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夫人下定了決心,不管自家那個混世魔王尋了什麽理由,都咬緊牙關死活不鬆口,讓玉樹噴出一口老血,險些不顧臉麵當眾撒潑打滾起來。


    還是上官明修實在看不下去,直接將人提溜了出來,才免了一場讓人笑掉大牙的鬧劇。


    “你可真能鬧騰!”


    月白錦衣的男人站在池塘邊,看著玉樹一把扯下頭上的假發,露出長了半寸烏黑的腦袋,幽幽歎道。


    “鬧騰?”少年轉過臉,一臉茫然的看向身後那個光風霽月的富貴公子:“舅舅說的是我?”


    “難不成是我?!”


    上官明修咬了咬牙,看著玉樹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忽地就有些後悔。


    玉芻老太爺的這場“重壽”牽扯到高氏一脈的野心,可不是一場單純的壽宴,自己連族內的事情都沒解決,怎的就一時心軟,把這個小魔王放了出來呢?


    玉樹似乎猜到了上官明修的心思,“嘿嘿”了兩聲,也不顧對方的一臉陰沉,厚著臉皮就湊了上來:


    “小舅舅,你有什麽事就去忙吧,不用管我。雖然來的少,但路還是記得,不會走丟的。”


    走丟?!


    上官明修在心中一聲冷哼。


    要是這家夥能走丟就好了,也用不著大家提心吊膽、生怕他闖出彌天大禍。怕就怕自己剛掉頭,還沒走迴正院,這家夥就能鬧得人仰馬翻、把屋頂都掀飛了去。


    “你小姑姑呢?”揉了揉額頭,上官明修忽然想起一個人,蹙著眉開口問道。


    眼下能鎮得住這個小魔王的,恐怕也隻有小夜了吧……


    “小姑姑?”


    玉樹眼中流露出不解:“舅舅怎的問我?姑姑的行蹤你們離宗不該是最清楚的嗎?!”


    上官明修聞言身體一僵。


    玉樹說的沒錯,離宗宗主的行蹤,他應該是最為清楚的那一人才是。


    可因了風羽長老的禍水東引之計,自己最近都不敢在碧梧院露麵,連帶雲非也有意無意的避著雲夜,生怕被那個心思敏銳的女人發現端倪。


    如今那個女人身在哪裏,又在做些什麽,恐怕他還真是一無所知了呢……


    “喲,舅舅竟然不知道姑姑的行蹤,吵架了吧?”


    玉樹一個翻身從地上爬起湊了過來,眼中閃過八卦的興奮,卻被上官明修冷著臉狠狠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廢話那麽多做甚,是不是想被送迴去繼續當雕像?!”


    見上官明修變臉,少年口中發出“嘖嘖”的聲響,繼續不怕死的調侃道:


    “早就跟你說了,‘一摸二親三推到’,勞什子‘婚約’不是擺著看的,不來個身體力行,怎能抱得美人歸?!”


    “臭小子,再胡說八道,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扔到塘裏喂魚?”


    上官明修被玉樹的沒大沒小氣的心中好笑。


    真不知一個十五六歲、連女人也沒見過幾個的少年,怎的就能說出“一摸二親三推到”這樣的話!


    再說,小夜那樣的女人……又怎是隨隨便便的阿貓阿狗可以相提並論的?!


    哢嚓——


    一聲樹枝斷裂的脆響,撕裂空氣,驀然從兩人背後傳出,讓正在說話的舅甥倆一驚。


    上官明修慌忙轉過身,警覺的眯起眼,瞪著一座成人高的假山喝斥:“什麽人!”


    假山後的那人聞言一抖,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在如火如荼的視線中一點一點的挪了出來——


    玉睢。


    竟是瀾庭玉府的二小姐,上官明修名義上的表妹,玉睢!


    玉睢瞞著眾人一個人跑到外院本就違了禮法,被人這樣聲色俱厲的一喝,頓時有些心虛:“表哥……是我……”


    佳人款款,如嬌花弱柳,亦脂亦酥。


    加上那一襲粉紗白裙,在微風中顫巍飄蕩,更是叫人心頭一顫,憐愛之心頓起。


    可她遇上的,偏偏是一個不懂風情的上官明修和一個翻天覆地的混世魔王。


    在這一大一小的眼中,無論這位玉二小姐打扮的多麽明豔動人,表現得多麽柔情似水,都比不上那人的嬉笑怒罵、自信張狂,又何況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


    於是在看見來人時,舅甥倆的眼中閃過一模一樣的冷漠疏離。


    玉睢站在兩步遠外,咬著唇低下頭,一邊絞著手中的錦帕,一邊偷偷看了塘邊背手而立的男人一眼。


    分明一副矜持羞澀的模樣,看在上官明修眼中卻變成了故作矯情的小家子氣——


    高懿費盡心機想要拱上族女之位、取代小夜的,就是這樣一個上不得台麵的嬌小姐嗎?!


    男人垂了垂眼,掩了眼底的鄙夷,對著眼前的女人語意冷淡的問道:“二小姐不在後院待客,怎的一個人來了前院?”


    出現在前院不要緊,關鍵偏偏在玉樹提起離宗、提起那個不為人知“婚約”的時候冒出來,就讓人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小心對待了。


    當著堂弟玉樹的麵,上官明修冷的不近人情,讓玉二小姐的顏麵有些掛不住,眼中不自覺的浮起一層霧氣。


    然而眼前就是自己日日夜夜思念、做夢都想嫁的男人,她又怎會輕易放棄、不戰而逃?


    想著玉睢定了定心神,斂著衣裙走上前微微一福,故作鎮定道:“是睢兒不對,驚著上官表哥了。”


    上官明修眼底浮起一抹厭惡。


    明知一切都是高懿在背後作祟,明知自己不該遷怒於這個養在深宅內院的玉家小姐。


    但一想起小夜自幼流落在外、受盡磨難,她卻占著小夜的身份安居一隅,被高家和滄嵐保護的滴水不漏,上官明修就按耐不住心中的洶湧彭湃,想要直接將人扔到豺狼虎豹當中,讓她也感受一下被人追殺、朝不保夕的痛苦。


    男人的瞳眸越發深沉陰冷,玉睢卻毫無所覺:“睢兒聽說表哥來了,想著不是外人,又有堂弟作陪,這才鬥膽過來見禮。若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還請表哥見諒。”


    玉睢低著頭,露出一片雪白的香頸,甚至可以順著微開的襟口看見半根金銀相間的八股掛線和一角如水淡綠。


    上官明修看見那淡綠的一角,忽地想到一樣東西,瞳孔不可抑製的一縮。


    岫玉——難不成是風羽說的那塊“岫山岩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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