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音樓依山而建,卻隻在仙鶴峰南麓築哨設防是有一定道理的。


    莫說山勢險峻,就是眼前這片植被茂密、終年濕冷的穀地就讓一般人難以涉足,更別提從北麓的峭壁攀爬而上、經過觀雲海繞道浮音樓的八閣十六院了。


    阿牛找來的金芒鼠尾草著實好用,在雲舒被一條七彩斑蜈親吻、整條腿腫成饅頭樣後,眾人再也不敢大意,連忙掏出身上的金芒草,忍著辛辣難聞的味道,搗碎了往自己身上抹。


    雲夜抬頭看了看距離尚遠的仙鶴峰峭壁,又看了眼渾身使不上力氣的雲舒,心情躁鬱到了極點。


    自從入了這七華山穀地,便各種意外不斷。


    她本想賭一把,賭雲冬雲易幾人能隨她安然的從北麵探入浮音樓,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沒想進入凹穀穀地還未走到一半,最擔心的事情就發生了。


    雖然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可雲舒這幅樣子,別說能夠爬上峭壁、悄無聲息的潛入觀雲海了,就是想要平安穿過穀底,抵達仙鶴峰下都是個問題。


    “宗…宗主,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可以繼續走了。”


    因為自己的疏忽大意,導致眾人不得不停下腳步,雲舒麵色一赧,甚感歉意的瞟了眼自家宗主的臉色。


    身為一宗之主的雲夜倒是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盯著雲舒腿上的傷口,眉頭皺的老高,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先處理傷口。”


    目光沉了沉,雲夜蹲下身,立刻有人遞上一把薄如蟬翼的匕首。


    隻見她接過匕首,在雲舒腫成饅頭狀的腿上淺淺一劃,便有鮮血順著刀口沁出。


    不一會兒便悉數幹涸凝結在那個年紀輕輕的執武閣弟子腿上,呈現觸目驚心的暗紅色。


    雲舒並不是真的被七彩斑蜈咬中,隻要放點血散掉熱毒便可。


    但雲夜擔心的並不是七彩斑蜈,而是與七彩斑蜈如影隨形的那樣東西——天絲。


    天絲是一種細如牛毛的寄生蟲,會隨著擴張的毛孔鑽入人或動物的血液之中,繁殖寄居。


    雖然不會瞬間致命,但天絲繁殖速度極快,一旦在人體內聚集過多便會阻礙血氣運行,便會產生不可逆轉的傷害。


    這也是雲夜一臉陰沉、根本不敢掉以輕心的原因所在。


    待雲舒傷口上的血止住不再往外冒,蹲在他身前的女人便取出先前阿牛小哥采來的漿果,用刀尖在深紫色的表皮劃了一個小小的十字,擠出些許乳白色的漿汁。


    放下匕首,將那不知名的漿果往雲舒傷口前一湊,作勢要替自家弟子抹上。


    卻猛的從幾人身後竄來一股冷氣,叫雲冬心中一顫,驚醒過來,連忙上前阻止道:“宗主!還是弟子來吧!”


    被雲冬這樣一打岔,雲夜停下手中的動作,皺著眉想了想。


    最終還是收迴手點了點頭,將彌生果遞給雲冬,一臉的嚴肅和鄭重:


    “傷口上多滴一點,周圍腫的地方都要覆蓋到,剩下的不要浪費,讓雲舒都喝掉。”


    “……是!”雲冬捏著彌生果的手指一抖,心中閃過一絲疑慮。


    這見所未見的果子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怎的又能外用又能內服,好似專門為他們幾人準備的呢?!


    然而不待他多想,手下的雲舒卻突然渾身一震,發出淒厲的叫聲。


    嚇得雲亭雲易兩人連忙上前將他按住,生怕他亂動傷上加傷。


    “啊啊啊啊啊啊!!痛痛痛痛……痛死了……”


    “雲冬師兄!!我和你無冤無仇吧,你拿什麽東西紮我的腿,快快快!快把東西拿走!!”


    雲冬一臉詫異的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彌生果,又看了眼雲舒被劃開的皮膚。


    自己分明什麽都沒做啊,連那個能夠解毒鎮痛的果子都還在自己手上,掛著一滴奇怪的乳白色漿汁、晃蕩著要掉不掉呢,又怎麽可能對他下手?!


    不遠處的阿牛見狀臉色一黑,連忙一把推開雲冬衝上前,將雲舒狠狠的按在地上。


    拾起地上彌生果,擦也不擦就往那位被七彩斑蜈眷顧的離宗弟子口中塞。


    雲冬雲易雲亭三人被阿牛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呆,一愣之後就要衝上前,卻被雲夜猛的斥住:“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將彌生果的漿汁塗在他的傷口上?!”


    雲冬不敢大意,連忙動手。


    乳白色的漿汁剛剛滴上去,便見幾十隻牛毛大小的紅色細線蟲從雲舒的傷口中爭先恐後的爬出。


    剛爬沒多久,身子一蜷,便骨碌碌的滾落在地,化成一小灘血水。


    “這是七彩斑蜈身上帶的天絲蟲。”


    見天絲在彌生果漿汁的刺激下都跑了出來,而雲舒腿上的紅腫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下去,雲夜這才鬆了一口氣,對幾人解釋道。


    “喜食人血、生長極快,如果清理不及時,輕則廢掉這條腿,重則恐怕要走不出這穀地。”


    雲冬雲易幾人看了眼雲舒的腿,紛紛瞳孔一縮,臉上浮現後怕的慘白。


    七彩斑蜈!


    天絲蟲!!


    誰能想得到,世間還有這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毒物呢?!


    不,還有紅尾蝮蛇、巨腹毒蜂……


    難怪浮音樓上下根本不在仙鶴峰北麓設防,這七華山的凹穀根本就是個難以穿越的死亡之地,誰又會沒事找事、拿自己生命開玩笑,選擇從這條道路上山?!


    “宗主,這地方太危險了!再這樣下去別說救出雲非師兄了,恐怕連我們也走不出這七華山穀。”


    聽雲冬這樣一說,雲夜本就凝重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深沉的目光從雲冬、雲易、雲亭、雲舒的臉上一一掃過。


    直到對上幾人全心全意信任的眼,才默默收迴視線,在心底浮起一種進退兩難的掙紮。


    雲非失蹤至今已經整整七日,多耽擱一天,就多一分危險。


    而今幾人已經走到了這仙鶴峰下的凹穀穀地,繼續往前走、從北麓的峭壁攀爬而上無疑是潛入浮音樓最快的方法。


    但雲舒的這一次中招,讓她心有餘悸,不敢再輕易冒險。


    萬一真的讓執武閣弟子折在了這凹穀中,就算救出雲非也不過是以命換命,身為宗主的她又何來心安理得、問心無愧呢?


    雲夜摸了摸手腕上的烏金鐲,視線又移向一旁蹲著的獵戶小哥。


    忽的目光一沉,咬著牙扭過頭對雲冬道:“不,不用再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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