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正幸分析了眼前會議的整個形勢後,立刻毫不猶豫地搶在艾義晴發火之前,將話題帶開道:“二位說的都很有道理!隻不過二位的論點我們前幾日便都聽過了,也討論過了!如此繼續爭執下去,我看也毫無意義!不如……”


    二人見薑正幸出麵打了個圓場,立刻意識到雙方各自的失態,便立刻打消了繼續爭吵的念頭!


    再聽薑正幸這話裏有話,似乎有什麽不錯的提議,於是異口同聲地對薑正幸說道:“正幸大人請說!”


    “這些時日咱們聯軍內部便當屬大梁的諸位對此戰發表意見最為踴躍,其次便是我們北齊!倒是宋國的友軍,似乎對此事並不是表現得相當積極!實不相瞞,我實在很想聽聽宋國的葉盛清大人,究竟對此事有什麽想法?”


    薑正幸此言一出,二人這才發現,正如薑正幸所言,這些日子幾乎盡是大梁與北齊的主場!宋國雖偶有發言,卻很少正麵做出表態,對此次會議討論的主題始終處於中立的立場!


    如此說來,在所有人如此爭吵的會議上,宋國如今的態度倒反而顯得相當重要了!畢竟,以今時今日的情形,宋國在聯軍中的地位舉足輕重!在此戰中所付出的代價也最為巨大!不僅搭進去不少兵馬,便連自己大君的胞弟都身受重傷而昏迷不醒!


    此時,宋國的意見幾乎可以影響聯軍各國中那些占據極大部分的觀望派!而根據薑正幸此前所製訂的規則,無論你的觀點有沒有道理,最終還是得通過在場所有人的投票才能決定接下來聯軍應當做什麽,應當怎麽做!


    對於提出主要議案的兩個人來說,艾義晴畢竟在戰場中曾經與在場的各位宋國將領打過交道,自知這宋國盡管是小國,卻在戰略戰術層麵上頗有建樹!單憑這個便讓自己三番五次在宋境之內吃盡了苦頭!


    因此艾義晴認為,此時宋國的意見確實具有相當的參考價值,至少聽取他們的意見總是不會有什麽損失的!因而對薑正幸的提議,他自然也是持支持的態度……


    而對於艾義晴的死對頭,孫成隆來說!此時宋國趙忠繁因為身受重傷,無法參與此次會議,於是宋國的領袖自然便由在宋國地位僅次於宋國唐晟主家的卞梁葉家家主葉盛清所擔任!


    他與葉盛清此人打交道也不是第一次了,在大梁時便常有耳聞卞梁葉家以防守著稱!在雲好城與宋國合兵的日子,也發現卞梁葉家多是承擔宋軍的防守任務!特別是葉盛清在鎖雲關的表現,在聯軍中可謂是傳奇中的傳奇!


    於是,在孫成隆的心目中,葉盛清這三個字便與防守策略直接掛鉤了!既然自己的意見是退守子野城,那麽讓一個偏好防守的武將出來說話,對自己豈不是相當有利?甚至有可能說到興起,還能替自己給艾義晴那老不死的當場打臉,自己又何樂而不為呢?


    因此,孫成隆對於此建議也是欣然接受的……


    於是這一來二去,所有人的目光便都投向了宋國的席位這邊,轉而聚焦在了其首領葉盛清的身上!


    見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自己,葉盛清便走了出來,對所有人行了一禮抬頭道:“承蒙北齊國主看得起,在下倍感榮幸!依在下所見,大梁的艾義晴大人與孫成隆大人所述之提議皆有其可取之處,二位大人所顧慮之處也確有一定的道理!”


    葉盛清此言一出,主要是先投石問路,安撫下提出意見的雙方!說白了也就是刷牆兩麵光,兩邊不得罪!當然,在座的各國代表自然也聽得出來這個中意味,自然也並不會就這樣買賬!於是,大家繼續等待著葉盛清將剩下的話說完……


    果不其然,葉盛清剛剛說完話,稍微頓了一頓後便繼續道:“然而請恕在下鬥膽直言,在下南征北討多年,打下的仗不計其數,實施的計謀沒有上千也有過百了!在下有一問,在座的各位有誰能保證自己謀劃的策略一定能夠萬無一失,就沒有一絲的風險?”


    葉盛清此言一出,所有人一時間便都啞口無言!是呀!所謂兵者詭道也,打仗本就是爾虞我詐之事,隻有相對周全穩妥之策,卻絕無百分百能成之計!想要做到算無遺策,怕是軍神來了,也沒招吧?


    見眾人沒有人開口,葉盛清便繼續道:“眾所周知,此戰乃我宋國一手策劃提起並且實施!或許中間尚有一些不盡完美之處!然而,此次重創了南齊聯軍卻也是事實!我軍冒險實施此計,絕對並非為了在此子野城固守,而是為了將聯軍送向這北齊的更南端!更沒有將這辛苦打下的陵靈城拱手讓人的道理!”


    葉盛清此言一出,幾乎等同於公開表明宋國對聯軍接下來的戰略規劃的立場,乃是堅定不移地站在了艾義晴的這邊!在座的所有人,不管是支持主攻的,或者是退守的,無不對葉盛清這一番開門見山直來直往的論述表示讚賞……


    艾義晴是萬萬沒想到,這昔日的老冤家死對頭,今日竟有與自己站在統一戰線的一日!真是世事無常,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呀……


    而站在艾義晴一旁,原以為葉盛清會支持自己的孫成隆,卻顯得有些驚慌失措了!他見在座那些原本沒有明顯表態的中間派人士,此時此刻受葉盛清的影響,都紛紛對葉盛清的言論表示讚同而點頭頻頻……


    他知道,倘若不趁著現在軍議還未做最後表決的情況下扭轉局勢的話,待薑正幸正式發起表決後,自己便再無機會,於是他便迫不及待地搶過葉盛清的話頭道:“盛清大人,您所說之言句句在理!然而,請恕在下鬥膽直言!倘若沒有十足的把握在陵靈城以南打下一個據點,敵軍便可隨時隨地地向陵靈城發起進攻!


    不放棄陵靈城?在下倘若沒記錯的話,您所在的卞梁葉家是宋國以防守著稱的一個大家族,您則更是被稱為防守專家的百年難得一遇的防守奇才,莫不是盛清大人有把握能帶著大家守住以易攻難守聞名的陵靈城?”


    孫成隆已經盡力克製住,讓自己的言辭盡量不太激烈!畢竟他可不想在此節骨眼得罪身為宋國首席代表的葉盛清,那對他並沒有什麽好處!


    可他的這番言論確實在某種程度上放大了卞梁葉家在宋國僅僅隻會防守的刻板印象,讓人對葉盛清提出支持艾義晴的言論的正確性或多或少產生了疑問!


    最後又設下了一個圈套,將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陵靈城易攻難守的特點上!倘若葉盛清接過話頭,開始討論陵靈城的城防或者圍繞著陵靈城的戰略地位不斷地重複其想要留住陵靈城的心思!那便必將遭受此次會議上其他人的反感,落入了孫成隆的圈套……


    葉盛清顯然在第一時間就明白了孫成隆的用意,可他卻似乎並不惱怒也不著急,笑著對著眾人道:“請恕在下鬥膽直言,成隆大人所言甚是!隻不過,您所說的可能性隻存在於我軍不能順利突破南齊聯軍在陵靈城以南的防線!倘若我軍能夠在南齊聯軍的地盤上插一根釘子呢?這陵靈城便將成為我軍南下的重要據點,以及補給站!陵靈城的戰略價值便將提升數倍有餘!如此,陵靈城如何能夠舍棄?”


    葉盛清的迴答顯得相當地巧妙!他並不正麵迴答孫成隆所提出來的刁鑽問題,也便不會鑽入孫成隆所設下的陷阱!而後卻又精準抓出孫成隆話裏的潛台詞,使得所有人明白陵靈城的重要之處,再開始發力一舉進行反擊!可謂是打蛇打七寸,卻又不傷了彼此的和氣……


    可如此,孫成隆便急了,於是他慌忙道:“如此說來,難不成盛清大人有十足的把握帶著大軍南下攻下南齊聯軍數萬大軍駐守的城池?”


    然而,剛剛說出這話,孫成隆便後悔了!他知道,此次是自己衝動了!倘若被葉盛清抓住此次機會,自己的立場便將相當的被動!


    果不其然,當葉盛清聽到孫成隆說這話,不由哈哈大笑起來:“成隆大人的意思,在下倘若沒有理解錯的話,莫不是,隻要有破敵之策,便不存在退守子野城的問題了?那麽在下可不可以如此理解,隻要在下有法子攻下南齊聯軍在陵靈城以南的一座城池,成隆大人便不再阻攔大軍南下,與我們一道支持南下進攻南齊聯軍的提議了?”


    葉盛清此言一出,卻是當場將了孫成隆一軍!依著葉盛清的話,他定然是有什麽對付南齊聯軍的妙計,倘若孫成隆同意葉盛清的意見,那便等同於放棄了自己退守的立場!如此一來,別說爭取那些中間派了,便連原本站在他這邊的一幹眾人,也將在瞬間倒戈到對方的陣營!如此一來,便是所有人都統一了口徑,連表決都不用表決了!


    可倘若自己否認拒絕葉盛清的意見,那便等同於在這個問題上認慫!那麽那些支持他的或者潛在有意支持他的人,也一樣會倒戈向葉盛清與艾義晴一邊!


    可以說,葉盛清已經在他麵前挖好了一個坑!無論如何,他隻要正麵迴答葉盛清的問題,都等同於直接往這坑裏麵跳!


    對於孫成隆來說,若想在此次辯論的交鋒上不落於下風,便絕不能正麵迴答葉盛清的質問,於是孫成隆索性轉移話題,將話題重點一轉道:“請恕在下鬥膽直言,南齊聯軍盡管此次被我軍所重創,可並非元氣大傷!經過如此多日的休養生息,實力已經有一定的恢複,其實力之強依舊在我軍之上!


    而且在這青知原被南齊聯軍所占據的數座城池中,首當其衝的原水城與川上城二城皆是易守難攻之堅城!我軍倘若駐紮在陵靈城,則敵軍可以輕而易舉地隨時隨向陵靈城出兵,直接威脅我軍主力的安全!而我軍想要攻打敵軍這兩處壁壘要塞,卻是難上加難!


    我軍此時表麵看似占盡優勢,實則劣勢重重,盛清大人難不成真認為我軍便可僅憑著這一股子決心,便能將那如銅牆鐵壁一般的南齊聯軍防線給攻破吧?坦白講,盡管在下非常相信人定勝天,可僅憑肉身凡胎想要雞蛋碰石頭,恐怕隻能是癡人說夢了吧?”


    孫成隆此言一出,幾乎將目前北齊聯軍所麵臨的窘境一一點破,成功地將整個會議的焦點再次帶向了他所提出的話題之中!


    正如他所說,盡管南齊聯軍在子野城外一戰遭受了北齊聯軍的嚴重打擊,可畢竟還不足以致命!南齊聯軍依舊保有相當的實力!


    加上此時他們有城防之固所倚,以如此重兵駐防可謂是綽綽有餘!北齊聯軍想要輕易突破這些堅固的城池堡壘防禦工事所構築的防線,恐怕單憑一股子氣勢恐怕遠遠不夠!


    兵法有雲,攻城略地,十而圍之,五而攻之,倍而分之!此時北齊聯軍的兵力充其量也不過與南齊聯軍的兵力實力相當勢均力敵,甚至還要更弱上一些!單憑這點兵力要與數萬駐兵的南齊聯軍打攻城戰,別說普通人了,即便是軍神再世那也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然而,作為守城專家的葉盛清,顯然早便清楚這一點!可偏偏他就是在明白這些道理的情況下,提出了支持艾義晴向南齊聯軍進攻的戰略方針,可見事情並非他說想象的那麽簡單!


    可對於孫成隆來說,他所羅列的這些問題,就足以令他夠頭疼的了!倘若葉盛清真有法子解決這些問題,他倒真想洗耳恭聽一番……


    果不其然,當葉盛清直麵孫成隆這突如其來的挑戰,並未有太大的反應,反而是一副極其輕鬆的樣子,露出了一絲充滿自信而又不乏冷俊地微笑緩緩地張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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