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好快,他迴到杭州已經有半個月,這半個月的期間發生了許多事,他不能說完全如他所願,但至少在查案方麵,有長足的進展。


    今晚的月光太過於明亮,易暴露行蹤,不是查案的好時機。然而李英豪別無選擇,他必須在他的身分曝光之前,盡快找到證據,一旦他的身分曝光,一舉一動都會受到監視,行動上會加倍困難,想查明案情更不容易。


    李英豪一路上飛簷走壁,躲躲藏藏,終於來到吳得興的官邸,一如他所料,吳得興加派更多人手看守庫房,從原先的十人增加為二十人。


    「可惡,官兵的數目居然增加了一倍,吳得興這個該死的貪官!」


    對於守衛人數有意見的人,不隻他一個,海珍珠也在抱怨官兵太多,害她難以下手。


    李豪眨眨眼睛,轉頭過去看身旁的海珍珠,無法相信她居然又出來犯案。


    「啊,是你啊!又碰麵了。」相較之下,海珍珠就鎮定許多,還會跟他打招唿。


    「妳怎麽會來這裏?」他不敢置信地看她拿出迷煙,這次的迷煙味道更濃更嗆,她還沒點燃味道就透出來。


    「今兒個是十五啊,本來就是月光出動的日子。」她頑皮地指指天上的月亮,一臉得意。


    「……」李英豪不知道該說什麽,打從上迴和她在吳府相遇之後,他就擔心她會壞事。果然,這會兒她又挑吳得興下手,還帶了一堆完全派不上用場的迷煙,隻會幫倒忙。


    眼看著她又要點燃迷煙,李英豪當機立斷搶過她手上的迷煙,不讓她點燃,暴露他們的所在位置。


    「你幹什麽──嗯嗯。」李英豪用手遮住她的嘴巴,怕她抗議的同時招來官兵,出師未捷身先死向來不是他的做法,他也不想破例。


    「嗯嗯!」海珍珠無法理解他的顧慮,掙紮得很厲害,李英豪光抓住她要費很大力氣,更別提還要應付官兵。


    「誰、誰在那裏?快出來!」


    活該他們天生犯衝,兩個人隻要碰在一起就沒好事,就會出問題。


    不得已,李英豪隻好放棄今晚的調查行動,先帶走海珍珠再說。


    於是,海珍珠再次被李英豪拉著跑,她一路上抗議,他一路上叫她閉嘴,一直到跑到一處偏僻的樹林,李英豪才放開她。


    「你怎麽老是破壞我的好事?」她一重獲自由,就急著質詢他,絲毫不浪費時間。


    「我才想問妳同樣問題,妳為什麽又闖入吳府?」他也是一肚子火,他已經沒有時間,她還來搞破壞。


    「當然是為了偷東西啊!」她理所當然的答道。「杭州的窮苦百姓在等我救濟他們,你不知道我是很辛苦的嗎?」


    「如果他們知道,他們所吃的食物是一位年輕姑娘用命冒險換來的,妳認為他們還吞得下去嗎?」他嚴肅的口氣,讓海珍珠當場啞口無言,找不到話反駁。


    「月光姑娘,妳做得已經夠多了,該歇手了。」李英豪苦口婆心,就怕她冒險,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


    「我歇手,那些窮苦的百姓怎麽辦,誰來照顧他們?」海珍珠反問李英豪。


    「朝廷會負責。」他迴道。


    「哈,你是讓我相信那些貪官汙吏嗎?」別說笑了。「朝廷要是負得了責,早就負責了,哪還輪得到我上場?」所以說官什麽的最不可靠,也別指望他們能靠。


    「皇上已經在想辦法了,妳再等等,別那麽衝動。」他勸她。


    「奇怪,你和我是同行,怎麽會這麽清楚國家大事?」她越看他越奇怪,明明是賊,身上卻沒有賊的氣息,說話也不像。


    「妳不是說過我不簡單嗎?這證明我確實不簡單,月光姑娘妳看得透我,所以妳也不簡單。」他用海珍珠說過的話和她玩繞口令,繞來繞去得她頭都昏了。


    「呃,聽你這麽一說,我好像真的不簡單。」海珍珠哈哈笑了兩聲,完全被他唬哢過去。


    李英豪微笑,慶幸她不夠聰明,不然他會累死。


    「月光姑娘,我認為妳真的應該金盆洗手,乖乖待在家裏或是找個好人家嫁了,別再幹這種危險事,妳的家人會擔心。」李英豪進一步勸她,真心不希望她冒險。


    「到目前為止,我做得很好,我的家人也不知道我就是月光。」她想起她爹憂心的眼神,內心忐忑不安,總覺得對不起他老人家。


    「夜路走多了總會碰上鬼,等到妳被官府逮捕就來不及了。」李英豪的眼神轉為嚴厲,看得海珍珠心虛,幹脆找塊幹淨的草皮坐下,眼不見為淨。


    「月光姑娘!」


    「那也總比嫁人來得強。」她倔強迴道,最恨提起婚事。


    「妳不想嫁人?」李英豪聞言愣住,作夢也想不到她是這個想法。


    「不想。」她答得幹脆。「我的個性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受得了,我也不稀罕成親,要我一輩子侍奉男人,看公婆臉色過日子,倒不如落發為尼,還比較痛快。」


    「當尼姑可是要一輩子吃去,妳受得了嗎?」他記得她最愛吃肉,蔬菜水果幾乎不碰,偏食得要命。


    「呃……」該死,怎麽戳中她的要害。「不當尼姑也行,我可以帶著一把琴去辰遊四海,看到美景就坐下來彈一曲,自娛娛人,快樂似神仙。」


    「妳確定妳會彈琴嗎?」他好像從沒聽她彈完過一自曲子,斷斷續續不打緊,還走音走得非常厲害,得要是像他一樣愛她的人,才有辦法坐著聽她彈琴,一般人早嚇跑。


    「什麽?」要就大聲說,說得這麽小聲要講給誰聽?聽不到啦!


    「沒事。」他在她身邊坐下,心中五味雜陳,他和她從小到大在一起,從沒聽她說過這些話,但她卻樂於和一個陌生人分享。


    「總而言之,我不想嫁人,隻想自由自在的生活。」她仰頭看月亮,小巧的臉龐雖然有一半以上被黑布罩著,仍可以感受到她對自由的渴望。


    這對於從小就愛著她,想娶她為妻的李英豪來說,無疑是一大打擊。


    「難道妳就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或許有和妳合得來的男人?」他婉轉提醒她,海邊有逐臭之夫,他就是最好的例子。


    「誰,你嗎?」她忽地把臉湊近,李英豪下意識壓住麵罩,怕她會突然間掀他的麵罩。


    「小器鬼,我不會偷看你的長相,當然,你也別想知道我長什麽樣子。」她把臉又縮迴去,再次抬頭看月亮。


    李英豪微微一笑,心想他早就知道她長什麽樣子,長得是水靈動人、活潑可愛。


    「不過,你真的是同行嗎?我怎麽看你都不像。」他雖然隻露出一雙眼睛,但他的眼神沒有貪念,反而有一絲正氣。


    「月光姑娘沒有資格說我,妳比我更不像幹這行的料。」光是會被自己的迷煙嗆到這點就很好笑,還好意思說他。


    「胡說!」她反駁。「在我沒有遇見你這個倒楣鬼之前,我可是每一次都得手。」


    「這麽說來,還是我不對。」他好心救她反而被嗆,真令他哭笑不得。


    「哼,你才知道。」她倔強到底,不承認自己是讬了他的福才沒被抓,李英豪不由得失笑。


    這完全就是海珍珠的作風,一如她所言,天底下沒有一個男人受得了她的脾氣──除了他以外。


    他們一起望著天邊的月亮,今晚的月色異常美麗,讓李英豪產生一股吟詩的衝動,但海珍珠在身邊也隻好忍耐,免得被她發現他是她的對門鄰居。


    「啊,我突然間好想吃月餅。」海珍珠也有所感慨,卻是因為肚子餓。


    李英豪再也忍不住大笑。


    「哈哈哈哈……」高亢的笑聲在夜晚特別突出,也特別響亮。


    海珍珠覺得他的笑聲有些熟悉,麵團好像也曾這麽笑過,不過他一向笑得很文雅,她也不確定他真的那麽笑過,但笑聲很像就是了。


    「我想吃月餅有什麽不對嗎?」幹嘛笑得這麽誇張。


    「沒有什麽不對,是我自己想太多了。」他笑到流眼淚。不愧是珍珠,總能逗得他發笑,他若錯過這麽有趣的女人,這輩子他都不會原諒自己。


    「說到月餅……你有見過把月餅藏在金庫的人家嗎?」海珍珠覺得單純賞月太無聊,卯起來講述她的親身曆險記,果然引起李英豪的興趣。


    「真的會有人把月餅藏在金庫?」那可是天下奇聞。


    「我親眼見過。」她點頭。「有一次我闖進一個奸商的家中,本以為是庫房卻是柴房,我當場就想走人,結果你猜怎麽著?那個奸商居然把金庫藏在柴房。」


    真的很扯。


    「我這也算是瞎貓碰到死耗子,我當然不客氣把金庫裏頭的金銀財寶全都拿走,還吃光金庫裏的月餅,那些月餅上頭全灑上金箔,一顆值二十兩銀子!」她賺到的。


    「那個奸商真是損失慘重,不但金庫全被搬空,連月餅也被吃光。」聽她說故事真是一大樂趣,很容易感染歡樂情緒。


    「可不是。」她想到就好笑。「誰要他把金庫擺在柴房,剛好我又跑錯地方,算他倒楣。」


    確實倒楣。


    李英豪笑著笑著,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對,就是柴房!


    柴房是最不起眼的地方,任誰都不會想到柴房,如果將金庫藏在柴房,那就萬無一失,他所尋找的帳冊,極可能放在柴房!


    「月光姑娘,妳真是天才!」李英豪激動得抱海珍珠,嚇了她一跳。


    「你幹什麽?」她沒來得及甩他巴掌,他已經放開她,興奮地起身。


    咦?他那動作……


    「我先走了,記住我的話,不要再當夜賊,對妳沒好處。」他說完轉身就走,海珍珠隻來得及嗆他的背影。


    「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你管不著!」她嗆歸嗆,李英豪早就不知道跳到哪裏去,海珍珠隻能對著空氣說話。


    ……囉唆的男人,要他多事。


    海珍珠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塵,決定今天晚上不玩了,迴家上床睡覺。


    天上的月亮,仿佛也讚成她的決定,跑到雲層後麵躲起來。


    當月亮失去光芒,月光不再是月光,隻是一個等待愛情的女人,期望在愛情中綻放出光亮。


    不對勁。


    海珍珠將頭偏向右邊,想了好久,接著又將頭偏到左邊。


    不對勁。


    她的頭偏過來、偏過去,怎麽想都覺得跟李英豪有關係,尤其是他昨晚的動作──


    李英豪有個習慣,可能他自己都沒發現,就是每當他興奮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捏耳朵,昨晚那個黑衣人就捏了耳朵。


    但是有可能嗎?那個黑衣人武功高強,麵團頂多拿得動筆,根本不會任何武功,更別提在屋頂間跳來跳去,他能跳過他家的圍牆就不錯了。


    ……煩死了,這是怎麽迴事,她怎麽想不通?


    跳下床穿上鞋子,海珍珠隻要有弄不懂,想不通的事,一定去找李英豪。


    「麵團!」


    李英豪正在研究吳得興官邸的布置圖,不期然聽見海珍珠的唿叫聲,連忙將圖折好用書壓著,怕被海珍珠發現。


    砰!


    海珍珠門敲都不敲就闖進李英豪的房間,幸好他沒在更衣或者和女仆調情,不然會很尷尬。


    「有事嗎,珍珠?」兩人幾天「不見」,海珍珠問候都不問候,隻會張著一雙大眼瞅著他,李英豪尷尬的笑了笑,沒忘記他們兩人還在冷戰,倒是海珍珠完全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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