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雨如珠簾,墜落在一方小小的池塘裏,濺起陣陣水花。


    院內樹上泛了黃的葉,被急雨打落,墜在水麵,晃晃悠悠,上下沉浮,像是這天下間無數的身不由己、命不隨心,讓人有種悲涼之感。


    雲夜坐在桌邊,撐著頭,半眯著眼,盯著墜落的雨滴。覺得什麽秋雨蕭涼、觸景生情,都是浮雲。


    這耳邊的碎碎念已經從昨日說到了今日,誰能告訴他,到底什麽時候能夠結束……


    好不容易對方住了嘴,雲夜伸手倒了杯溫茶,貼心的遞了過去。


    卻見自己那個“爹”又開始捶胸頓足,捂臉伏腰,好一陣感慨。大抵意思便是世風日下、人心險惡,自己心性單純,又涉世不深,不可如此輕信他人,以免遭遇不測。


    二公子表情淡然,看不出什麽情緒,偶爾給說乏了的丞相大人端茶遞水,一副虛心領教的樣子,讓封明澤一直懸著的心稍微安了安。


    封家大公子卻碰巧急匆匆的入了內,被丞相大人抓了個正著。


    “你今天又去哪鬼混了?!”


    封言墨連忙擠出個笑臉,搖了搖手,表示無辜。


    “哪也沒去,在院子裏呆著呢!”


    親爹昨日便下了死命令,不許出門,自己可不敢冒著風險往槍口上撞。


    封言墨昨日從宮中迴來,才從母親口中得知了何家小姐的事,知道事情嚴重性的他不禁為北亭和言青捏了一把汗。


    雖然嬉戲胡鬧,可畢竟是南秦右相長子,平日行事便多了心眼,卻沒想這樣的事竟是被自己的弟弟遇上,幸好父親未雨綢繆,早早做了打算。


    現在外麵大街小巷都傳遍了,右相護犢,大鬧鍾家。形容的聲色俱在,仿若路人皆親眼所見一般。


    一時間,竟是讓何家小姐遇害的風波淡了幾分。也無人能猜測的到,何家小姐死前最後見到的人,竟是鍾家和封家兩位身份地位皆不一般的公子。


    “如今靖陽王離了京,這些人是又要朝羿王下手麽?”


    冷不出的冒了一句,讓雲夜淡淡的瞥了自己這位長著一張漂亮的臉卻偏偏浪蕩不堪的大哥一眼,嘴角勾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京城的水果然深的很。


    鍾將軍之子鍾北亭,右相長子封言墨,包括玉家嫡子玉晨、平南王次子秦涼,個個都是名門士族之後,又怎能完全如傳言說的那般日日酒色、月月春宵、不堪重任呢?


    想到自家丞相大人這兩年對大哥的愈發放縱,雲夜也猜出幾分父親的良苦用心來。


    可波濤終將洶湧,這世間又有何人能立足浪尖,全身而退呢?!


    一隻朱雀冒著風雨從半開的窗間閃入屋內。渾身上下的羽毛差不多完全糾結在了一起,顯得落寞和狼狽。


    也不知這小東西為何曆了這波風雨,又迎著大雨中飛了多遠的路程。


    雲夜眼中閃過一絲驚詫,不知不覺玉色的眉間皺起了一道褶。


    念頭腦中一繞,彎腰捂嘴,或輕或重的咳了兩聲。


    “怎的?可是受了風寒?!”


    桌邊的一老一小見他此般模樣,皆緊張了起來,投來關切的目光。


    “沒事沒事……大概秋雨來的太急,有些受了涼。”


    咳的有些用力,素白的臉微微泛了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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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休息半日便好了。”


    “行,那你先好好休息,要是還不舒服,記得讓他們去請大夫。”


    封明澤對這個好不容易找迴來的兒子看的極重,細細的吩咐道,生怕他哪裏受了委屈。


    抬起頭,揚起一抹發自內心的笑,“知道啦,爹~您再這樣,娘要吃醋了!”


    “沒大沒小!”


    封明澤被他那聲“爹”叫的心中一軟,裝模作樣板了臉,伸手揪了封言墨便出了荷塘小院,然而腳下的輕快卻是顯出內心掩藏不住的甜蜜來。


    兩人的腳步聲剛剛消失,雲夜臉上的表情驀然一變,嚴肅的讓人心驚。


    “怎麽迴事?!”


    一身黑衣的雲非從窗口一閃而入,立在雲夜的麵前。黑衣濕透,不住的滴著水,一句話還未說完,便在地板之上積了一小片水窪。


    “關山急報。東興城西二十裏,王村、馬莊、台口三處一夜之間被屠了村,男女老少、婦孺殘弱,共計二百三十七人,一律未留!”


    低頭垂目,一聲冷氣,保持著剛入屋的姿勢。


    “砰!”


    木石的圓凳被翻飛的衣角帶的向後一滾,撞上桌子,發出一聲巨響。


    雲非不敢抬頭看向自家這位年紀輕輕的一宗之主,但忽然凝滯的空氣,和周遭如冰刃般刺骨的寒意,卻是毫不留情的壓迫而至,讓人像那沉在塘底,張大了嘴的錦鯉般,喘不過氣來。


    “誰動的手?”


    殺氣徒現,夾雜著一絲隱忍不住的怒意。


    “魏顯的戍衛軍。”


    眉頭緊緊皺起,想到雲笙送消息來時形容的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雲非心中便像堵了什麽似的極不痛快。


    離宗在江湖上存在了三百多年,能一步一步的集書建閣、立名武林,自然不會是一身清白,不沾半點世俗塵埃。甚至作為執武閣的弟子,也會接到秘密的任務,解決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可曆任離宗宗主皆是謹記無念祖師的教誨,在江湖之中慎言慎行,不起殺戮。


    到了雲夜宗主手中,四閣行事更是穩妥周全了許多,除非萬不得,絕對不會輕易取人性命。


    可如今魏顯的戍衛軍,竟是不顧世人口誅筆伐,在手無寸鐵的百姓中大開殺戒,如何不叫人震驚?!


    “千機匣在關山被妙手公子苗聽風所劫,可當時他為了搶西陵九星圖,與護衛官兵大戰一場,又緊接著與數十位江湖人士過了招,身受重傷,自知逃脫不易,便偽裝成了當地村民,躲入了東興城外的農家。”


    雲非抬起頭,看了一眼麵前之人玉白的側顏,精致的看不出一絲瑕疵,卻如同霧嶺的春雪般,可望而不可及。


    凝了心神,低下頭,複又說道。


    “魏顯自嫵栩宮明妃處得到消息後,便匆匆帶了三千戍衛軍,前往攔截。本來隻是挨家挨戶的搜查,卻不知為何一夜之間,三村之民皆命喪刀下。魏顯奪了千機匣,命令剩下的戍衛軍就地駐紮,封了東興城至梁京的官道,自己卻攜了二十近衛,朝南方而去。”


    雲夜轉過臉去,看向窗外不斷的秋雨,仿佛是那飄蕩在東興城上方的數百冤魂,在唿喊叫囂,讓人感受到濃厚的血腥之氣,濕漉黏膩,附骨隨形。


    “不是魏顯。”


    雲夜猛的轉過身來,盯著雲非的臉。眼神犀利透徹,讓雲非猛的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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