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她的動作一頓,感覺剛才好像看到了很奇怪的畫麵,是眼花嗎?


    她疑惑的將視線往迴拉,接著定格停在屋簷下原本放著藤椅的那一處,目瞪口呆。


    那是什麽?


    雖然事實就擺在眼前,畫麵清楚明確,她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何海胤?他竟然睡在那裏,一整晚露宿在她屋外的屋簷下?!


    老天!他到底在做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是想裝可憐給她看,令她心生不忍,最後再讓他予取予求嗎?


    這個可惡的家夥,太可惡了!


    她又氣又怒的朝他走去,腳步卻隻邁開一步就猛然停了下來。


    不要理他,當作沒看到。


    一個聲音這樣告訴她。


    隻要不理他,不管他做什麽都對他視而不見,久了他自然會放棄、會離開。


    你希望他放棄離開吧?那就當作沒看到,不要理他。


    瞪著因涼意而微縮著身體睡覺的他一會兒,她終於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將跨出去的腳步收迴來,再將關到一半的門關好後,毅然決然的轉身慢跑離去。


    接下來一個小時的慢跑行程裏,她在腦海中不斷地重複念著「不要理他」這四個字,就像是想替自己洗腦一樣。隻是這樣……真的有效嗎?


    當她慢跑迴去時,他已經醒來,正坐在藤椅上伸懶腰。突然看見她從外頭迴來,他整個人呆了一下。


    「你怎麽會從外麵迴來?」他表情呆滯的問道。


    她沒理他,徑自進屋去。


    一如每一個上班日,她在慢跑迴家後會先衝澡,然後再做早餐吃,吃完早餐之後才去上班。今天當然也不例外,隻是--


    「呃,抱歉,我隻是想來問個問題,問完就走。」私闖民宅的家夥說。


    「什麽問題?」她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繼續低下頭做她的三明治早餐,接著似乎聽到一個疑似咽口水的聲音。


    她抬頭看他。


    「呃,我想問這附近哪裏有賣早餐?」他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表情問道。


    她無言的看著他,這種全村加起來不到三十戶人家的鄉下小地方,哪裏有什麽早餐店呀?家家戶戶都嘛自理,他壓根就沒搞清楚狀況。


    「美裏?」何海胤出聲喚道。


    「這裏沒有早餐店,市區裏才有,你從這裏開車過去大概四十分鍾能到。」她說。


    他張口結舌的看著她,半晌才脫口道:「你在開玩笑?」


    「我沒有。」


    他繼續張口結舌的看著她,然後再看向她手中的自製三明治,吞咽了下口水,期望她能善心大發的邀他一起享用,但她卻始終沉默不語。


    「沒有早餐店,那麽這小鎮上有便當店或麵店嗎?」他問她。


    「有一間老王麵店,但它十一點以後才開始營業。」


    「十一點嗎?那好吧,我想再等個三、四個小時,我應該還不至於會餓死才對。謝謝。」說完,他頹喪的轉身離開。


    夏美裏一動也不動,突然隻覺得好生氣、好生氣。


    不要理他。她告訴自己,不管他是想餓死,或者是胃痛痛到死,都與她無關,還是快點吃早餐,吃完早餐後還得出門上班。


    嗯,沒錯,不要理他,不關你的事,不關你的事,不關你的事……


    她的腦袋開始重複這五個字,一次又一次,但是依然阻止不了她轉身重起鍋爐,再煎一份火腿蛋的舉動。


    反正多做一份三明治也花不了多少時間,總比有人餓昏或胃痛昏在她家院子裏,最後搞到全村皆知要好吧?她這麽告訴自己。


    重點是,她一點也不想成為村民茶餘飯後的新八卦主題。


    沒錯,就是這樣。


    找到合情合理的理由後,她幫他做起早餐就更加心安理得,沒有任何負擔了。


    迅速多做一份火腿蛋三明治後,她已沒了悠閑吃早餐的時間,隻能將自己那份裝進塑膠袋裏,帶到學校去吃。


    至於他那份她同樣用塑膠袋裝起來,然後在出門上班時順手丟給他。


    「拿去,下不為例。還有,我希望在我下班迴來的時候,你已經不在這裏了。」說完,她直接轉身就走,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下午五點,夏美裏離開學校下班迴到家時,院子裏己看不見那人的身影和他的行李,她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也不想知道,隻希望他最好從此別再出現,還給她原來的清靜生活。


    然而,她的希望卻隻維持了短短的兩個多小時就徹底幻滅了。


    七點半的時候,她剛好吃完晚餐,正準備卷起袖子來洗碗盤時,屋外突然傳來村長的聲音。


    「美裏呀,美裏?你在家嗎?」


    「是。」


    她應聲前去開門,同時疑惑的想村長怎麽會在這時間跑來找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這麽一想,她的動作又更加快了些,迅速將門打開,接著便看見村長和另一個人一起站在她家門前--那個她先前還在希望最好從此別再出現的人。


    「美裏呀,你吃晚飯沒?我這個時間來,不會打擾到你吃飯吧?」村長嗬嗬笑道。


    「不會,我已經吃飽了。」她對村長搖了搖頭,不懂這兩人怎會是在一起?是湊巧嗎?


    「吃飽就好。來,我跟你介紹一個人,是剛搬到我們村裏的新朋友,他叫何海胤,你可以叫他阿海。」村長以他的大嗓門說道。


    「……」夏美裏一整個無言以對。阿海?


    「村長,我說我和美裏認識你忘了嗎?」何海胤開口說。


    「對,嗬嗬,瞧我多喝兩杯就忘了這事,你們倆竟然認識,多巧的據分呀,嗬嗬嗬……」


    「村長,你是不是喝酒了?」夏美裏眉頭輕蹙,此時才聞到從村長身上傳來的陣陣酒味。


    「隻有喝一點點啦,你不準跟我老婆打小報告喔。」


    「村長身上酒味這麽重,即使我不打小報告,村長太太也會發現的。」


    「不會,我會等酒味散了再迴家。」


    「太晚迴去不怕村長太太擔心,會到處找你嗎?」


    「我剛才給她打過電話,她知道我在阿海這裏,很放心啦。我老婆她呀,喜歡阿海喜歡到我都快要吃醋了,若不是我們隻生了兩個兒子沒生女兒,阿海肯定逃不了,一定會成為我們家的女婿--」


    「咳!村長,你離題了。」何海胤忍不住輕咳了一聲,打斷愈扯愈遠的村長。


    「對,離題了。」村長楞了一下,頓時想起自己到這兒來的目的。「我想我剛才在老王那裏喝的真是有點多了。我們現在來說正經事,美裏。」


    「進來坐下再說吧,村長。」夏美裏歎息的開口道,沒辦法讓有些站不穩的村長站在門外和她說話。


    「好、好,我順便借個廁所,剛才真的喝多了。」村長嗬嗬笑的點頭道。


    夏美裏退後一步讓村長進門,看他熟門熟路的直接往廁所的方向走去。


    她將視線收迴來,轉向她很不想麵對卻又不得不麵對的人。


    「你想幹麽?」她直截了當的問他。


    「你沒跟我說老王煮的麵很難吃。」何海胤對她皺眉道。


    「你並沒有問我這個。」她神情冷淡的說。


    他嘴巴張了張,最後還是隻能自認倒楣。「算了。」


    「你還沒迴答我的問題,你到底想幹什麽?為什麽帶村長來我這兒?」她冷聲道。


    「不是我帶村長來的,是他帶我來的。」他說。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但我說的是實話。」


    她目不轉睛的看了他一會,終於決定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來這裏做什麽?


    「你剛才提醒村長說他說話離題了,所以你知道村長待會兒要說的正經事是什麽對不對?和你有關?」她眯眼問道。


    他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


    「你到底想做什麽?」她瞪著他,怒不可遏的咬牙道,話一說完,就聽到如廁迴來的村長聲音從後方響起。


    「咦?你們倆怎麽還站在那裏?進來呀。」


    夏美裏深吸一口氣,勉強壓抑住怒火,率先轉身進屋。


    何海胤隨後跟進。


    「坐呀。」村長招唿兩人道,完全把別人家當成自己家了。


    「村長,你剛才說的正經事是什麽事?」夏美裏一坐下,直接進入正題的開口問村長。


    「就是阿海跟妳搭夥的事。」


    「搭夥?什麽意思?」她有種非常糟的預感。


    「你也看到啦,阿海一個大男人哪會自己煮東西吃呀,所以我想反正你平常一個人吃飯也是要煮,就多煮一點,讓阿海在你這裏搭夥。以後阿海每個月都會付你夥食費,你吃飯時還有人陪,這樣一舉兩得多好,你說是不是?」村長嗬嗬笑道。


    「村長,我不習慣每天都要和一個陌生人一起吃飯。」她婉轉的拒絕。


    「還好阿海和你不是陌生人。」村長笑道。


    「村長,我平常要上班,沒有時間--」


    「我知道你要上班,所以星期一到星期五的午餐阿海會自己看著辦,你不用擔心。」村長認真的對她說。


    誰要擔心他了?夏美裏差點怒吼出來。


    「村長,這件事我恐怕沒辦法幫忙。我想村裏應該有很多人願意讓何先生搭夥,用那筆夥食費貼補家用,麻煩你去找別人幫忙好嗎?」她委婉的說。


    「如果別人可以幫忙就好了。」村長輕歎一聲。「阿海是從大城市過來的,我們當地人煮的東西他吃不慣,隻有同樣是從城市來的你,煮的東西合他口味,所以隻能拜托你了。況且,阿海就住在你隔壁,怎麽說你這裏都是最合適他搭夥的地方。」


    「隔壁?」她忍不住的尖聲道,轉頭瞪向何海馳。


    「對,可見你們倆多有緣。以後阿海的三餐……不對,早餐和晚餐就拜托你了。」


    「可是--」她開口想再找理由拒絕,卻才說了個「可是」就被村長打斷。


    「好啦美裏,算村長拜托你了。雖說你不是我們福林鄉土生土長的人,但這幾年下來大家可沒把你當外人,你千萬別讓外地來的朋友說我們福林鄉沒人情味呀,就這麽決定了好嗎?」


    「福林鄉沒人情味」這頂帽子一往她頭上壓,夏美裏就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了。她被強迫中獎了。


    她恨恨地瞪了何海胤一眼,後者眉開眼笑。


    雖然被強迫中獎了,但夏美裏可沒有因此而忘了想將何海胤趕走的決心。


    每天她都拿冷臉對他,對他愛理不理的,差點沒將他當成透明人對待。


    每天煮菜時,她都會特別為他精心設計菜色,例如明知道他喜歡重口味,她就故意煮得清清淡淡;明知他不吃苦瓜、青椒、茄子、紅蘿卜之類的菜,她每餐都會煮,而且還專挑他挑食不太吃的菜來煮,她倒是想看看他能忍耐多久?


    他果然沒能忍太久,三天就受不了,隻是結果卻和她想象的「憤而離去」有很大的差距。


    因為他竟然開始負起買菜的重責大任,三天兩頭買一堆他喜歡吃的菜堆在她家門口,讓她不煮都不行,隻因菜會愈堆愈多,她若不想浪費丟掉就隻能煮掉。


    至於口味清淡的問題,他也有解決的辦法,那就是自備各式調味醬料,例如醬油、胡椒鹽、沙茶醬、辣椒醬等等,真的讓人看了很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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