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最後結果如何,溫政繁都不希望小悅受傷,他不希望見到浩琛傷室口小悅。


    藍浩琛緩緩轉過身來,眼紳對上了他的,挑釁地,一字字說著:“我跟韓悅之間,不關你的事。”


    背著光,溫政繁看不清他的表情。隻是,隱隱約約感受到了,在他身上已很多年不見的,一股堅持。


    為此,溫政繁震撼了很久。


    那日之後,藍浩琛便沒有再吃過晚餐。


    三更半夜迴到家,他再也沒有將燈打開、在廚房喝完水後,看見過韓悅幫他準備的餐點。


    原因他是明白的。


    一貫的動作,藍浩琛旋開了一瓶礦泉水,仰頭喝著。他的眼,卻還是盯著那扇緊閉的門。


    想了想,他將水放迴冰箱中,迴房去了。


    房中,燈未開,隻拉開了窗簾。


    窗外是深夜,隻有微弱的街燈,與天邊那他已很久沒有注意到的一輪明月。


    藍浩琛癡癡地望了許久,想了想,彎身拉開了一個他總是故意忽略的抽屜。裏頭,靜靜躺著一張相片。


    一個女人,有著很甜、很幸福的笑容,手中抱著一個孩子。女人身後站著一個男人,有著類似的笑容。


    那個男人並不是自己。


    長指輕輕滑過相片,撫上女人的笑顏,藍浩琛垂著眼。


    多少年?


    他花了多少年了?接下來,又還要多少年?


    他……真的累了……


    月光穿過窗,落在了藍浩琛的側臉;那是,帶著淡淡的悲傷表情。


    ……這個沒良心的東西!


    在書堆以及資料中被鬧鍾吵醒的韓悅,一睜眼,腦中便浮現了這句話。


    因為熬夜到天亮,她的頭像被十……不,二十本書砸過一樣,昏昏沉沉的。


    “呃……”逼自己起身,韓悅爬到電腦旁,看著就快要完成的翻譯文件——藍浩琛逼她做的翻譯,頓時頭更痛了。


    她的確會俄文,但這是一家生化公司的法律文件,那些有如老太婆裹腳布一樣長的單字,真是令她傷透了腦筋,等譯完整份文件,腦細胞怕要死光了。


    不行了……雙手放在鍵盤上卻無法思考,一個字也打不出來。還是先吃點早餐吧。這幾天,韓悅忙得三餐都沒能好好吃,都靠即衝麥片包度日,喝到她想吐。


    拖著步伐出了房門,客廳彌漫著一股茶香。韓悅眯了眯眼,看見他在沙發上邊看英文報紙邊喝茶。


    並未刻意梳整的頭發還有些淩亂,眼眉沒有平時的冷峻犀利,純白的襯衫鬆開幾個扣子,米色的卡其褲包裹他修長的雙腿,藍浩琛躺在沙發中,全身散發一種慵懶氣息。


    沒來由地,韓悅想起了還在法國餐廳工作時看過的一個,有如電影般令人難忘的優雅畫麵……她一直不想承認眼前的男人夠格與優雅劃上等號,雖然少見,但藍浩琛確實有種迷人的風采。


    迷人……除了外表,他真是無一處可取。韓悅嘴角抽 動了下,移開了視線。


    茶幾上那英國骨瓷的茶具看來價值不菲,她想起曾聽政繁提及,藍浩琛在英國待過一段不短的時間,英國男人特有的氣質與傲慢他是染上了,但紳士風度這種東西他似乎給遺忘了。


    閉上眼,來個眼不見為淨,茶香卻清楚地傳來。“大吉嶺?”輕輕地,她說著。


    藍浩琛從報紙中抬起眼。


    星期日,他刻意晚點出門。


    有種許久不見的錯覺,雖然,他們同住一個屋簷下。


    長發披在肩膀,韓悅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輕闔的眼下,有兩抹明顯的黑影,是熬夜的證據。身上是淺灰的棉衫和黑色麻料長褲……該是沒什麽女人味的裝扮,在他眼裏卻是種自然。


    那種渾然天成的氣質,藍浩琛找不到字句來形容。


    卻,令他難以移開視線。


    當沉醉在茶香中的韓悅想起了什麽,睜開眼時,才慢慢意識到他投來的視線。


    對望了很久,藍浩琛開口道:“我買了點東西,弄點早餐給我吃。”又埋首進報紙中。


    韓悅緩緩蹙眉。“我有義務這麽做嗎?”


    “沒有。”那聲音中沒有什麽情緒,隻是悅耳如往常:“但替我準備早餐的話,剩下的材料你可以順便為自己弄一點。”


    韓悅來到廚房,看見之前買來充饑的即衝麥片包已經空了,怔了怔。悄悄覷了他一眼,那身影正拿起茶杯啜了口茶。


    韓悅有點疑惑了。


    她仍是接受了藍浩琛的提議,為兩人準備了早餐。


    想起他第一次到大雄的咖啡廳中點的餐點,見材料還算齊全,也懶得再想其它的花樣。十五分鍾後,她將盤子放在廚房的吧台上。“藍先生,你要在客廳吃嗎?”


    他不置可否,隻是起身將茶具端到了她身邊,示意她先坐下。重新燒水、換了茶葉,他從櫃子中拿出一個新的杯子,為兩人泡了茶。“在這吃吧。”


    她不太確定他的意思是:他自己要在這邊吃,還是他要她也在這邊吃。“喔。”隻好這麽應著,戰戰兢兢地坐了下來。


    “我記得家裏沒有煮水波蛋的用具。”將茶推到了她手邊,藍浩琛看著盤中的料理。


    “嗯。”韓悅有點搞不清這家夥是不是吃錯藥了?“用湯匙也能煮。”


    藍浩琛看了她一眼,不再說話,吃了起來。


    直到將盤中物掃空,他才說:“我晚點要出門。”


    “……喔。”什麽時候,他出門也要跟自己報備了嗎?韓悅望著藍浩琛起身收拾,不知該接什麽話好。


    藍浩琛洗好了碗盤及剛才使用過的鍋子,進了房間。


    他換好衣服出來,韓悅正在洗茶具。


    不進辦公室、不上法庭,藍浩琛一身休閑,在玄關穿好了鞋,出門時說著:“麻煩你幫我洗衣服,我這個周末沒空。”語畢,門也關上了。


    韓悅愣在那。


    他剛剛說什麽……周末沒空?難不成她看起來像是周末有空的樣子嗎?也不想想他給了她什麽樣的工作!咬咬牙,她恨恨地關上了水,將茶具放在一旁瀝幹。


    罵歸罵,韓悅還是撥出了點時間洗衣服。不隻洗他的,也洗自己的。


    而當她來到陽台為兩人曬衣服時,太陽正好是溫暖卻不刺目的姿態。將最後一件衣服掛上衣架那時,一陣風拂來,韓悅伸手壓住頭發。


    上迴享受陽光跟微風,已經是二十幾天前的事了吧,有種忙裏偷閑的感覺。


    思及此,韓悅頓了頓。


    藍浩琛……是故意的嗎?故意要她吃早餐,要她出來動一動、透透氣……


    不會吧……她擰擰眉。


    出了公寓,藍浩琛駕車離開所住的信義區。


    照理說,他的工作性質,與他現在在事務所的地位,除非有突發狀況,周末根本無需多煩惱工作上的事。


    是他的心靜不下來。


    昨夜想了一夜……她的事。遙遠的記憶,在夜裏總顯得近了,仿佛不過是幾日前的事。


    淩晨時分,在床上輾轉難眠,來到客廳,望著那扇緊閉的門,發覺從門縫透出的光線,藍浩琛愣了一陣子。


    韓悅,在不知不覺中,入侵了他的生活。


    從初識到現在,韓悅令他掛心,但也不會時時刻刻掛記著。隻是她總在某些特殊的時候現身,打斷了自己本來的思緒。每迴他與女人約會、每迴他被過去纏擾……


    然後,讓他不得不思考他們之間,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藍浩琛不了解韓悅,隻知道她是個不務正業、卻又不可思議地擁有未被這個社會汙染的才華和真心。偶爾,會看見韓悅的不服輸、倔強任性,說不上來為什麽,他寧可看見那些,也不願見她咬著牙妥協。


    有太多事藍浩琛還不了解,他的理性不該允許自己將太多心思放在韓悅身上,可另一半的思緒卻總脫軌……如此的關係,若說是愛情,似乎有點牽強。


    他試著不去想,但,那是否隻是一種逃避?


    他逃得夠久了,這一迴,他能給自己機會麵對一迴嗎?


    想著,藍浩琛已來到今天下午的目的地。


    眼前是一幢鐵門深鎖的豪宅,他將車開至門口,那鐵門打開了。藍浩琛將車開進,繞過主宅來到後頭的一幢小別墅,停好車。


    一名管家已在門前候著,待他下車,恭敬說道:“藍律師,大小姐已在廳裏候著,請隨我進來吧。”


    “嗯。”壓下了心裏一切關於韓悅的事,藍浩琛微笑著點點頭,隨他進屋。


    廳中,一個懷孕的女人正翻閱著一本為孕婦設計的雜誌,廳中也添購了許多嬰兒用品,準備迎接她肚中的孩子。


    蔣柔麵上是溫和的笑顏,是因看見了雜誌中那令人備感溫馨的圖片。


    “大小姐,”管家喚著。“藍律師來了。”


    “啊,藍律師。”蔣柔放下手邊的雜誌,站起身,隆起的腹部顯得更加明顯,應有七八個月了。“王叔,請李媽幫我泡點茶招待藍律師……花草的好嗎?我不能喝太多咖啡因。”她甜甜笑著。


    “當然,蔣小姐。”藍浩琛聽出她聲音中的喜悅,略略放下心,朝退出廳中的管家點點頭。這幾個月雖是忙著蔣柔的案子,但大多時候並沒有太多機會與她交談,更別說是公事外的閑聊。今天,蔣柔約他出來,令他有些訝異。


    “不好意思,讓你跑這一趟。”蔣柔示意他坐下,自己則坐迴舒服的沙發中。


    “你看起來氣色很好。”邊說著,藍浩琛環顧了四周。“以前到府上都在主宅,倒是第一次進來這邊。”


    蔣柔淡出笑。“嗯,其實,家中每個孩子都有一幢小宅,隻有我和二妹沒有,因為嫁得早。這屋子原本也不是我的,我隻是借住。”她的目光別向窗外。


    藍浩琛聽出那話的背後有另一段故事,卻沒再問起。蔣柔搬迴家中,可想而知一定是受了不少冷言冷語;他早有耳聞蔣卓然在正室病逝後續了弦,是個精明幹練的女人,雖未生下任何子女,卻將蔣家的事業推向另一個高峰……


    藍浩琛看了她的側臉。蔣柔便是犧牲品之一了。


    “有王叔、李媽在,裏裏外外總算都有人為我打點,要不,挺個大肚子還得下山買菜是有點累人的。”她淡淡說著,有點自嘲的味道。


    “後悔嗎?”良久,藍浩琛問道。


    “不,藍律師,你別誤會。”蔣柔搖搖手解釋,笑道:“家母要我向夫家求償,但我隻想要一個平靜的生活,這不是因為你這麽告訴我,隻是你的話給了我勇氣,讓我終於能為我自己的人生做下一個……我認為對的決定。我很感謝你。”


    藍浩琛靜靜聽著,攏了攏眉。從蔣柔語調中的堅強,他知道她不是在逞強。為母則強,就是如此嗎?他隻希望,蔣柔與她的孩子,能真的擁有期望中的平靜。


    “記得我第一次到律師事務所,你的一番話,讓我想起一個人……”蔣柔迴憶著,笑了出來,然後,迴應著他的注視定定說道:“藍律師,這些日子真的辛苦你了。我知道,你為了我的事費盡心思,為我唯一的願望不惜得罪整個林氏企業,甚至……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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