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如果真要幹掉那背後的主謀,我們幾乎沒有一丁點兒成功的把握。


    就算咱們千算萬算,還占盡天時地利人和,並且運氣值超級爆表,最終刺殺成功,但如此一來必定連累所有錐子山兄弟及他們的家人。這麽多人想要全身而退,根本就不可能。最終的結局可能是有數以萬計的人受此事牽連,“伏屍數萬,流血千裏”可能真的成為活生生的現實……


    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自從南宋滅亡之後,漢人幾乎就沒有過過幾天安生的日子。特別是元末以來,各地戰事頻頻,幾乎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


    眼下大明立國,百姓總算是有了休養生息的機會。如果在這個時候,朱元璋發生了意外,那天下是不是又得大亂?百姓是不是又得陷入水生火熱之中?


    也許有人認為朱元璋不是一個好皇帝。但在當時,還有誰比朱元璋更適合當這天下之主呢?


    也許朱元璋繼續當皇帝不是最優的方案,但朱元璋當皇帝絕對不是一個較差的方案。甚至可以認為,朱元璋當皇帝是一個好的方案,是一個理想的方案,隻不過不是一個對天下蒼生來說最好、最最理想的方案而已。


    金庸先生筆下的郭靖一生奉行“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這八個大字,就是這麽一個虛構的小說人物卻讓無數華人津津樂道。


    金庸先生筆下另一位“俠之大者”的典範喬峰,更是在遼國與大宋即將開戰、百姓即將生靈塗炭的關鍵時刻,用氣壯山河的一死換來了兩國幾十年的和平。


    如果常二哥泉下有知,以他的性格,他是絕對會阻止大家替他報仇的。如果常二哥知道自己默默地暴亡,能換迴天下百姓的安寧,他一定會覺得是無上的榮光……


    作為他的結拜兄弟,我理應尊崇他一貫的誌向,放下個人的恩怨情仇,讓他成為一名默默無聞的“俠之大者”……


    但如此一來,這件事就必須爛在我的肚子裏,我胡碩也就此成了隱瞞此事的一個大慫包……


    如果我一個人的慫,能換迴千萬人的平安,我認為是非常值得的。俠之大者,要有敢於為萬民犧牲自己的勇氣。但為了萬民,讓自己一個人來承受屈辱,何嚐又不是另一種形式的俠之大者呢?


    想到了這些,我瞬間就釋然了。


    當思淑已為我準備好洗澡水,催促我去洗澡時,我靈光一現,立即想到了一個掩飾剛才失態的絕佳辦法。我抓起思淑的小手,文縐縐地說道:“娘子,今晚良辰美景,你我鴛鴦戲水如何?”


    思淑本來還在擔心我身體不舒服,這會兒見我又恢複了往日的痞子習氣,知道我身體沒事兒,估計是真如我所說,剛才就是走路趕得太急了,累得渾身是汗吧!


    思淑嘴角微翹,笑罵道:“一天到晚沒個正經!”


    我哪裏肯放過這個機會,立即是死死地拽住思淑的胳膊,就這樣,思淑在半推半就之下,與我進了大浴桶……(此處略去一千五百字)


    第二天,晴空萬裏,秋高氣爽,天氣真不錯。一大早,我便一個人獨自出城,直奔常二哥墓前。我之所以一個人獨自前去,就是想在常二哥墓前跟他的在天之靈單獨聊聊。


    說是聊天,其實也就是我一個人在常二哥墓前嘀咕。也正是沒有旁人在,我也沒有什麽顧忌,將之前的分析推測一古腦兒地說了出來。


    說著,說著,我感覺鼻子一陣酸楚。情到深處,我也是向常二哥傾倒了內心的苦水。這件事兒,我必須爛在肚子裏,否則錐子山那些兄弟怎麽能坐得住?錐子山那些兄弟坐不住,那就得搞事情。


    這個大事情要是一搞,從小的來說,可能就是錐子山的這些兄弟及家小受到牽連;往大的方麵來講,大明新立,天下並不穩定,朱元璋一旦有個三長兩短,好不容易出現的天下太平的局麵就成了曇花一現……


    說道了一大通,我心中終於是好受了一些。我對著常二哥的墳頭說道:“二哥,你要是讚同我的做法,你就顯顯靈,讓我也好心安;你要是不讚同我的做法,你就晚上給我托個夢。”


    誰知我這話剛說完,本來晴朗的天空突然陰暗下來,就像是一場暴風雨馬上就要來了。此時已是深秋的季節,突然出現這種天氣,還真是很罕見。


    我正詫異,又是一陣狂風刮來,天空還出現了一道閃電,這還真是要下暴雨的節奏了。


    這一大早上出門,因為天氣很好,咱也沒帶雨具。如果真要下一場暴雨,咱光著腦袋必定會被淋成落湯雞。


    雖然這山上樹木倒是不少,可這下暴雨不能在樹下躲避是咱從小就學習過的科學知識。想想山腳處有處破廟,可以避風雨,咱還是快點兒撤吧。況且這會兒天也不早了,應該也是正午的時分了。下了山,山腳下不遠點有處小酒館兒,可以順便打個尖,吃點兒東西。


    於是,我立即跪在常二哥墳前,說道:“二哥,這天氣作怪,我就先走啦!”


    說完這話,我正準備起身,突然又是一股更大的怪風刮來。大風夾雜著一些樹葉、塵土什麽的,搞得我都不敢睜開眼睛。看樣子,這大雨馬上就要下下來了,還是趕緊撤退。


    可當我起身眯著雙眼,準備迴頭去牽我那匹拴在不遠處樹樁上的坐騎之時,隻聽得一陣“啾,啾,啾”的鳴叫……


    我眯著雙眼看去,我那匹坐騎似乎是受到了什麽驚嚇,一副十分狂躁不安的樣子,四蹄亂彈,嘴裏不停地鳴叫著。


    我心道:這畜生是怎麽迴事?不就是變天了,要下雨了嗎?多大點兒事兒?


    雖然我心裏這麽想著,還是快步上前,準備去安撫這坐騎。萬一這畜生將拴在樹樁上的韁繩給掙脫了,待會兒咱就得步行迴城了。


    可就當我跑到這畜生身邊時,那股怪風突然就停了,這畜生也安靜下來了。


    我解開拴在樹上的韁繩,正準備上馬,突然感覺天氣又發生了變化。剛才還似乎還烏雲密布的,這會兒天上的烏雲立馬就散了。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太陽又從雲端露出了頭。至於那道閃電,好象就是根本就從未發生過的事兒。


    我正詫異著,一陣清風拂來,伴著那和煦的陽光,讓人倍感舒爽,有一股如沐春風的感覺……


    這下,我就更詫異了。按說,現在是深秋的季節,剛才那陣狂風大作,像要下暴雨的節奏,似乎還能勉強說得過去。畢竟這秋季偶爾下點兒暴雨,咱還是經曆過的。


    但是這一會兒,突然撥雲見日,讓人如沐春風,這在深秋的季節,別說是經曆過,我聽都從來沒有聽說過。


    我騎上馬,一邊往山下走,一邊仔細琢磨著這鬼天氣。想著,想著,我突然掉轉馬頭,再次準備上山。


    這是怎麽迴事?


    因為我突然覺得這事兒不簡單。這深秋的天氣,突然烏雲密布,像要下暴雨,這不是要轉為夏季的節奏嗎?


    可更奇特的是,突然烏雲又散去,好像又倒轉迴春季。這不就是遇到了春季嗎?


    深秋遇春!遇春!這不是常二哥顯靈了嗎?


    我剛才在他墳頭說了那麽一大堆話,還說他如果讚同的我話,就顯顯靈。剛才這詭異天氣,不就是常二哥顯靈了嗎?


    想起了這些,我是快馬加鞭,迴到了常二哥墳頭。


    我跳下馬,匆匆將馬拴好,奔到常二哥墓前,雙膝跪下,說道:“二哥,謝謝你理解我!你放心,李文忠那小子用蠱之事,我將從此爛在肚子裏。正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咱們一切都向前看!為了錐子山這些兄弟下半生的平安,我胡碩願意當這個曆史上最大的慫包……”


    當我再次離開常二哥的墳頭,從鍾山上下來之時,我頓時感到身心無比的輕鬆。


    之前,我決定選擇當一個慫包,不將常二哥暴亡的真相告訴眾位錐子山的兄弟,雖然是為了錐子山的兄弟著想,是為了天下蒼生著想,但我始終感到心裏堵得慌。


    可是這一會兒,我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了。因為常二哥的在天之靈讚同我的做法,這就是對我最大的支持……


    傍晚時分,我是哼著小曲兒迴府。可我剛進大門,一下人就告訴我,胡大人在書房等我,說是有事兒找我商量,都等了個把時辰了。


    胡大人?哪個胡大人?


    那下人告訴我,就是胡惟庸。


    我心中一驚,這胡惟庸怎麽說也是當朝丞相。雖然與我相交多年,關係一直不錯,但親自造訪,還在我書房等我,這確實讓我有些吃驚。


    畢竟他現在可是中書省右丞相,實際履行左丞相之職呀!這麽大的人物,要找我胡碩這個草民,派個人到我府上知會一聲,我還不得屁顛兒屁顛兒地跑到他府上報道?他竟然親自來我府上等我,哪有讓我不吃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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