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燈火通明,為了細細鑒賞薛宇送的顧愷之的洛神賦圖,藺春秋特意命人多點了幾隻燭台。


    畫被平攤在書案上,藺春秋已經連著細細看了三遍了。


    他是極愛書畫的人,這些年但凡是聽說那裏有他沒收藏到的名家真跡,他就會不惜重金去求。


    藺家英在這方麵也隨了藺春秋,酷愛書畫。


    藺家英攏著袖子,嘴角帶著笑意,嘖嘖讚歎道,“顧公這畫果然精妙的很,你瞧這畫中的洛神衣帶飄逸,神態從容,真是傳神極了。”


    薛宇道,“豈止,你看看這色彩和線條,一看就是絕品。”


    藺家英點點頭。


    藺春秋則放了手中的燭台,目光從花上收迴。


    他心裏清楚,薛宇送如此名貴的畫肯定別有用意,所以這畫他是收是拒,還沒想好。


    “畫是絕品。”藺春秋迴身在書案邊的太師椅上坐好,順勢一指畫道,“家英,先把畫收起來。”


    藺家英收好了畫,放在書架的格子上。


    藺春秋又喚了丫鬟倒了熱茶進來,“看畫看了好半天了,坐下喝口茶吧!”


    薛宇順勢坐在藺春秋下手的位置,藺家英則坐在靠窗的位置。


    三人坐定後誰都沒有說話,連著喝過茶後,薛宇才繃不住先開口道,“小婿有些話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怎麽不當問?”藺春秋喝一口茶淡淡道,“咱們不是一家人嗎?有什麽話要問我你盡管說,我知道的便迴答你,不知道的,咱們可以探討。”


    薛宇這才鬆一口氣地軒著眉毛笑了起來,“嶽父說的是,倒是我小家子氣了。”眉尖一跳,續言道,“先前嶽父您對幾位皇子的事情向來不參與,可如今您被提為右相,那皇子的事情您就不能不參與了吧?”


    藺家英聽了這話立刻幹咳了一聲。


    對於皇子紛爭這種事情,藺家向來避著。


    “幾位皇子的事情?”藺春秋慢慢看向薛宇,雖然看上去慢條斯理的樣子,但是一雙眼睛卻變的更加深邃,“你的意思是要問我支持那位皇子?”


    藺春秋索性把話挑明。


    這樣一挑明,薛宇反倒覺得稍有尷尬,連著咳嗽了好幾聲。


    藺家英看他一眼,隻是搖頭。


    藺春秋則態度明確道,“皇子的事情自有皇上管著,別說我現在是右相,就是再給我一個左相的頭銜,我還是這句話。”稍微一頓,又意味深長道,“天家事情,我等凡人,就不摻和進去了。”


    薛宇雖然早料到藺春秋會在這個問題上和他打太極,但是他沒想到,竟然會被迴絕的這麽快。


    薛宇不甘心,幹咳了一聲,又說道,“嶽父此言差矣,雖說這是天家事情,凡人不好插手,可皇上終有老去的一天,小皇子們遲早要曆練的,身為臣子,難道不該選德才兼備心懷百姓的皇子出來嗎?”


    藺春秋聽後竟然笑了起來,一麵笑一麵端著茶碗吹了吹上麵的浮沫,開口說道,“若真有皇子德才兼備心懷百姓,我相信皇上一定能看到,他心裏一定早就有一把尺子了。”


    藺春秋這話讓薛宇不免起疑。


    莫非今日皇上留宴的時候對藺春秋說了什麽?或者,皇上心裏已經有了立嫡的明確目標?


    薛宇頓時覺得心情焦灼起來。


    他一焦灼,手指就忍不住輕輕敲擊茶碗邊緣。


    青瓷茶碗立刻發出一陣陣叮叮咚咚的聲響,在這暗夜之中,這聲音著實顯得突兀。


    “那皇上有沒有提到那位皇子德才兼備心懷百姓?”薛宇還是很不甘心地抬眸看著藺春秋,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藺春秋笑著搖了搖頭。


    藺家英怕薛宇誤會,忙道,“今兒在宴席上皇上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提到蘇皇後的身子近來不好,說四五個太醫瞧了都沒有大好,還有,皇上還提到四皇子”


    一聽四皇子三個字,薛宇麵上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


    藺家英續道,“皇上說四皇子經過這次賑濟災民的事情後長大了不少,雖然先前和大皇子之間發生了不愉快,但是禁足以後一直勤學反省,皇上似乎很欣慰。”


    薛宇聽到這裏,臉上的表情終於鬆弛了許多,嘴角慢慢有了笑意。


    藺家英暗暗鬆了一口氣。


    無論如何,薛宇是他妹夫,有些麵子還是要給的。


    “我看皇上可能是想解除四皇子的禁足令吧”藺家英說,“說不定過兩天就解除了。”


    薛宇正愁這事兒沒法解決呢,聽到藺家英這麽說,他心裏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


    隻是,他嶽父大人這油鹽不進的性子,實在讓他束手無策。


    要怎麽辦才能將藺春秋拉攏過來?


    薛宇有些發愁,但是又不敢在此事上多言,怕惹得藺春秋反感反倒不好。


    看來今日隻能就這麽算了。


    薛宇點點頭,“為此事貴妃都已經好些日子睡不好覺了,若是四皇子真能解了禁足令,我也能鬆一口氣。”


    藺春秋竟然忽然開口說了一句,“放心吧,一定會解除禁足令的。”


    薛宇恍惚了一下,竟然覺得他這個嶽父忽然高深莫測了。


    三個人就著碗裏的殘茶喝了幾口,藺春秋起身道,“好了,不早了,你們早些迴去歇著吧!”


    又對薛宇道,“我雖喜歡收藏名家真跡,可你這洛神賦圖我還是不收了。”


    “不收?嶽父大人這是為何?”薛宇皺眉。


    藺春秋則笑一笑,半玩笑半真道,“古人雲,無功不受祿”


    薛宇馬上明白過來,也笑一笑道,“這是小婿孝敬嶽父大人高升的禮物,您若不收,叫小婿如何和月荷說?”


    都是千年的狐狸,話到了這個份兒上,藺春秋也就不再推辭了,伸手笑吟吟地拍了拍薛宇的肩膀道,“好,好,好,我收下,你有心了。”


    “好了,都迴去歇著吧。”藺春秋擺了擺手。


    薛宇和藺家英拱了拱手,方一同從書房出來。


    風吹的廊下的羊角燈唿唿作響,薛宇還是有些不甘心,覺得既然拉攏不了藺春秋,拉攏到藺家英也行啊。


    而且藺家英和他同輩,說話更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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