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繼續推進著,鎖雲關下四散的人群中人頭攢動!在進入鎖雲關雙嶺的範圍內後,這些分散的身影漸漸匯聚成了一股,無懼於鎖雲關上的遠程火力的壓製,拚命地向由之前來不及清除因而堆積而成的“人梯”靠近!


    鎖雲關上的士兵絲毫沒有任何鬆懈,繼續以一波接一波強而有力的箭雨試圖阻止蜂擁而至的敵軍!然而,在敵人猛烈地衝擊下,卻又似乎毫無意義一般……


    葉盛清在城頭上似乎毫不在意這眼前的一切將會演變成什麽樣子!他的目標僅有一個——敵軍主將周憲宗!


    然而,城下的周憲宗卻依舊隻是在前線指揮作戰,絲毫沒有要跟隨士兵攻上城頭的打算!他所在的位置看似近在咫尺,實際上卻實實在在地是相當的遠!遠到城上弩床的射程都威脅不到他半分!


    可在這距離上,周憲宗的一舉一動卻看得真切!此時他正緊鑼密鼓地調動著軍隊,向著這鎖雲關發起攻擊!終於,他抬頭看向了鎖雲關,與鎖雲關上望著他的葉盛清對上了眼……


    憤怒的怒火,仇恨的情感,似乎在這眼神交匯的一瞬間流向了彼此雙方的雙眸!周憲宗臉上的表情甚至都看得清清楚楚,一臉戲謔地望著葉盛清,仿佛在挑釁著他的神經一般,不斷地召喚這鎖雲關上的葉盛清——來呀!快來吧!不怕死就來吧!


    葉盛清此時幾乎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燃起的怒火,便欲帶著護衛由這鎖雲關城頭順著“人梯”衝將下去,與那周憲宗一決雌雄!


    可這迴,無需任何人阻止,葉盛清卻自行忍住了這股衝動!倒不是他年紀大了,應該成熟了些!隻是,這迴,他真的慫了……


    就這距離,就他這點人馬,怕是沒有鎖雲關天險,早秒秒鍾讓敵軍給滅了!倘若是葉利家在場,或許還有點辦法,少說也有五分數!可這貨,竟沒能識破敵人的易容術,早早地不知道被人拐到哪個爪哇國去了……


    葉利家的離去,必然不會隻身一人,勢必要帶上些許人馬!這便代表著葉利家的離去,不僅僅意味著這鎖雲關城頭之上損失了一名大將!而且還將使得原本便兵員不足的鎖雲關城頭變得更加空虛,讓這原本就難以禁受敵軍的猛攻的鎖雲關城防更加雪上加霜了!


    倘若此時自己再受這一時衝動而帶兵衝下城頭!能夠僥幸滅了周憲宗倒還罷了,倘若有些許差池,既殺不了周憲宗,怕是自己這一撥人也要盡數折損在這城下!


    真要到了那時候,鎖雲關必然失守無疑!自己如何向北齊聯軍的諸位交代?如何向遠在宋國對自己報以信任的大君上趙忠信交代?


    事已至此,葉盛清隻能忍!忍得了這一時之氣,或許還有日後複仇的希望!否則一下子把家底都交代出去了,便再無複盤的機會了!


    而對於周憲宗來說,此時也並沒有他表麵上看起來那般如此從容不迫!麵對這鎖雲關的天險,以及那名不虛傳能夠鎮守宋西抵擋老冤家大梁幾十年的卞梁葉家!他實在是無計可施!即便是用上了明裏暗裏的各種招數,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攻下這座牢不可破的鎖雲關!


    現如今,他已經把大話放了出去!倘若鎖雲關真撐到了太陽下山,己方士氣必然遭受打擊!到時候,再想攻下這鎖雲關,便是更加難上加難了!


    坦白講,此時此刻他比任何人更希望葉盛清能受自己挑釁主動放棄城防下城與自己拚上一拚!否則,他也不用以這副充滿挑釁的姿態去勾引葉盛清了!


    然而,等了許久,葉盛清非但沒有受自己誘惑攻下城來玩個一騎討,反而將大量的士兵調至鎖雲關其他防守更為薄弱之地!


    看來,葉盛清是鐵了心堅守鎖雲關到底了!如此,便隻能光明正大地再次正麵來一場較量了!


    於是,沒有任何多餘的計策,周憲宗再次退迴後方,親自督戰!周憲宗軍則以更加合理地方式向鎖雲關城頭發起更為激烈地猛攻!


    城頭之上再無需雲梯的架設,鎖雲關上的周憲宗軍得以不再考慮登城攜帶那些笨重的攻城器械而延誤自己的進軍速度!一撥撥地將部隊送上了鎖雲關城頭,與鎖雲關守軍展開了正麵廝殺!


    周憲宗軍數量眾多,士氣高漲,又下往上的衝鋒竟讓居高臨下的葉盛清隊也漸漸感受到極大的威脅!雙方麵在大戰開始不到一個時辰,竟已經進入了勢均力敵的拉鋸戰!


    葉盛清見到此狀,不由得心頭涼了半截!這便是周憲宗軍的真正實力嗎?這與全盛時期的大梁軍相比也毫不遜色的戰力,視死如歸的戰鬥意誌,一切突如其來卻又恰到好處的戰術安排!簡直是猶如地獄修羅一般可怕!


    周憲宗軍的表現,讓原本對自己這支即便是正麵對上大梁軍也絲毫不怵的軍隊充滿信心的葉盛清,此時也漸漸有些懷疑!自己究竟能不能守得住這鎖雲關?究竟能不能?


    戰至午後,隨著一陣詭異的狂風在戰場上莫名其妙地開始肆虐,原本一片晴朗的鎖雲關一帶突然飄來一朵烏雲,漸漸地陷入了黑壓壓地一片!方才過了午時不久,天色竟已經猶如黃昏一般昏暗……


    然而,這令人壓抑的天氣卻絲毫撼不動這戰場上激鬥的熱情!越來越多的士兵衝上了鎖雲關,而後又被鎖雲關上的守軍硬生生給推了迴去!如此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鎖雲關上的守軍已經僅存無幾……


    而對於兵力強於鎖雲關守軍的周憲宗軍,此時也並沒有好上多少!為了抵消鎖雲關上地利優勢的影響,必然需要更多的士兵獻出寶貴的生命!此時的鎖雲關城頭所積累的士兵們的遺體,比之前麵幾日顯得更加瓷實了……


    一方不惜一切代價地要攻陷此地,另一方則不惜一切代價地想要守住此地,雙方互不相讓其最終的結果必然是使這場攻城戰演變得更加地慘烈!


    這邊一波攻擊剛剛被擊退,那邊立刻組織下一波攻勢隨後接上!沒有任何休息,沒有任何遲滯,周憲宗親自坐鎮,致使攻城方的士氣持續高漲而沒有任何減弱的跡象!周憲宗便是想要以這排山倒海般的車輪戰將城上守軍消耗幹淨!你有地利,我有人海!即便鎖雲關戰至最後一兵一卒,最終的勝利也必將是周憲宗軍的!


    可……可即便如此,鎖雲關上的守軍也太能扛了吧?城上守軍究竟有多少?難不成情報有誤?不,從各種跡象看來,這情報必然是準確無誤的!可倘若如此,這鎖雲關的守軍究竟是如何能保持著仿佛是無窮無盡一般在抵抗著攻城方一波接一波的攻擊?


    不,仔細一看,他們一直是那一撥人!甚至連預備隊都沒有!難道便是這同樣的一群人,如此不眠不休地與我軍對抗了那麽多天?


    倘若並非親眼所見,周憲宗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這世界上竟會有如此之事發生!以逸待勞乃是戰場上的常識!無論是任何軍隊也無法保持時刻的士氣,於是利用波次攻擊將士氣漸漸喪失的部隊換下,換上士氣高漲的生力軍進行打擊,幾乎是任何將領都會做的事!周憲宗便是利用其兵力上的優勢,保持著這源源不斷地強力攻擊得以續存……


    可鎖雲關上的守軍卻沒辦法這樣做!他們的兵力單薄,一旦稍微減少城頭上的守備力量,必然會有一點將被攻城方突破!隻要有一點被突破,便極有可能導致戰線全線潰敗!


    所以他們隻能依靠著僅有的兵力不斷地抵抗著周憲宗軍的一波接一波的攻擊!周憲宗原以為以這樣的狀態持續不了一兩天,他們即便嚴防死守也要早晚露出破綻的!


    可事實上,他們非但沒有露出破綻,而且似乎在以實際行動向著周憲宗詮釋什麽叫奇跡一般地,一次又一次地打破了周憲宗組織的一波接一波的攻勢!


    太可怕了!這群人簡直是不可理喻!周憲宗想到這裏,不由得感到了一絲的壓力!


    時間繼續推進,又過了不知道多久,天上的那片烏雲終於頂不住那升騰的壓力,開始向這片戰場一滴一滴地落下雨點!隨著這一點一滴的雨點過境,漸漸地雨勢開始變大,轉瞬間便演變成了傾盆豪雨!


    這突如其來的豪雨,漸漸開始影響了整個戰場!在這大雨的影響下,鎖雲關一帶的能視度幾乎為零,伸手不見五指,雙方再難直觀地看到對方的虛實!


    然而,相比之下鎖雲關的守城一方,他們失去了城下攻城方的蹤跡,不再能夠預見攻城方攻擊重點,而製定較為具有針對性而有效的防守方案,使得防守越發困難!而作為攻城方的周憲宗軍,他們的目標明確,可以任意安排攻擊重點!即便一擊不中,再安排幾波攻擊也便是了,總能有機會撞到彩突破這難以攻陷的鎖雲關防線!


    想到這裏,周憲宗不由心中感慨——真是天助我也呀!降下這場猶如及時之雨的大豪雨,助他一臂之力攻下這座久攻不破的鎖雲關!


    幾乎與此同時,見到這一場規模異常龐大的豪雨,一股絕望之氣湧上了葉盛清的心頭!這鎖雲關城防本就已經相當艱難了,戰鬥發展到這階段,士卒幾乎已經消耗殆盡!能夠堅持到現在,基本都是靠著自己多年守關經驗現場調度來彌補兵力上的差距!


    可如今,這場豪雨便讓自己猶如失去了雙眼的蒼鷹一般,再也沒了防禦守備的方向,空有爪牙,又有何用?!麵對數倍於己方的敵軍,隻能坐以待斃,被突破防線,也是早晚之事了!


    真乃天亡我也呀!難道真是我葉盛清氣數已盡?難道今日真要折在了這鎖雲關之上?


    周憲宗興奮地調度著軍隊,不顧一切地瘋狂抽調部隊向鎖雲關進發!他的目的簡直是顯而易見,便是要趁你病要你命,趁著這豪雨未停,一鼓作氣將鎖雲關一舉拿下!於是,便連預備隊也不留了,幾乎將所有的部隊全都押了上去……


    在鎖雲關上的葉盛清雖見不到城下的一切,可作為武將的直覺告訴他,這次敵軍的攻勢並不一般!甚至要猛於過去任何時期!倘若無法在行動上一舉弱化敵軍的攻勢,待敵軍攻上城頭,他們將再無任何抵抗的機會!如此,現在這一波攻擊,便極有可能是最後一波攻擊了!


    機會隻有一次!要不要賭一把?要麽相信自己的直覺,把這最後的一手全造出去了!萬一賭贏了,便可在開戰以來第一次實質性地給予對方實質性的打擊!可萬一賭輸了,往後便再無任何守城措施,勢必在接下來一波攻擊如洶湧的江流中的一片落葉一般,瞬間便將被敵軍吞噬!


    再沒有時間猶豫了!敵軍近在咫尺了!賭一把!大不了功敗垂成,身死沙場,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傳令下去!把最後的家當全給我用上!對城下敵軍進行無差別打擊!”葉盛清吼道。


    隨著葉盛清的一聲怒吼,這命令迅速在整個鎖雲關中傳遍了開來……


    在峭壁堡壘苦苦防守的葉勝房收到這個消息後,振奮道:“終於要將壓箱底的寶貝使出來了?還以為這次用不上了!”


    見身邊的眾人還在對著城下那幾乎看不見的目標在嚴陣以待時,葉勝房不由略帶嘲諷地叫道:“還傻待著作甚?真以為你們能在這磅礴大雨之下瞄準敵軍?”


    “唔?否則我們還能怎樣?勝房大人?”


    這峭壁堡壘中不少士兵都並非原隸屬卞梁葉家的士兵,似乎並不知曉葉盛清的命令之中的個中含義……


    “走吧!主上的命令說得明白,讓咱們把大寶貝祭出,這迴也教敵軍嚐嚐我軍的厲害!”葉勝房笑道。


    眾人麵麵相覷,一副不明覺厲的模樣,惹得葉勝房苦笑不得:“走吧!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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