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濯青院外便有道身影迫不及待的翻了進來。


    隱在暗處的前洲連動都沒動一下,雲澈卻比不得他的定力,連忙探了探頭。見翻入的正是這靖陽王府的主人,才撇著嘴,又默默的藏了迴去。


    沉語打著哈欠在後院監督沉書練劍,聽見聲音,連忙一個激靈,扔下“吭哧吭哧”的沉書便往正院走。


    “殿下,您迴來了,那個……”見自家主子一身夜露寒氣,正伸手去推書房的門,沉語連忙開口喚道。


    “嗯。”


    剛想說些什麽,秦君璃卻不耐煩的應了一聲,讓沉語一頓,話在嘴邊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猶豫間,“吱呀”一聲,厚重的雕花木門被一身冷肅的男人推了開。


    放緩腳步入內,卻發現燈燭已滅,隻剩那埋在灰燼下的碳末,還散發著些許微弱的熱氣,早已抵擋不住寒冷的侵襲,漸漸偃息了下去。


    屋內無人。一目掃過,夜一般的冷寂。


    ——她,還是走了呢……


    “喂!!喂!!!那個誰!!!呃,他叫什麽來著?”


    “那是殿下的侍衛,喚作前洲。”


    忽然院內傳來一聲咋咋唬唬,但聞那人頓了頓,小聲同旁邊的人嘀咕了兩句,又繼續瞎嚷嚷到:


    “前洲前洲前洲前洲!你快出來!我們再比試比試,這次我定是要打贏你!”


    竟是昨夜同離宗雲非一起來尋她的那人!


    這人還在這裏,那她……


    想著一轉身,嘴角勾了一個看不見的弧度,作勢又要朝門外步去。


    “呃,殿下殿下……”見自家主子在昏暗的書房站了片刻,又急急的往外走,沉語終於在秦君璃抬腳邁過門檻的時候找到機會,搓了搓手,腆著臉喚到。


    “嗯?”


    語氣還是有些不悅,卻不如進門時候的不耐,扔了一個冷冰冰的眼神過來。


    沉語怕他又往其他地方去,迅速扯著嘴皮勾了一個僵硬的笑:“昨夜天寒,沉語自作主張將那位宗主大人安置在了後院客房,殿下看……”


    唿——


    剛才還在眼前的人影一閃而逝,隻留清晨的寒風襲卷而過,讓沉語抖了抖,攏著衣襟,苦大仇深的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


    “哎……這種事以後還是讓沉語那小子來幹吧,我的小心髒啊,著實受不啊……”


    ----


    濯青院占地不大,前院的書房占了大半麵積,後院除了秦君璃的起居之地,便隻容得下三兩客房。


    也無需沉語指引,秦君璃一轉過迴廊,便聽見了一個大大的哈欠聲。


    接著便有那個離宗弟子雲非絮絮叨叨的話語聲傳出:


    “宗主,雲洛說新柔郡主前夜又去了荷塘小院,他勉強應付了過去。但那位郡主著實不好對付,已經起了疑,您要是再不迴去,怕是下次就要露餡……”


    “哼!露餡?那你派人迴去告訴雲洛,若是露了餡,就讓他留在封家等著做新郎吧。反正封家中立,上門求娶的話,無論皇帝和成國公都不會反對。”


    “這……”


    秦君璃站在迴廊的拐角處,勾著嘴角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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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 那個叫雲洛的,一手精湛的易容術著實厲害,險些連他也騙了過去。若是想瞞,別說隻有數麵之緣的新柔郡主,怕是連封家人也分不出真假吧,又怎會需要阿夜親自迴去解決?


    不過是忍不住叨叨罷了,這些離宗的弟子再精又如何精的過他們家宗主?!


    “繼續繼續,還有什麽事值得你大清早把我挖起來?”


    “明修閣主托人送了信,若是宗主再亂來,下次送過來的就不是蕭白了……”


    砰!!


    什麽東西被碰倒的聲響。接著傳來那個女人急不可耐的聲音。


    “迴信迴信,快迴信。本宗主保證乖乖聽話、按時喝藥、不再動用半分內力,求他一定看好嬤嬤,不要讓她離開嘉雲城半步!”


    有人狠狠的吸了一口氣,繼續叨道:“嬤嬤年紀大了,經不得舟車勞頓,萬一路上出了什麽事,我怎麽同姝姨交代?!”


    “是……”


    嬤嬤?什麽嬤嬤能將一向膽大包天的她嚇成這番模樣?!


    姝姨,她口中的姝姨又是何人?


    墨衣錦襟、眉若遠山、麵若冬雪的男人,一動不動的背手站著,卻抿著唇,不甘的緊了緊拳。眼中的明媚之意瞬間消失殆盡,卷起一地寒風殘雪。


    雲夜,本王對你的了解,似乎還是太少了些呢……


    “昨夜還出了一件事,宮裏的十七皇子墜樓死了。這是雲雪讓送來的消息。”


    說著雲非遞過一張薄紙。


    尋常的白色,略略泛了些黃,說明隻是執書閣中一般的消息,算不得緊急和重要,卻讓雲夜不自主的皺了皺眉。


    雲雪雖然年紀小,接手執書閣的這幾月卻是做的相當好,無論消息的傳遞還是閣內的事務,皆是井井有條,並無半分差錯。


    按道理,尋常的消息,隻要不是她刻意交代,都不會多此一舉的送到雲非手中。雲雪為何單單送來這樣一條消息呢,這十七小皇子的死,莫不是還有什麽玄機?


    剛展開掃了半眼,便有人推開了房間的門,雲夜下意識的抬頭一望。


    隻見一人站在門口,背著光。


    晨輝為他鍍上一層淺淺的金色,又沿著發髻眉梢緩緩暈染開,像是滴入水中的濃墨,有種清冽飄逸的優雅,又有種銀瓶乍破的淩厲。


    眯了眯眼,突如其來的光線讓她的瞳眸中也染上一抹絢爛。


    “宗主……睡得可好?”


    想了許久,門口的秦君璃還是開口說了這麽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話語中沒什麽起伏情緒,卻讓雲非感到一陣尷尬,看了看自己宗主手上的薄紙,又瞧瞧門口的素玉之主。


    想到昨夜蕭白捅的大窟窿,最終深吸了一口氣,扔下一句“弟子先退下了”,便飛一般的逃了出去。


    “哼,沒出息!”


    屋內之人正盤腿坐在床上。衣衫整齊,還是昨夜那身,卻發髻未梳,鬆鬆的在腦後挽了個結。


    秦君璃一聲不吭的推門進來,便嚇的雲非沒義氣的扔下自己,雲夜咬牙切齒的冷哼了一句,下床趿著鞋,“吧嗒吧嗒”走到桌邊,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吹了吹,咕嘟咕嘟全灌了下,門口那人卻還杵著不出不進,讓她隻能攏了攏衣襟,撇著嘴道:“殿下不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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