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


    蘇九玄雖然隻說了兩個字,可語氣甚是不好,讓雲夜也莫名的挑了挑眉,不知這位忘憂穀的鬼麵神醫突然生了哪門子的悶氣。


    “那就有勞蘇神醫費心了。”


    話語間雲夜腕間的布條被取下,徹底露出了被血染紅的封情絲。


    沒了布條的束縛,鮮血便順著封情絲的凹槽匯聚凝結,不一會兒便成了滴,不斷的往下墜著。


    血滴濃鬱而又妖豔,從雲夜的手腕墜到地麵不過一個唿吸的功夫,卻發出清晰可聞的“滴答”聲,仿佛滴入沉寂已久的湖麵,激起久久不散的漣漪。


    “我說雷鳴你能不能把光調亮點!”


    蘇九玄被濃鬱的血腥氣一激,又不好指責雲夜什麽,隻好將情緒悉數發泄在雷鳴身上。


    雷鳴莫名其妙被人嗆了兩次,也心有不快。可見兩人如此神秘,直覺他們之間藏了什麽蹊蹺,隻得忍了忍,提著風燈又往前湊了湊。


    隨著雷鳴的動作,幾人眼前驀然一亮。


    就見剛才抱怨的男人迅速將瓷瓶湊近下落的血滴,接著伸手在雲夜手臂上一按,滴滴答答的聲響便連成一片,匯聚成一道暗紅色的血線,不一會兒便將瓷瓶裝了滿。


    瓷瓶裝滿,蘇九玄便收了手。


    雷鳴以為這樣就結束了,便將風燈從右手換到了左手。誰知剛準備開口,就被蘇九玄狠狠的一瞪:


    “別動!還沒完!”


    身為忘憂穀穀主的嫡傳弟子,蘇九玄的脾氣著實古怪,若不是看在那位宗主大人的麵子上,雷鳴早就扔了手中的家夥,一拳揍在了他的臉上。


    感覺一道清冽的視線幽幽掃來,雷鳴這才深吸了兩口氣,咬著牙忍下了動手的衝動。


    天氣寒涼,那人又失了血,體溫很快便會下降,蘇九玄不得不加快速度,繼續掏出兩個空瓷瓶,取了整整三瓶藥血。


    剛將三個被血溫熱的瓷瓶收入懷中,又聽頭頂那人道:“沒有備用的了,你不多留些?”


    備用……


    是啊,備用的三顆血丹都被秦君璃那家夥搜刮走了,萬一以後再出什麽事該怎麽辦?


    蘇九玄皺了皺眉,若有所思的瞟了雲夜一眼。


    隻是那個女人的臉被麵巾遮了大半,讓這位出身忘憂穀的鬼麵神醫看不出她的麵色,亦不知道她是否又能堅持的住。


    萬一再像上次那樣去掉半條命,他不得被孤身北上的那個男人千刀萬剮、放到油鍋裏去炸?


    “你堅持得住?”


    雖然知道自己問了也是白問,可蘇九玄還是自欺欺人的開了口。


    “無妨。”


    果不其然,倚著矮牆的女人神色淡淡的扔出兩個字便示意蘇九玄繼續,惹得旁觀的雷鳴與前洲相視一眼,各自在對方臉上看見了難以言喻的凝重。


    蘇九玄的動作很快,不過一炷香便結束了這五日一次的例行之事。


    將瓷瓶一一收入懷中後,也不知倒了什麽藥水在雲夜的腕間,剛才還直往外湧的鮮血瞬間止住。


    待他簡單清理了一番,又尋了幹淨厚布將那方烏金的鐲子掩住時,連空氣中的血腥味也消失無蹤,仿佛一切都未發生過一樣。


    “上次的生血散可還有?”蘇九玄皺著眉問道。


    “還有,早晚一次,神醫的醫囑可不敢忘。”


    雲夜摸了摸手腕,瞟了蹙眉的蘇九玄一眼,話音中帶了淡淡戲謔的笑意,讓蘇九玄臉色一沉,捧著懷中的幾個藥瓶子便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徒留雷鳴看了看抱劍倚牆的前洲,又看了眼淡漠冷肅的雲夜,忽然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醫術高超、藥到病除,身為忘憂穀布衣先生的嫡傳弟子、被譽為“起死迴生”的神醫,蘇九玄的性格著實孤僻怪異。


    可就算再過孤僻怪異,終究是個大夫。


    醫者仁心,作為救死扶傷的“醫”,無論是自幼相識的靖陽王秦君璃,還是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離宗宗主雲夜,都讓他產生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這種無力感來自他解不了的“朝暮”,來自他懂不了的人心。


    “忘憂穀的布衣先生與白家關係匪淺,他二人又自幼相識。說起來,蘇九玄認識秦君璃的時間比你們二人都要長吧……”


    蘇九玄一離開,三人之間便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雲夜忽地開口,打破令人窒息的黑暗,讓雷鳴一震,不由得蹙了眉,仔細思考著她話中的意思。


    常年呆在玄麟衛中打打殺殺,雷鳴性子直,不喜歡彎彎繞繞,略一沉思便咬著牙目光凝重的道:


    “殿下此去北齊兇險萬分,斷不可泄露行蹤,就是再來一次,我依舊會毫不留情的對他下手。”


    坦誠直白、毫無做作,倒是讓雲夜忽地一愣,瞬間明白自己說了多麽畫蛇添足的一句話。


    是啊!


    雷鳴,前洲,蘇九玄。


    與其說是屬下、侍衛、朋友,倒不如說是同生共死的手足。


    這些人的所作所為都是以那個男人為重,千方百計的保護他、堅定不移的追隨他,甚至會在最危險的時候以身擋劍,成為他的盾、他的矛。


    蘇九玄為了解秦君璃身上的“朝暮”,寧願放棄自由自在的生活也要跟在他的身邊;雷鳴前洲為了防止消息泄露,寧可錯殺也毫不猶豫的對蘇九玄下了手。


    她又怎能將這些人同安平那個野心勃勃的男人相比,以為所有人都是那般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呢?


    想必秦君璃也是看得清楚明白,才安心的留下雷鳴前洲、孤身北上的吧。


    隻要所謂的“靖陽王”在眾目睽睽之下迴到幽南駐地,誰又知道那個混水摸魚潛入燕平的……到底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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