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城那邊迴了信,說驍南王已經做好了部署,隻要秦君璃膽敢踏入驍騎軍的駐地,定然逃脫不了三十萬大軍的全力追捕。”


    太子齊無昭在府中處理公務,聽手下隔著幔簾在外廳匯報,握筆的手頓了頓,任由濃鬱的墨汁從筆尖墜下,毀了兵部剛剛遞上來的奏折。


    雖然來人說的隻是再普通不過的例行迴複,可齊無昭總覺得有什麽不對,蹙眉抿唇,渾身上下散發出讓人不解的凝重。


    他擔心的不是茂城。


    茂城有三十萬的駐軍,就算秦君璃再是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在驍騎軍的地盤上翻出什麽大浪來。


    他隻是猜不透那個男人的心思,不知他接下來想要去哪裏、想要做些什麽。


    這次秦君璃隱姓埋名潛入燕平,不過是想挑起北齊皇室的內鬥。


    畢竟在北齊眾多的皇子親王中,唯有蘭家扶持的二皇子和正統出身的長陵王還有同他一搏的能力,這兩人聯手,多多少少會給自己的上位帶來阻礙與麻煩。


    可秦君璃這人心思詭譎,既然敢在燕平出手,必定想好了所有的退路,不會任由自己或是任何一人輕易的在北齊境內將他捕獲。


    太幽衛在籍中山失手,已然錯失了最佳的時機。


    而那個男人帶著區區十數人消失在葛莊附近,到底是想就此收手、南下歸秦,還是想要繞道後方,再殺自己一個措手不及呢?!


    “本王知道了。太幽衛那邊有什麽消息?”


    齊無昭站起身,揉了揉酸脹的手腕,隨口問了一句。


    秦君璃已經離開了燕平,之所以在各大關卡要道設了暗哨,不過是留了一手,防止那個老謀深算的狐狸出其不意,再殺一個迴馬槍。


    “一切如常,隻是……”


    來人頓了頓,引了齊無昭側目而視,不悅的眯了眯眼:“隻是什麽?”


    淩厲如刀的視線射來,讓外廳那人不敢有所隱瞞,連忙垂了頭匯報道:“其衝的暗哨來了消息,說今日辰時在城內遇見了一隻驍騎軍,覺得有些奇怪。”


    “奇怪?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齊無昭聞言心中一凜,連忙掀了半掛的簾子走到外間,目光灼灼的盯著垂頭斂目的手下。


    可不待對方迴答,又連忙喚了門外的侍衛入內,神色凝重的遣了他們去喚府內的幕僚心腹,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


    待所有人到齊,才揮了揮手,讓外間站著的那人繼續道來。


    “其…其衝的暗哨說,那一隊人馬穿著驍騎軍的軍服,形色匆匆。從南門入了城也不停留,直接策馬往北方去了。可其中一人卻在穿過正街時刻意停了馬,扶了一個躲閃不及被撞倒的小販。”


    來人隻是太幽衛的低階軍士,似乎從未見過這麽大的陣仗,有些畏縮,說完還偷偷抬起眼,看了一眼那位太子殿下的臉色。


    齊無昭聽完並未立即開口,而是目光一沉,從在座幾人的臉上一一掃過。


    最後才定在其中一人的身上,挑了挑眉道:“令先生怎麽看?”


    被太子點了名的幕僚也不廢話,略略一沉思便言簡意賅的道出了自己的看法:“有問題。”


    “不過是驍騎軍扶了一個平民百姓,於情於理都是應該,能有什麽問題?”


    廳內都是齊無昭的心腹,似乎很習慣這樣的集思廣益、各抒己見,也不矜持做作,直接開口提出疑問。


    而先前被齊無昭點名的令先生此時卻抬起頭,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上座的那位殿下,見對方嘴角微勾,露出一種心知肚明的笑,這才定了定心,解釋道:


    “想必眾位也是知道,我北齊將士勇猛彪悍,難免在平日的行事作風上隨意了一些。其衝是駐兵之城,往來的皆是身負要務的兵將,無論是守軍還是太幽衛、驍騎軍,都不會因為一兩個小商小販而貽誤軍機,做出這等……”


    令先生頓了頓,沒有繼續往下說,卻已經有人已經反應了過來,臉色莫名的看向那位手握民生軍政大權的太子殿下。


    隻見齊無昭眼露不屑之色,一聲冷哼:“這等什麽?先生說我齊軍‘勇猛彪悍、作風隨意’,恐怕也是高抬他們了吧。據本王所知,欺淩橫行、目中無人,可是軍中常態呢!”


    齊無昭對三軍將士的作風姿態早有耳聞,也曾有心整頓。可治軍之事並非一日可成,又顧忌到權利交替時穩定軍心的重要性,便一拖再拖,並未真正下手。


    不曾想,竟是好巧不巧,徹底暴露了那個人的行跡。


    “驍騎軍北上路過其衝,定是身負緊急軍務,自然不會浪費時間在一個無關緊要的小販身上。可那人偏偏下了馬、偏偏扶了人,能在我北齊的地盤上沽名釣譽、行君子之風的……除了他還能有誰?!”


    褐衣灰發的幕僚一語道破,瞬間掀起千層驚濤駭浪,惹得在座眾人議論紛紛。


    “秦君璃?南秦的靖陽王,秦君璃?!”


    “怎會是他?籍中山那一戰中,他不是剛從從太幽衛的手中逃了出去嗎?”


    “我看未必是他,靖陽王身份暴露,按道理應該四下躲藏、想方設法逃迴南秦才對,怎會這時候出現在其衝?!”


    “難道……難道他根本沒打算迴南秦,而是想要出其不意、再迴燕平?!”


    “再迴燕平?如今燕平可是固若金湯,他若是迴來,和自投羅網又有何異?南秦的靖陽王,斷不會如此衝動,有詐,肯定有詐!”


    幾人各持已見,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來。


    倒是坐在上首的太子殿下聽著眾人的七嘴八舌,許久不曾發話。半晌過後才冷不丁的對著廳中站著的親衛問道:“那支驍騎軍離開其衝後,去了什麽方向?”


    “東北!”來人眼中一亮,十分肯定的迴道:“其衝的暗哨說,他們持著驍騎軍的銅雀令,一出城便向蘄倉的方向去了。”


    銅雀令!蘄倉!!


    廳上那人提到一個地名,驚的在座數人皆是一震,紛紛咽下了嘴邊的議論。


    蘄倉,繞了這麽大一圈,原來那位靖陽王的目的竟然是北齊腹地的糧草重地——蘄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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