說著就會將她擁進懷裏,溫柔地笑著對她道:「其實這樣也好,這樣我才有更多機會表現我對你的關心。」


    往事曆曆在目,讓夏美裏驀然感覺到一陣揪心之痛,再沒心情與他爭執。


    「我保證我的動作會放輕點,也會小心點,所以你可以放開我了嗎?」她冷淡的開口說。


    似乎看出她情緒上的改變,何海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什麽也沒說便鬆手放開她。


    她也沒再說什麽,徑自邁出不疾不徐的步伐往結帳櫃台的方向走去。


    他若有所思的緊跟在她身邊,沉默的繼續思索著該如何將她永遠留在身邊這個艱難無比的問題。


    難道真的隻能用硬的嗎?


    何海胤在生理時鍾的叫喚下清醒過來,雖然他累得好像翻個身就能再度入睡,但從廚房方向傳來疑似有人在開瓦斯的聲音,讓他還是勉強從床上爬了起來,然後一動也不動的賴坐在床上整整五分鍾,這才移動重到不行的雙腳下床,走出房門虛掩的房間。


    廚房裏,夏美裏正在做早餐,流理台上的電鍋叩叩叩的正煮著稀飯,滿室都充滿了飯香味。


    連續吃了好長一段時間的西式早餐,他們倆近來都迷上了中式的清粥小菜。


    清粥很好煮,隻要記住米和水的比例,然後放進大同電鍋裏煮就行了。這事她隻教他一次他就學會了,還挺得意的。


    小菜準備起來更簡單,因為麵筋、花瓜、肉鬆、花生……等等全都是現成的,買就有了,既方便又豐富。


    不過他的自鳴得意和成就感也隻持續到她得到醫生的許可、可以下廚為止,因為隔天早上,她馬上就煎了荷包蛋、炒了酸菜、醃了泡菜,甚至做了一盤三色蛋來加菜,理由是桌上那些東西都有防腐劑,能少吃就盡量少吃。


    總而言之,他是個廚藝白癡,他承認總行了吧?


    她可以下廚自理三餐後,照理說他應該能更專注在工作上,不必再分太多心思來照顧她才對,但事實正好相反,他放在她身上的時間隻多不少。


    原因一,看似細心的她其實還滿粗枝大葉的,他真的很怕她仗著傷勢稍好就逞強亂動,讓好不容易轉好的傷又變嚴重。


    原因二,也是他不太想承認的主要原因--他是真的很怕她會跑掉。之前是因為傷勢嚴重,她行動困難沒辦法離開,但是現在……唉。


    聽見他的腳步聲,夏美裏迴頭看了他一眼。


    「你是被我吵醒的,還是你今天要進公司?」她不由自主的開口問他。


    她知道他昨晚忙到很晚,因為她半夜三點多醒來倒水喝時,他還在書房裏忙碌著,咖啡機座的咖啡壺裏也還有整整半壺的咖啡,然而剛才她起床後經過書房時,那壺咖啡卻隻剩下一點點。


    她不知道他忙到幾點,但是那壺咖啡絕對不是半個小時內可以喝完的,即使喝得完也不可能睡得著,所以稍微算一下時間,他最多隻睡了三、四個小時而已。


    「你在煮什麽?」他沒有作答,反倒問她。


    「菜脯蛋。」她答道,一頓後又說:「看樣子是我把你吵醒的。」


    「生理時鍾把我叫醒的。」他搖頭道,走進廁所稍做漱洗後,這才又迴到餐廳,拉開餐桌椅坐下來。


    「你最近好像很忙。」她問。


    「有一點。」


    「看樣子不像一點,近來你好像每天都很晚才睡。昨晚我半夜三點多起來喝水,你還在書房裏工作。」她蹙眉道。


    「你這是在關心我嗎?放心,這不算什麽,忘了我以前經常熬夜,一天都隻睡兩三個小時也能生龍活虎嗎?」他微笑著說,心情因她的關心而飛揚了起來。


    以前是因為還年輕!夏美裏好想這樣說,卻拚命的遏製了下來。


    不要管他,不要理他。最近這兩個聲音又開始不斷地出現在她腦海中,提醒著她自己。


    關心他隻會更加堅定他想與她複合的決心,使他更不願意讓她離開,所以她一定要漠然以對,要想辦法讓他放棄她,再找機會離開這裏。


    「所以你待會兒要去公司嗎?」她以平淡的語氣問道,將菜脯蛋盛進盤子裏、端上桌。


    「沒有。」他迴答得有些緩慢。


    「為什麽?不是說很忙嗎?」她走到冰箱前,打開冰箱。


    「忙歸忙,在家裏可以做的事又何必去公司?利用來迴公司的時間多做幾件事不是很好?」


    「你這樣讓李秘書很辛苦。」要公司和上司家裏兩邊跑。


    邊說,她邊將配稀飯的小菜二從冰箱裏拿出來,放到餐桌上擺好。


    「他跟妳抱怨了?」他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發現自己真的好喜歡看她在廚房忙碌,為他布飯的畫麵。


    「怎麽可能?我是將心比心。」她看了他一眼,轉身去盛稀飯。


    「將心比心嗎?那你有沒有替我將心比心過?」他若有所思看著她,緩聲問道。


    「什麽意思?」她輕楞了一下,不解的將稀飯遞給他,同時問道。


    「我這樣每天看著你、望著你,殷殷的期盼你能夠看見我想和你複合的真心,你卻始終裝傻當作不知道。你能不能也將心比心的想一下我的感受?」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說。


    夏美裏身子微僵,無言以對,隻能靜靜地坐下來,低頭吃早餐。


    但這一迴何海胤卻不想這樣縱容放任她,因為距離上迴門診的時間不知不覺間又過了三個星期,換句話說,他隻剩下最後七天可以挽留她,令她改弦易轍留在他身邊。短短的七天。


    「美裏,不要不說話,告訴我你曾將心比心的想過我的感受和心情嗎?」他再度開口,迫她迴答他的問題,但她卻依然沉默不語,置若罔聞般的徑自吃著早餐。


    望著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她,他驀然歎了口氣,稍作妥協道:「好吧,先吃早餐,吃完之後我們再來談這件事。」


    總之,他這一迴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就對了。


    不過這是何海胤的想法,夏美裏的想法正好與他背道而馳,是鐵了心不想理他,所以她的早餐吃得飛快,平常吃稀飯時總要再裝上小半碗的她,今天隻吃了一碗就放下飯碗,然後迅速躲進房間裏。


    關門。


    上鎖。


    聽見她房門上鎖的聲音,仍坐在餐廳裏吃著早餐的何海胤隻覺一陣無語。


    她真以為這樣把自己鎖在房間內就逃得了這次的談話嗎?她實在是太小看他這迴的決心了。


    既已下定決心,他不慌不忙的把早餐吃完,看了下時間,確定李秘書應該到公司後,撥了通電話給李秘書,花了半個多小時交代完工作上的事,這才掛斷電話,轉身麵向那扇被鎖起來的房門。


    這個傻瓜難道忘了這裏是他家嗎?鎖門有什麽用?他有鑰匙呀。


    從抽屜裏翻出那串從未用過的鑰匙,他走到原本屬於他的臥房門前,先伸手敲門。


    「美裏?」他出聲喚道。


    門內靜悄悄。


    他將手移到門把上,試探的輕扭了一下。


    門,果然上鎖了。


    「美裏,開門,我們談一談。」他再次敲門道。


    門內依然維持著最高品質--靜悄悄。


    「美裏,你再不應聲、不開門出來的話,我就自己開門進去了喔。」他對她下最後通牒。


    門裏依然一片沉靜。


    又等了一會兒,始終等不到任何動靜的他終於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用手中的鑰匙開門。


    「喀」的一聲,房門鎖被打開,他推開門走了進去,隻見房裏的她猛然從床上翻身坐起來,露出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膛目結舌的瞪著他。


    「我們談一談。」他對她說。


    「談什麽?沒什麽好談的。我昨晚沒睡好,想再睡一下,麻煩你出去。」她眨了眨眼,迅速迴過神來拒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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