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雖然讓陳家吃了不少苦頭,但是也別輕易小瞧陳家。”仲孫成又道,“尤其是,他們經營金威鏢行這般多年,河南山東等地勢力分布錯雜,非是一人一力可撼動根基。”


    “這點晚輩自然明白。”徐莫行點點頭。


    “我雖與傅昭不相熟,可他本是明年開春薦舉的人選之一,可因為你的出現,打亂了這一既定安排。”仲孫成神秘兮兮地說道。


    “前輩的意思是,傅昭有可能會成為第二個王誌?”徐莫行皺眉道,在他的印象裏,傅昭甚至沒能對自己有太多的交流。總是一門心思的做好本份之事,不但看不出奸猾,甚至老實的有些可愛,也因此被王誌坑了一會。


    仲孫成搖搖頭道:“人心隔肚皮,我也不能肯定,總之,與人相交,且留三分底。”


    徐莫行點點頭道:“多謝前輩教誨,又出手幫我除掉後患,在下感激不盡。”


    仲孫成沒有直接迴應,卻起身慵懶地擴了擴胸道:“山東可不太算太平,白蓮反賊,盜民頻發。對於你來說,也是一場考驗。”


    說罷走到床上,困倦道:“一夜無眠,困死我了,我這不便多留你了。”


    徐莫行對著背影拜了拜,心領神會便出了草棚。


    徐莫行出門尋到李盡災,兩人便在馬場又逗留了一整下午,直到申時方才啟程迴轉開封。


    麗景門外,徐莫行看著左側遠處一座高高壘砌的高台,白玉石頭堆砌地高台以土石為基,堆砌而上,十數米高,像極了一個祭壇一般,周長極闊。


    兩月前,他自第一次來到開封便在南熏門外便發現這個高台,當時沒多加考慮,此時恰有李盡災通行便順口問道:“盡災,那座高台是用來做甚的?”


    李盡災順手看去,道:“餘大哥,這名為吹台。因開封屢遭水患,所以便建此供奉治水有功的大禹。又因相傳春秋時期師曠曾在此吹奏鼓樂,故而得名吹台。”


    “原來如此。”


    “周王在開封時,每年正月年節都會在此舉行盛大的祭祀大禹的儀式。這也是周王難得可以出城的機會,為百姓為開封祈福。那是人山人海,餘大哥,明年正月你便能一睹盛宴了。”李盡災笑道。


    徐莫行點點頭道:“沒成想周王身為藩王卻也是心懷黎庶。”


    兩人說話間入了麗景門,夜幕披臨,燈火煌煌。徐莫行見著路邊稀稀落落的行人,手中挑著,抱著年貨,行色匆匆。不由得感受著這年關將至,徐莫行心中舒暢不少,想著這還是自己在大明過的第一個年節。


    迴轉淩波府後沐浴完畢,更換衣裳,兩人便又直往湖月樓而去。


    “盡災,你說的意外之喜究竟是什麽?”雖然徐莫行知道李盡災不會迴答,但是還是忍不住問了聲。


    李盡災得意洋洋地一笑道:“餘大哥,這得你到了,才會明白。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呀。”


    徐莫行看著李盡災一臉嘻哈神秘的模樣,不由得無奈的搖搖頭。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自然是徐莫行掏了些許小費,打發了守在湖邊牌坊下的打手龜公們。


    順著湖中小道入了湖月樓,看著前方燈火輝煌的紅樓,徐莫行不由得感歎一聲,事事如舊,唯人多變。


    上次來此處,收留小藍,偶遇馬大哥,又製服龐虎,結識沈嫻。更重要的是還與自己來大明以來,最引人的女子寧冉,共度了一番良宵。


    如今故地重遊,那日自己英姿,凜凜在目。那夜美人梳倦,一顰一笑仍曆曆在目。心頭不由得,想念起那誘人的寧冉。可轉念又想到自己上番離開時,告訴她自己過幾日會再來。


    可沒想到這一晃便是月餘之久,畢竟是沒有兌現,他大男子心態作祟,倒有些燒的慌。


    今夜卻無那日那般盛大,雖是商賈紈絝不絕,卻是沒有那般人聲鼎沸。


    老鴇熟練地將二人帶入紅樓二層,喜笑顏開地領著他們穿過迴廊,來到後方高樓碧台。


    “餘大哥,這英雄美人,那是絕配,好生消瘦。”李盡災神秘兮兮地說了句,便跟著老鴇前去。


    徐莫行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下好笑,看來這意外之喜還是與寧冉有關。心在不再猶豫,便往寧冉房間而去。


    還未走至門外,便悠然傳來一支熟悉的錚聲,悠揚而綿長。徐莫行怎會不知這錚聲?自己還專門為其取了個名字的漢宮秋月,隻是這般聆聽之下卻不如上次那般哀怨,這樣的音樂他是愛聽的,總聽悲傷的曲子,人也變得哀怨了。


    立足於門外,聽著裏方人兒,傾心彈奏,徐莫行懸著的心跳的也快了起來。


    透過薄薄的紙窗,裏間撫琴可人兒若隱若現,側頷著頭,看著錚弦格外專注。本就冰肌勝雪的她,在皂色褙子襯托下,更是驚雪無常。


    徐莫行鉚定,三聲敲門後,錚聲應聲而止。


    徐莫行推門而入,反手合門。看著坐在桌案前,這讓他難忘,愣愣看著自己得人兒。這是在大明第一個與自己有肌膚之親的女子,他心下一暖。看著她巧鼻小嘴,未施粉黛的眼眸帶著一絲天生般的媚意,攝人心魂。


    寧冉本在醉心錚樂,被一陣敲門聲打斷,還未反應便被人推門而入,抬頭一看,卻讓她愣住了,秋水不驚的凝眸,像是丟進了一塊石頭,蕩起漣漪。


    這個人的臉龐,她怎會不記得?讓她朝思暮想的男人,她這低賤的本不該動情的身份,卻讓她破例染了情心。除了那一月之前徐莫行,該能是誰?


    兩人便這般,你看著我,我盯著你。


    “咳,寧姐姐。”良久之後,徐莫行打破僵局。


    寧冉被這話一驚,癡癡地仿佛迴過了神。趕忙起身,碎步盈盈上前跪於徐莫行麵前。


    “公..公子,賤婢,哦不。奴家,見過公子。”寧冉垂首吟吟。


    徐莫行看著她這般三緘其口生怕說錯話的可愛模樣,心下也是一軟,抬手將寧冉扶起。


    “寧姐姐,抬起頭來。”


    寧冉應聲,抬起下巴,雙目也低垂下方,不敢直視徐莫行。


    徐莫行親昵地捏了捏寧冉的玉鼻,“寧姐姐,還跟我見外呢?”


    “讓公子見笑了。”寧冉透紅的臉頰,染紅了肌膚。


    徐莫行食指抬著寧冉的下巴,卻看到她眸子裏卻已經充滿了水霧,不覺間兩行清淚緩緩落下。


    徐莫行心下一歎,柔聲道:“寧姐姐,這一別月餘,你,可還過的好?”


    “托公子的福,奴家每日除了彈奏漢宮秋月外,再無他事,過的也算不錯。”寧冉的心跳的也很快,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平日裏想著千般話語,這般時刻卻不知從哪兒說起。


    “再無他事?”徐莫行愣了愣,放下手,他也明白,他們這般待客的歌妓的工作是什麽。


    “迴公子,自那日後。李公子便向湖月樓預支了兩千貫,買斷奴家一年,隻為專待公子。”寧冉又羞羞地垂著頭,“所以,所以,奴家自那日後便隻需等待公子前來...”


    徐莫行聽罷一愣,心中啞然,他早晚也沒想到,李盡災心思細膩,竟然看出自己對這寧冉的情愫,偷偷出了兩千貫,幫自己買斷了寧冉,不再讓她接客,專門服侍自己。


    “原來這便是盡災說的意外之喜...唉,在下何德何能。”徐莫行喃喃道,徐莫行驚訝之餘,心中對李盡災生出感激之情,由衷的敬意。


    李盡災為人為友,當是仗義疏財,不記小利之人。


    “公子?”寧冉看著徐莫行出神的模樣,柔聲試探道。


    “奧,寧姐姐,失禮了。”徐莫行迴過神來,“寧姐姐,對不起,本是說過幾日便來的,沒曾想這卻是這般久。”徐莫行歉然道。


    寧冉輕輕靠著徐莫行,乖巧地鑽入他懷裏,貼著胸膛喃喃道:“奴家明白,奴家也早有耳聞,公子是為周王做事。公子是做大事的人,總有一日會出人頭地。而寧冉隻是一個低賤的人,豈能誤了公子大事。”


    徐莫行攬住寧冉堪堪柳腰,順著她的秀發,心下更是感動。


    “奴家便每日為公子焚香祈福便是足夠,公子來,是奴家的福份,不來,奴家也該恪守本分,怎可奢望公子因奴家廢大事。若是那般,寧冉不若死了才好。”寧冉柔柔出聲道。


    徐莫行見寧冉非凡不撒嬌也怪自己,反而處處為自己著想,當下心中更是愧疚又溫暖。


    徐莫行輕輕拍拍寧冉的後背道:“寧姐姐你越是這般說,我心裏更是過意不去。你這般懂事又體貼,真是世間難尋。隻恨自己沒能早些遇見你,委屈你了。我...”


    話未說完,卻被寧冉伸出二指堵住了嘴。寧冉抬起頭,目光癡癡地望著徐莫行道:“公子,能遇到公子,便是寧冉這輩子最大的福氣,能伺候公子,縱使立時死了,寧冉也無怨無悔。”


    徐莫行握住她的手指,看著懷中的伊人,也隻有在此時此刻,心下戒備才能放下。那小心謹慎的徐莫行,那遊走在生死間的徐莫行才能做迴那有情有義的,本真的自己。


    “公子,奴家服侍您沐浴可好?”寧冉凝眸癡癡,柔聲而道。


    “公子?..公,啊..”寧冉還未說完,便驚唿一聲,卻是被人打橫抱起,走向暖帳。


    “寧姐姐,我這人不來虛的,沐浴便省了。”徐莫行一邊抱著寧冉走著,一邊笑道。


    低頭輕輕一吻,“寧姐姐,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寧冉環著徐莫行的脖子,貼著徐莫行的胸膛嬌羞的恩了一聲,便躲著臉不再說話,直叫徐莫行看的心中大動。


    俗話說千斤易頂,美人難奈,當真不假,對付頂天立地的男人最好的利器不是刀斧,不是毒藥,從來都是如水一般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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