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平勝在聽了趙知盛的話後,腦海裏似乎迴想了許多過去的事情!或許吧?他似乎在趙知盛的身上看到了當年自己在趙元忠麾下作戰的光景!仿佛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是的!那個稚嫩天真又有些沉不住氣的年齡!衝動不怕死的浪漫是美好的歲月!相比之現在的沉穩老練,誰又能說清楚孰優孰劣呢?


    他看著一臉焦急的趙知盛,似乎並不急於告訴趙知盛自己的答案!是的!既然趙知盛是來學習的,那麽他便有義務當好這個老師!


    他笑了笑,對著趙知盛問道:“知盛大人!那麽,依您看!眼下的局勢,我們應該做些什麽呢?”


    趙知盛顯然沒想到趙平勝會這樣反問自己,一時之間竟是不知作何迴答!恍然間,這才想起,自己竟是似乎從不知道什麽時候,便開始漸漸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了!


    是啊!過去他一直跟著大君上南征北討!身邊跟著的不是長輩便是前輩大人!他多是輔助執行他們所製訂的精密計策,卻從未考慮自己為何要這樣做!


    可是,他年紀也大了!大大小小的仗也打了不老少了!同期的趙清盛自不必說,現在已經是統領一軍的主將了!而趙幸盛雖說沒趙清盛那麽出彩,卻也是叱吒各地戰場的一員猛將了!相比他們兩個,自己既沒有無雙的武勇,也鮮有驚天的奇策,便連自己身上那點功勞,也仿佛是蹭了自己偉大的賢主才得到的!


    然而,趙知盛也是這紛亂世間的一名武人!他也是鐵骨錚錚的男人!他想建功立業之心不會輸給任何人!趙平勝的這個問題,看似無意,卻也是當場提醒他了!他不可能一直僅僅隻充當一名一事無成的小將,日後也是要成為率領一軍主將的男人!那麽,他便必須要直麵軍中所有的問題,這些對於主將來說無可迴避的問題!


    這一切還不遲,便從現在開始吧!可是眼下的形勢,該當如何是好呢?原本唯一的希望便是火鴉隊!可現在火鴉隊已經被敵軍的遠程火力所壓製,短時間內是指望不上了!而山橋那邊,宋軍也正在節節敗退!根本等不到太長時間!


    為今之計,要麽便是退!可陳衡久隊顯然占據了山橋天險!在這易守難攻的地形下,宋軍已經是幾乎耗盡了目前所有能用的資源才將戰局打開到了這個局麵!一旦撤退,便是前功盡棄,宋軍在短時間內,再難能夠重新取得如此戰果!


    他們是等得起,可山望城等得起嗎?恐怕還未等他們重整旗鼓積蓄了足以一鼓作氣拿下山橋之時,山望城便早已是陳軍的囊中之物了!


    此時他們兵力上相對於陳衡久隊還有點優勢!而到那個時候,陳軍便不僅僅隻是眼前這麽點人了!整整兩萬大軍鎮守這山橋,他們還有任何機會嗎?


    另外一條路!那便是此前在國都,由趙平勝所提出的方案!事實上,趙知盛完全搞不明白!既然在廷議上大家已經得出了越過山橋進入山望城陸路的方案了!為何趙平勝還要堅持帶兵直接從這傳統的喬山通道進入山橋一帶!


    盡管相比索道,直接由山橋通過進入宋北確實能夠更加安全且更有效率地將更多的士兵帶到山橋的那頭!可就像現在,他們便是一路急行軍也還是被陳衡久隊給搶了個先!


    而發現山橋被陳軍所控製也便罷了,那您老就老實折返撤迴吧?結果趙平勝竟是毫不猶豫地讓士兵對這幾乎是不可能被拿下的山橋發起進攻!這下好了吧?白白浪費了那麽多時間不說,還犧牲了那麽多士卒!最後山橋還是打不開!


    現在,宋軍可謂是進又進不去,退又退不得,夾在中間兩頭受氣!實在是無計可施了……


    等等!似乎還有一招,可這……會不會太有點馬後炮了呢?


    趙知盛似乎想通了什麽,便對著趙平勝道:“這……請恕在下鬥膽直言!如今……如今火鴉隊已經被陳軍所壓製,眼下要發揮他們的作用恐怕也是相當困難之事!以陳軍的攻勢,我軍倘若繼續往山橋填注兵力,那便無疑是添油戰術,乃是兵家大忌!恐怕也再難突破陳軍的防線進入山橋,不過是徒增士卒的傷亡罷了!


    與其如此,在下認為,不如我軍暫避鋒芒!將戰線暫時撤迴至安全地帶……然後再經由元春大人所言之索道悄然越過這條懸崖進入宋北!倘若一切順利的話,興許還來得及前往馳援山望城!”


    事實上,當趙知盛提出這建議之時,他自己的內心還是多少有點心虛的!畢竟,他所提出的這套理論與趙平勝冒險搶奪山橋之策完全是背道而馳的!並且,這策略看似可靠,可從時間上來講,也確實是兵行險著!一個弄不好,山望城說不準就直接沒了!


    可是,即便是遲了,也總比像現在這樣,完全沒有機會要來得好吧?盡管大戰當前,如此自己殺自己的威風之舉實在是不可取!可趙知盛認為,明知不可為而偏為之才反而是葬送大軍性命的蠢招!


    因此,即便這個提議即便錯漏百出,但哪怕是對大軍突破眼前的懸崖前往山望城有利,他便不會放棄提出如此建議的機會!於是他便將如此大膽的建議向趙平勝提出了……


    趙平勝聽了聽趙知盛的建議,笑道:“這就是你深思熟慮後的建議?”


    “正是!”趙知盛肯定道。


    “冒進!實在太冒進!”趙平勝若有所思道。


    “而且還太過機會主義!知盛大人,您的賭性是不是有些太大了點?”一旁的趙平隆也附和道。


    “這……”趙知盛聽到他們二人這你一來我一往的話,心裏似乎也犯了嘀咕,但是綜合當下的局勢,還是急道:“平勝大人!在下明白自己的計策或許還不大成熟,可眼下軍情緊急,實在不是我等在此打嘴炮的時候!您有什麽更好的辦法,便請您速下決斷吧!”


    從趙知盛的話中不難看出,顯然他早便清楚趙平勝心中早有決斷!隻是不知道是何原因沒有說出來!然而此時軍情確實緊急,趙知盛並不想因為他們這些在本陣的武將在此為一些毫無意義的爭執而耽誤太多的時間!畢竟現在陳軍可是每分每秒都在切切實實地殺傷著宋軍的弟兄!早一秒做出正確的選擇,便可避免這毫無意義的犧牲呀!


    “嗯!”趙平勝聽了趙知盛的話,麵上似乎並沒有任何的慍色,反而露出了一絲會心的微笑:“不錯!你且能看到這層麵上,還算不錯!計策雖說有些冒進,漏洞百出!卻也點出了問題的關鍵!最難能可貴的是,竟能想起元春大人在廷議上的索道加以利用!確實是好苗子!”


    趙知盛這下可被趙平勝一通莫名其妙的誇讚給搞得有點蒙了!如此高度的評價,確實令人心曠神怡,試問誰不想聽好話呢?可趙平勝的話中卻似乎還有其他的話!這才是最引起趙知盛興趣的!


    雖說趙平勝貶低了趙知盛所獻之策,這讓趙知盛心中有些難受!可說句老實話,趙知盛完全理解趙平勝的話!他所獻之策也常常因為膚淺冒進而被大君上所詬病,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但是趙平勝後麵這一番話,卻在字裏行間肯定了他的策略的一些可取之處!這便好像是在說,你考慮的我已經早已想到,而且想的比你還深!你說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我們卻不能按照你說的去做!


    然而,他卻又說趙知盛所言道出了問題的關鍵!那便等同於說……趙平勝肯定了這個策略!想要執行他的這個策略?不!難道他早已實施了?!


    話說迴來,趙元春大人跟葉勝房大人呢?打從一開始他們就一直跟著大軍沿著大路北上的,可卻不知何時失去了他們的蹤跡!原以為他們去執行了其他任務!可在這戰鬥進入了白熱化的節骨眼,趙知盛在這本陣半天,既沒有在本陣見到二人,也沒有聽說在前線為他們指派過任何任務!


    趙知盛想到這裏,不由再次左顧右盼,在確認了二人確實不在本陣之中後,這才抬頭恍然大悟又略顯有些驚訝地對著趙平勝行了一禮道:“真不愧是平勝大人!在下獻醜了!”


    “哈哈哈!”趙平勝聽了趙知盛的話,笑道:“不錯不錯!能看清這一點,就比我年輕時候強很多了!”


    本陣中的其他人聽著二人這仿佛是在打啞謎一般的對話,似乎有些疑惑不解而左顧右盼!最後趙平勝索性對大家道:“這一路急行軍,或許所有人都以為我趙平勝是急於趕在陳軍進入山橋之前,冒險搶先過橋吧?”


    見所有人沉默不語,趙平勝自知說中了,於是笑道:“早幾十年前我或許的這麽做!敵軍或許也是這麽想的!但既然有兩條路可以通過這懸崖,小p孩才會去選呢!我全都要!”


    聽到趙平勝的這句話,趙知盛心中一震!眼前之人,竟是說出了與大君上一般的話!看來!這事兒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平隆!立刻釋放曳光飛火!”趙平勝對著趙平隆道。


    “是!”趙平隆聽了趙平勝的話,立刻會意地道。


    曳光飛火是與曳煙飛火相對的一種用於戰場發布信號的裝置,由於其發射後彈體會拖曳出一條長長的光帶而得名!由於彈體會長時間釋放亮光,因此也常經過改造被用作夜間照明!


    此時,趙平隆收到趙平勝的命令,立刻走出營帳將早已準備好的曳光飛火發射了上去!


    隻聽得“咻”的一聲,曳光飛火便在這深夜的夜空中劃出了一道亮麗的弧線!將這黑漆漆的夜空照得分外通亮……


    這道亮光照遍了整個戰場,便連原本正在混戰的陳衡久隊也不由得暫時停下了攻擊,抬頭看著這天邊這道突如其來的亮光!


    “糟糕!大夥注意了!宋軍恐怕又想耍什麽花招了!”陳衡久立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對著身邊諸將吩咐道。


    “是!”


    盡管已經勝券在握,但是根據以往的經驗,宋軍絕沒有那麽容易對付!此時宋軍陣營突發異變,必然是有什麽事情要發生!雖然陳衡久此時還不清楚對麵的宋軍是想做啥妖,但是他深知多留幾個心眼才是對付這陰險狡詐的宋軍的最佳良藥!


    陳衡久隊所有人一收到主將的命令,便再也不敢分散注意力到那剛剛升起的曳光飛火之上!紛紛再次將精力集中投入眼前的戰場!他們知道,既然主將陳衡久都已經這樣說了,那敵人便有可能在任何地方發起任何他們意想不到的攻擊!


    果不其然,這曳光飛火剛剛升上天不久,宋軍的陣營之中便又再次響起了陣陣震天的戰鼓聲!原本已經在朝著山橋進軍的宋軍,此時似乎收到戰鼓聲的影響,突然對山橋的攻擊變得更加積極數倍!大量的宋軍以更快更兇更猛的態勢朝著山橋方向湧了過來!


    原本還能從容應對山橋來襲的宋軍的陳衡久隊主力,見到宋軍如此異常的攻擊不由得感到膽戰心驚!以目前的態勢來看,怕是接下來僅憑兩翼這一般的攻擊是無論如何也擋不住敵軍的進攻了!


    想到這裏,陳衡久隊的士兵們不由得再次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準備迎接即將再次到來的一場血戰!


    “不對!這完全不對!”陳衡久眼看著宋軍這反常的攻勢,似乎有些吃驚地說道。


    “怎麽了?衡久大人?”陳衡久身邊的諸將見到他這異樣的反應,不由好奇地問道。


    “宋軍至今用兵之謹慎有目共睹!如此豬突戰術!絕非宋軍主將的行事風格!看來,宋軍此次行動似乎別有所圖啊!”陳衡久答道。


    “興許……”一名武將指著懸崖對麵的宋軍陣地道:“興許他們的目的是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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