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已過,封大公子換了一身藍色銀邊暗紋的衣袍,麵帶春風、神清氣爽、大步流星的繞過廳堂,朝著大門的方向走來。


    “咳咳……”有些昏暗的廳堂上傳出低沉的咳嗽聲,竟是有人坐在座上,放下了茶盞,茶盞磕在桌麵上,發出清脆的碰撞之聲。


    封言墨一驚,沒料到有人,退了一步迴來,扭頭看向廳中坐著的人。


    “老頭子!啊,不,爹!”臉色一白,心中暗叫糟糕,封言墨連忙賠了個笑臉,走到跟前諂媚道:“爹…這個時辰您老人家怎麽在家?怎的最近國泰民安風調雨順,您也不用日理萬機了?”


    “哼,你個臭小子就巴不得我天天不在家,沒人管教你!”猛的一拍扶手,嚇得封大公子連忙哄道。


    “怎麽會怎麽會,您老人家乃南秦的鎮山之石,威嚴堪論青天,甚至比那沙場老將還要淩厲三分。隻要您往這大堂裏一坐,整個封家就光芒四射,升騰起一股浩然正氣,直叫萬惡齊散、百鬼盡退!”不知自家的丞相大人此時出現在府中所謂何事,但好話總是人人愛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給戴了個高帽再說。


    “別說關公,就算你這個臭小子說成觀世音下凡,佛祖再世,也別想蒙蔽你爹我!”知子莫若父,封丞相可對自家這個兒子了解的透透徹徹的,甚至連他眨個眼,自己都知道他在打什麽主意。平日裏不說不過是懶得管他罷了!


    “嘿嘿,您老人家明鑒。”封大公子抽了抽嘴皮子,看了眼天色,複又恭敬的垂下頭來。今日約了人,眼瞅著就要過了時間,不知道廳上這位今天又要說教些什麽,但願早點結束,興許還能趕得上。


    “言青和我說了,你今日要帶他出門去。他迴來一個月了,整日悶在府中也是無趣,你這個做大哥的能想到這些也算是讓人欣慰。不過言青比不得你從小在京中長大,有些事情不甚熟悉,你要多照顧著點……”京畿重地皇族權貴外戚之間的交往牽扯不比尋常,言青剛剛迴來,有些事免不得思慮不周,就怕一個不慎落入他人圈套,這也是封明澤藏著掖著不願言青拋頭露麵的原因所在。可幾位皇子野心漸露,何魏黨爭愈演愈烈,身為右相次子,避的過一時,又怎能避的過一世呢?今日適逢言青要隨他大哥出門,身為父親的右相免不得擔心,才早早的等在這裏,就為了囑咐老大一句。


    封言墨聞言一愣,扭頭看著大門口飄過一角青色。心中一陣翻騰,自己什麽時候說要帶他出門了?這好不容易找迴來的二弟,可是爹娘心尖上的寶貝,真要磕著碰著了,說不定迴來就要將自己大卸八塊以慰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自己怎麽會……


    忽然臉色一白,想了起來。原來昨晚言青誆自己的竟是這個。嗚嗚嗚嗚,現在反悔還來得及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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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墨,這就是你那個失散了十八年的胞弟?”一人瞪大了眼,看著坐在窗邊悠然自得的人影,說道。


    “不真不要錢……”封言墨有氣無力的撐著腦袋,撇了說話那人一眼。


    “我作證,如假包換!”見過封言青的玉晨唰的一下合上紙扇,拍著胸脯說到。


    “又不是你弟,你知道個屁。”另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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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砸過來一個瓜果,玉晨連忙接住,往嘴裏一塞。


    “那日去靖陽王府,我也在啊。”玉晨臉上閃過一絲洋洋得意,“你們羨慕嫉妒也沒用,我就是比你們早見到。”


    “那也一定是你死皮賴臉的要跟上去的,言墨不過給你麵子罷了!”說話的是先前盯著封二公子瞧的人,京畿大營鍾將軍的兒子鍾北亭。


    “還別說,這種事他幹的出來。”平南王的次子,秦涼,又踩上一腳。惹的玉晨一下子蹦了起來,撈起一個梨就往秦涼口中塞去,一來一往,兩人瞬間扭成一團。


    “喂,說真的,你倆長的可真不像。”鍾北亭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歪在軟榻上,瞟了一眼封家大公子。


    簾後唱曲的姑娘一曲唱罷,歇了歇,喝了口水,又咿咿呀呀的唱了起來。


    秋風起,夢裏退,人生何求身外功名累。


    花未落,妾心碎,世間難斷恩怨情仇罪。


    封言墨跟著哼了兩句,轉過臉來,一雙眼笑成了彎,竟是比那春日的桃花還要豔麗幾分:“我家那位丞相大人可不是好糊弄的,他說是,便就是了。”


    “言青。”說罷挑著眉對著窗邊的人招了招手,“過來坐。”


    窗邊的人轉過頭來,午間明亮的陽光灑在他的半張臉上,照的皮膚白皙細嫩,清秀無雙,像那春日的玉蘭,又似夏日的白蓮,雖不像封家大公子這般惹人驚豔,卻是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青色浮動,撩了衣袍在桌邊坐下,眼中染了笑意,彎成一個淺淺的弧度,“大哥喚我?”眼中瀲灩之色頓時綻放而出,讓封言墨這朵桃花也生生的暗色了幾分。


    斜靠在軟榻上的鍾北亭一愣,瞬間坐直了身體,推了推封言墨。“我錯了,這絕對是你親生胞弟!絕對的!”


    封家兩位公子相視一眼,露出不解。一旁打鬧的兩人弄的一身汗,在桌邊坐了下來,秦涼和玉晨見北亭一臉驚詫,問道:“什麽絕對的?!”


    鍾家公子端了酒壺,神秘一笑,又躺了下去。“玉晨,你羨慕嫉妒也沒有用,我可不告訴你!”借了玉晨的話,又堵了他的嘴,讓一旁的兩人氣的牙癢癢的,偏偏又打不過他,隻能端了酒,一口飲了進去。


    “言墨,你說你娘怎的就沒給你生個妹妹呢?”北亭忽然扭過臉來,話題一轉,看向封言青那張又歸於平淡的臉。


    “沒生為女兒身,讓鍾公子失望了。”封言墨聞言一愣,還未開口。封家二公子眼中晃過一絲光亮,低頭喝了一口茶,不急不緩的說道。


    一句話說的鍾北亭啞口無言、愣在當場,倒讓旁邊唯恐天下不亂的玉晨和秦涼捧腹哈哈大笑起來,直直的嘲笑他也有被人堵得說不出話來的一天。


    幾人又鬧做一團。


    玉食美酒,錦繡觥籌,無憂之樂,正映襯出歌女緩緩而出的那句唱詞來:


    笑也樂,哭還過,人生幾何命運誰判對錯。


    生也活,死亦得,前程未卜際遇怎知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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