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臉色不太好。”秦君璃接過沉書手中的巾帕,見燕迴陰沉著臉走了進來,說道。


    “執書閣的人到了。”來人瞥了一眼桌上清淡養胃的膳食,和之前廚子的手法不太一樣,便知又是出自那個少年的手,頓時有些氣結。


    “看樣子你不甚滿意。”


    “懵懂少年,看著也不夠機靈,怕是我們高估了無念山執書閣。”落了座,燕迴端起沉書遞來的茶,“別說雲祁了,連雲景的一半都不如。”


    秦君璃挑了挑眉,眼中劃過一絲玩味,燕迴一向行事謹慎,對離宗之事也頗為在意,怎的今日對方剛到,他便擺了臉色,一幅諱莫如深的樣子?


    “他是怎麽來的?”忽然想到今夜臨出宮時皇帝的那番話,秦君璃有些心悸。


    不過是何家勢強、魏戚無用,想讓他這個剛剛迴來的兒子替他探一探蠢蠢欲動的西北外族,竟也能說的如此道貌岸然、冠冕堂皇,這麽多年的皇帝果然不是白當的。


    西北大營自數十年前魏氏坐大,便一直牢牢的握在魏家人的手中。縱使魏顯因年前青平軍暴亂一事被調職,依舊削弱不了半分這個靠著女人崛起的氏族對那一方兵權的控製。被安插進入青平軍的龐固表麵上彰顯了皇帝對西北三十萬大軍的“牢牢在握”,其實不過隻是一個“試探”,如果龐固能夠順利交接,一舉衝垮西北魏氏的獨權,說明魏家還在他的掌控之中不足為懼;如若不然,失了一個龐固,廢了一枚棋子,換來的就是對魏家的忌憚與防備。可從這數月青平軍的動作來看,遠在西北的魏氏眾人儼然讓龐固這個“青平軍主帥”成了架空之態,這一次“試探”便是讓皇帝對自己一手扶植的魏家又失望了幾分。


    此次江南呈上來的密折更是讓高高在上的那位意識到西北之地的劍拔弩張、茲事體大。羽葉鬼針草、尉遲逆刃刀、闕穀瘴澤林,外族野心不言而喻,水匪引發的橫港官船被劫一事像根針,悄無聲息的紮入了那個焦慮不安之人的心裏。自古闕穀便是南秦北齊天然屏障,數百年來兵家必爭之地,如若真的讓外族尋了通道繞過闕穀,南北夾擊,讓這天險不攻自破,對坐擁這南地九州三百年的秦家人來說無疑是致命的、毀滅性的打擊。


    如今青平桀驁不順,何魏水火不容,一直相爭不休,放眼整個朝堂,能替他一探闕穀究竟的,竟是除了剛剛迴京的靖陽王秦君璃便再無他人。


    “正值多事之秋,南秦社稷任重而道遠,此次又要辛苦我兒了。”那人扶起領命跪地的秦君璃,一副慈眉善目,上演著父慈子孝的戲碼。


    “璃兒許久不曾迴京,如今性子竟也不似年幼時活潑。有空還是在京中多走動走動吧,別總是悶在府裏,生生負了大好時光。”臨出宮,那人冷不丁的來了這麽一句。讓秦君璃心中一凜,不知他作何用意,卻是在心中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不敢大意。


    迴到府中,見燕迴提到了“執書閣”的來人,就更是小心謹慎起來。


    “如今不比當年,蕭尋的青蓮衛愈發厲害,還是低調點,不要留下什麽痕跡。”


    “八日前被沉言帶迴來的。”正說著,沉言敲門而入。見室內的兩人皆扭頭看向自己,一向沉穩自若的臉上微微有些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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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府中大廚房近日多了個幫手,手藝甚好,不知沉言可有印象?”話在嘴邊繞了繞,燕迴沒有直白的點出雲雪的身份來。


    沉言微微一愣,燕先生從來不管府中外院下人之事,如今竟是提起雲雪,雖不明何意,卻是定了定,拱手說道:“幾日前,沉言見他被人欺淩毆打,幾乎致死,便出手救了他。念他年幼,又無家可歸,遣人查清身份後,方才帶入府中,安置在外院。”


    想了想,卻是皺了皺眉,心中有些微涼:“可有不妥?”


    “你可知他是何人?”燕迴沒好氣的笑道,沉言做事一向穩妥心細,如今竟是栽在一個小鬼手上,不知他自己會有何感想。


    “他便是我們一直在等的——那個執書閣的人。”


    沉言沉大總管臉色一白,“怎麽會?!那個孩子在東城河一帶的貧民窟住了了三年,許多人都認識他,怎會是離宗的人!”


    “呃,我出了些銀錢,讓那個和我一般大的乞丐去徽州送樣東西,估摸著,沒有十日,是迴不來的吧……”雲雪半藏在門柱後,見廳內幾人麵色各異,撓了撓頭,紅著臉,不敢入內,隻是小聲的說道。


    廳內的三人聞言齊刷刷的看向門口的方向,嚇的雲雪往後一陣瑟縮。


    是他!秦君璃眼中閃過一抹光,想起無念山山門前那個跌跌撞撞的少年。雲夜,你竟是送了他來!


    “沉言一向理智,你倒是膽大,挑了他下手。”屋內坐著的人側過臉,低沉著聲音說道。


    不過是個小乞丐,無親無故的,就算住了三年又如何!換上一樣的衣服,再抹了臉,扮上軟弱可欺的樣子,便足以讓所有人錯認了去。終究是沉言大意了……


    見廳上坐著的那個氣質冷肅的人,對著門口轉過臉,雲雪一愣,咚咚咚的跑上前來,“是你?!”


    雨雪紛飛,天色初亮的無念山,兩人兩馬,風塵仆仆自山下來。雖是披著大氅,遮住了臉,雲雪卻是一眼就認了出來。他竟然是靖陽王,不,應該說是傳說的靖陽王竟然是他!


    宗主這是故意讓自己來尋他的嗎?!


    小臉皺成一團,糾結了一會兒,雲雪想了想,還是屈膝彎腰、恭恭敬敬的行了個拜禮。“離宗執書閣雲雪,見過靖陽王殿下。”


    那日出京可是背著所有人,又掩了蹤跡蒙了臉,這個小鬼竟是一眼認出了自己?!秦君璃眯了眯眼,泄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雲雪好無所覺的撓了撓頭,想起之前靖陽王殿下的問話,有些沒心沒肺的答到:“我跟了沉言總管二十日。他每隔三日便會出門一趟,行過昌平街,轉至柳陽大街,又走知文巷,繞上平書坊,再迴到靖陽王府。”


    燕迴撇了麵色不虞的沉言一眼,眼中閃過冷淡的笑意。“沉言這麽走了許多年,也不是什麽秘而不宣的事情。”


    “可每次經過昌平街,他都會習慣性的撩起簾子,看一眼街西的如意軒。走過柳陽街的石橋時,又會動下車簾,卻是不會撩開。”少年說的輕巧,可或站或坐的三人皆是微微變了臉色,怕是沉言自己都沒意識到這些小動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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