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樞低著頭行了禮,便退了出去,前去左相府送了信。何平心中最是明白事情的始末,此刻麵色蒼白,內心卻是波濤洶湧,久久不能平息。


    不是留了人跟著二小姐的嗎,又會弄到如此的地步?!


    抬頭瞥了眼冷汗漣漣的何平,秦君逸眼中閃過一絲冷漠。


    何平最近做事越來越沒數了,讓他攔住何家小姐,他卻是放人跑了出來,這次倒是不知又是哪位手伸的太長,企圖挑戰自己的底線。


    這些人是安樂日子過多了,忘記了他秦君逸姓秦不姓何嗎?!


    “你去吧。”淡淡的出了聲,無怒無怨,卻是涼透人心的冷意。


    何平知道自己一而再再二三的失手,便是再也沒有資格跟在主子身邊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實實在在的磕了三個頭。


    “殿下保重!”


    秦君逸一揮手,這位跟了自己四年的人,便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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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廊下,抬起頭看著陰沉的天。一絲冰涼猝不及防,墜落在他的臉上,複又兩滴、三滴,像是秦君逸不曾流出的淚,和無處宣泄的情緒,順著那張俊逸的臉,緩緩而下,沾濕了鬢角,惹了一地心傷。


    “殿下可是舍不得那二小姐?”一身武服的壯漢站在秦君逸身後,看著他難的露出如此悲春傷秋的神情,神色迥異的問道。


    “何昭,你最近是太閑了嗎?”秦君逸從袖中掏出素白的巾帕,擦了擦臉上的雨水,轉過身來,看著身後沒大沒小的人。


    若是太閑,正好手中又很多事等著人做,想來也不用再派給其他人。


    “嘻嘻,殿下也知我昨夜剛從關山迴來,可得讓我喘口氣。”是啊,剛迴來就見了場分屍泄憤的大戲,可不得先壓壓驚。


    一路入京本是順利,可在城外十裏遇見的那個發了瘋似的黑衣人,卻讓荒無人煙的京郊變得陰森詭異了數分。


    一柄再普通不過的長劍,在黑夜中反射著陰冷的光,不過對著雜草一頓亂砍,竟是激起一陣濃鬱的血腥之氣。


    黑衣人似乎沒想到草叢中有人,愣了愣,待反應過來不知何人藏身於此而又被自己誤傷時,不僅沒有懼怕之意,反而仰天一陣長笑。


    自言自語了數句之後,握著劍,又發了狠,慘無人道的在對方身上砍了數十刀。


    事不關己,何昭也就遠遠的看了一眼,轉身欲走,卻是在不遠看見了那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時,驚詫著連忙掩了氣息和行蹤,偷偷遁了去。


    直到清晨何家小姐命喪京郊、被人分屍的消息傳來,他才明白昨夜不是自己眼花,而真是那位眼睜睜的看著二小姐命喪他人之手,而見死不救!


    羿王殿下一向有主見,他不提,何昭自然當作不知此事。


    秦君逸習慣了何昭的嬉皮笑臉,也不搭理他,轉身入了房內。


    “把何平送走吧,再調個人來。”想了想,又說道:“查下是何家誰在背後多事。”


    “是。”何昭點了點頭,何平這小子定力也太差了,這麽容易就被何家那些人收買,大家雖然都姓何,可到底是為羿王殿下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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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拎不清,又怎能留在主子身邊。


    能讓他平安的離開京城,主子到底是念了四年的情分。


    “魏顯那邊怎樣?”想到此次何昭去關山的目的,秦君逸問道。


    “都安排好了,今天就會動手,估計消息很快就會傳迴京城。”咧了嘴一笑,何昭信心滿滿,他何昭出手,什麽時候失誤過。


    “你親自去的我自然放心。”秦君逸的麵色稍微緩和了點,“若這事成了,再加上淮州邱敏漢那邊的彈劾,魏家——怕是要掉好幾層皮……”


    邱敏漢已經去了淮州月餘,行事雷厲風行,又快又狠,不過數十日,便舉兵滅了在都河一域猖狂了數月的水匪,安撫了民心。


    救災民、建房梁、淨水源、施粥藥,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如今瘟疫已退,再安排好災民過冬與春種一事,便可以迴京複命。


    朝堂百官都看得見他明麵上剿匪與賑災的一舉一動,卻似乎都忘了這位欽差可不僅是良善好施之輩。


    寒門子弟出身的邱敏漢心有丘壑,剛正不阿,眼中容不下沙子,在淮禹兩地數月,所見所得頗多,又怎會白拿著欽差的令牌,不揪幾個禍害黎明百姓的蛀蟲來呢。


    至於能做到何等地步,就要看這位欽差大臣的本事了……


    “屬下迴來的路上聽聞靖陽王動身去了闕穀關,不知殿下可有什麽打算?”想起這一事,何昭心中有些擔憂,雖然青平軍的兵權明麵上是被皇帝收了上去,可實權基本是握在魏家那幾個副將手中,龐固那個軟柿子斷沒本事兜的住。


    靖陽王剛剛迴京,根基不穩,低調不顯,看不出什麽野心,可畢竟是白氏一族的後人,此行明為監軍視察,若他背後使了手段,握了西北大軍的兵權,終歸對自家殿下不利。


    “何昭。”知道他心中所想,秦君逸隻是緩緩閉了閉眼,淡淡的歎了一口氣。


    “如果闕穀關出了事,你覺得誰能替南秦守住這西北的大門?”


    何昭一愣,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


    “魏顯?魏承繼?”秦君逸站起身來,從何昭身邊踱步走過。


    “龐固?鍾坤?”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


    “平南王?裕昌王?”眼中閃過痛意,“還是你、我?!”


    秦君逸一個一個的點過,卻讓何昭越來越心驚。


    沒有人……南秦竟沒有可用的武將!若是北齊外族卷土重來,我南秦又如何抵擋得住三十萬鐵騎?!


    一旦闕穀關破,向南一馬平川直下,江山危矣!


    “已經三百年了……”秦君逸的目光閃了閃,不知道是在說給何昭聽,還是在說給誰聽。


    “這天下已經安穩了三百年了,誰又能保證它能一直這麽安穩平和下去呢……”


    “他畢竟身上流著的是秦家的血,如果能有本事拿下西北的兵權——又何嚐不是一件好事呢……”


    “屬下愚昧了!”何昭垂下頭去,不敢再看向眼前沉穩如石、堅定如鬆的男子。


    皇室嫡子、未來的帝王,如此的胸襟眼界、心性謀略,這蒼茫的天下,除了他,還能握在誰的手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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