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又向西傾斜了幾分,玉睢還在廳內安慰玻璃心的三夫人,玉晨隻好歎了一口氣,無奈的同鍾北亭解釋道:


    “我三嬸以前不這樣的。你也知道,剛翻過年我三叔就猝然離世,三嬸受了不小的打擊,難免有些受不得刺激。”


    鍾北亭知道玉晨家裏出了事,不然也不會在正月初四就匆匆離開京城,返迴幽南玉西,隻是他不知道,出事的竟然是這位瀾庭大玉府的三老爺,玉筵。


    “唔,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也是可以理解。”


    鍾北亭臉色暗了暗,想到一個多月前席卷梁京的暗戰風波,又頓了頓,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微涼的晚風拂過,不若白日那邊燥熱,卻讓兩人之間的沉默顯得更加突兀與違和。


    “他真的離開京城了?”


    安靜了半晌,玉晨終於開了口,提了那個忽然出現,又忽然消失的封家二公子。


    雖然匆匆忙忙返迴玉西,著實不知道京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但一個多月過去了,羿王監國、靖陽王統領青威軍,這樣的大事多多少少會有些耳聞。


    就連這新設的“提督少卿”,他也從父親那裏知道了七七八八,隻是沒想到攝政王派到玉西來的文治武官,竟然是自己的好友——鍾北亭!


    “不知道。聽說是。”


    鍾北亭語氣有些黯然,說出口的話卻讓玉晨心中“咯噔”一下,浮起一種不好的感覺。


    封言墨、秦涼、鍾北亭,還有他自己,四個人在梁京曾是無話不談的好友。這些年背著家裏人也不知一起做了多少荒唐事,怎的自己不過迴了一趟玉西,那三人間就生分成了這個樣子?!


    莫說言墨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鍾北亭竟然一副模棱兩可、不甚清楚的樣子,光是他同那位二公子的“患難之情”,怎麽也不會落得這樣一個“不知道”的結果吧……


    “你們不是關係挺好的嗎?怎的他離開京城沒有同你道別?”


    感覺到了玉晨不一樣的目光,鍾北亭無奈的撇了嘴一笑:“別這樣看我,我是真的不知道。”


    想想又抬了頭,看著漸弱的春陽,發出深沉而又蕭瑟的歎息:“我們幾個…各有各的選擇,各有各的道路,終究……是迴不到過去了……”


    言青,如果當初沒有幫著羿王殿下騙你試探你,你還會這樣不告而別嗎……


    晚風忽起,縱然暖春,也一地寒涼。


    “對了,你在幽南可曾見過秦涼?”


    見氣氛太過傷感,鍾北亭斂了心思,忽然提到那個悶不啃聲就從了軍的平南王次子。


    “秦涼?!”玉晨聞言一震,有些莫名奇妙:“那個傻子不是在梁京做他的皇親國戚嗎,怎麽會到幽南?!”


    “呃?你不知道?!”見玉晨一副完全不知道的模樣,鍾北亭更是驚詫。


    平南王在大局穩定後提出想讓自家的老二出門曆練曆練,羿王殿下欣然同意,幾位相交的好友還嘲笑秦涼這是為了自家的小媳婦兒打算“從良”。


    誰知攝政王令一下,便叫眾人傻了眼,這位平南王家的公子竟然選擇從軍!!


    從的還是靖陽王麾下的軍!!


    本來攝政王令靖陽王秦君璃接管西南大營就存了別人揣摩不透的心思,秦涼此舉更是讓眾人紛紛質疑他是不是腦子裏進了水、真的打算“富貴險中求”?


    好友的決定鍾北亭幹涉不了,但在他想來,西南大營離玉西城不過百裏,再怎麽著秦涼也會順路先來同玉晨打個招唿的吧……


    誰能想得到,玉晨竟是壓根不知道這件事!


    “……”


    玉晨的沉默讓鍾北亭有些不安,蹙著眉一邊解釋一邊詢問著:“他隨了靖陽王殿下來西南大營接管青威軍,就沒有來找過你?”


    那位玉家長孫嫡子原先還清亮的目光瞬間染了一抹黯淡,握緊了拳,搖了搖頭語氣苦澀的道:“我根本不知道他在青威軍中……”


    “……”


    這下沉默的又換了從梁京來的那位提督少卿,然而玉大公子卻是抬起頭,一把勾過好友的肩膀,恍若不在意的大笑道:


    “行了行了,不見就不見唄,讓那兩個一邊涼快去!走,好不容易來了玉西,本公子請你喝酒去!”


    “別,我剛到玉西,還有公務在身呢!”


    “算了吧,不就是勞什子‘提督少卿’嘛,這等放不開,還是我玉晨認識的鍾北亭嗎?!”


    “哎,罷了罷了,說不過你……”


    “走走走,咱倆今夜不醉不歸!”


    說著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玉家大公子就這樣拐了剛到玉西的提督少卿鍾大人,消失在了最後一絲天光裏……


    ---------


    “雲芬跟了赫澤兩天,他白日裏就在街上隨便逛著,天一黑就迴到客棧,不再出門。沒見他同什麽人說過話,也沒見他在城裏留下什麽消息記號之類。”


    一行四人坐在酒肆的二樓,雲夜掀開帷帽的一角,看了眼街上的行人,聽雲非蹙著眉在一邊匯報赫澤的行蹤。


    “嗯,看樣子這位越姆族的大法師也不知道秦君遠的下落呢。”


    端著茶,也不喝,那位離宗宗主心不在焉的說了一句,卻叫雲非一愣,有些不明白。


    “不知道?那這一個月他幹嘛每隔幾天就離開越姆族、跋山涉水的來這玉西城?”


    “閑的蛋疼唄~”


    哢嚓,哢嚓。


    玉樹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百無聊賴的聽兩人說話,忽然插了一句。


    雲夜聞言沒好氣的扭過頭來,“咚”的一聲將手中的茶杯磕在桌上,板著臉道:“玉樹,你要跟著我們到什麽時候?”


    “哎呦~姑姑,舅舅那麽有錢,給了你們這麽多盤纏,又花不完,何必急著趕樹樹走呢~”


    雲非實在受不了玉樹這捏著嗓子撒嬌的語氣,渾身上下閃過一陣惡寒,不自主的抖了抖。


    一直往嘴裏塞東西的雲霜見狀抬了眼,從幾人麵上掃過,笑嘻嘻的道:“是不缺錢,但把你賣給小玉府,可以換更多錢,買更多好吃的!”


    雲霜雖然不知道這個叫做玉樹的和尚和自家宗主是什麽關係,為什麽要喚她“姑姑”,又為什麽要喚明修閣主“舅舅”,但她卻知道,玉樹這紅鶴小玉府唯一的寶貝公子,可是相當相當相當的……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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