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抬起目光,仰望著身材高大的僵屍,壓力悄然襲來。他緩緩吐出口悶氣,掃去心中懼意,靈台重複清明,隨即一展含光,冷顏撲上。


    屋外傳來詭異的惑靈曲,一具僵屍聞聲跳動,利爪直取他咽喉。林逸垂首避讓,揮刀斬過其腰腹,卻見火星迸射,含光如中金剛,反震得自己虎口發麻。


    緊接著,洛采薇掀開鬥笠,腳踩著林逸雙肩躍起,淩空一棍砸向僵屍頭頂!


    趁此機會,傅勇帶人衝出大殿,下馬換作步行,剛要迴去支援,便聽得轟隆陣巨響,兩位靈官撞破殿門,倒射而出,摔進遠處花壇。


    霎時間,林逸單掌支地,一個烏龍絞柱翻旋起身,右手緊握含光,堪堪穩住腳步。


    “嗡!”傅勇眼前銀芒閃爍,盤龍棍唿嘯著擦過他耳畔,將旁邊的軍馬砸得腸肚粉碎。他側目看去,軍馬正倒在血泊中,哀嚎斃命。


    冷汗,控製不住地流下。


    這就是僵屍?


    他捂著狂跳的胸膛,望向大殿裏那兩隻黑乎乎的怪物,心中驚駭絕倫:難道他們倆個靈官,一直在跟這種東西戰鬥?


    毛僵積陰而化,力大無窮,實乃金剛之軀,刀槍不入,遠非尋常鬼怪可比。


    洛采薇勾動手指,召迴盤龍棍,然後抬頭說:“林哥,你快看天上!”


    林逸仰首望去,隻瞧遠天外站著一名中年男子,腦袋高及雲霄,肩比日月,宛如泰山壓頂般俯瞰著眾人,手裏還捧著嗩呐,正是那個病癆鬼。


    秦柔驚道:“什麽玩意,嚇老娘一跳!”


    “……”


    林逸啞然無語,洛采薇皺眉自語:“身抵蒼穹,肩擔日月,莫非是法天相地之術?”


    “可我們剛才還在驛亭中,怎麽突然就迴到清暑殿裏?”她搖搖頭,又說:“不對,這是錯覺,此乃囚天陣,能將百裏方圓縮成丈許大小。效果類似你那麵寶鏡,我們誤入其中,恐怕一開始就著了他的道!”


    “小子不通陣法。”林逸定下神,態度凝重地問:“現在該怎麽辦?”


    “你拖住僵屍,我來破陣。”洛采薇環顧四周,目露焦急,“首先要找到陣眼。”


    “好!”林逸朗聲應允,打量著那兩隻怪物,心中暗道:“一隻也就罷了,若它們倆同時攻上,我多半無暇分顧。”


    “另一個就交給末將。”傅勇看出端倪,當即鼓起膽氣,頓生豪邁,扭頭望向身邊的弟兄。


    守兵們幹澀一笑,紛紛醒過神,立刻舉盾提刀,並肩走向僵屍,眼裏視死如歸,沒有半分迷茫。


    “殺!”傅勇拔劍怒吼,率先迎過去,抖腕刺中僵屍咽喉,卻被它的毛發擋住,劍刃彎曲崩裂,四散飛濺。


    冥樂奏響,毛僵揮爪反擊,一位士兵忙拽迴傅勇,再抬盾格住利爪,巨力加身,兩腳不禁倒滑出去。


    後方眾人見狀便以掌抵背,一個推著一個,使出了吃奶的勁,才緩緩止住退勢,穩住了陣型。


    “兄弟們,給我頂迴去!”那士兵嘶啞地低吼道,兩眼通紅,額頭青筋暴起,渾身血脈僨張,汗水都蒸騰成了熱汽。


    三十多位士兵齜牙瞪目,狀若瘋癲,集結全員之力,推得那具僵屍徐徐後撤。而林逸也和另一隻毛僵交上手,施展開九宮步,與其纏鬥周旋。


    “砰!”僵屍仰麵跌倒,幾名士兵撲過去將它按住。傅勇火速取來破甲錘,踮足挺腰,雙手高舉著砸下!


    然而……


    “嘎啦——”木柄從中斷裂,錘頭震飛,傅勇連退數步。那毛僵扛著眾人,膝蓋不彎地彈起,雙臂橫掃而過!


    士兵們被它甩飛,傅勇躲閃未及,利爪擦中他的左手,但覺痛入肺腑。


    林逸察覺異樣,高聲喊道:“小心屍毒!”


    傅勇低頭端詳左手,腕部傷口呈現深黑色,並不斷侵向胳膊,大有蔓延之勢。


    “忍著!”一名士兵拉起他手掌,另一人抽刀劈落,將他左臂連肘斬斷,全程沒有半句商量。


    傅勇更無怨言,隻簡單包紮好斷處,又返身衝迴戰場,擒槍搏鬥。


    “都退下,去用弩車!”林逸一聲暴喝,插入人群,同時應對兩隻毛僵,長刀繞身而走,舞得密不透風。


    “聽我口令,騎兵隊後撤張弓!”傅勇下了決斷,對林逸點點頭,遂率人架起床弩,擺上巨箭,鬆開機括射出!


    “蹭——”利箭破空襲至,林逸矮身躲讓,僵屍揮爪迎去,指甲正中箭尖。隨後便聽得陣咯啦聲響,兩者乍一交觸,力能穿牆的弩箭竟從前端開始節節破碎。懶人聽書


    眾人無不倒吸口涼氣!


    林逸瞧他們還在發愣,趕緊喊道:“別管我,快找個地方躲起來!”


    傅勇按捺驚恐,立馬吼了迴去:“吾等燕國男兒,哪有當逃兵的道理?”


    “哈哈哈……”守軍們轟然大笑,攜手走向僵屍,嘴中高喝:“吾輩兒郎馳騁沙場,斬寇殲敵,長驅北賊,壯哉這一生,今日死亦何懼?”


    “殺!”傅勇獨臂舉劍,寒芒耀目。


    “殺,殺!”士兵們齊聲應答,刀背敲得盾牌砰砰作響。


    “都瘋了。”林逸躲開毛僵啃咬,側目又問:“洛師姐,你還沒找到陣眼嗎?”


    “哪有這麽快。”洛采薇跑出大殿,翻上屋簷,拄著長棍環顧尋找。


    林逸揚起烏煞綾,腳踏無形清波,遊離在僵屍爪牙之間。好似暴風中的一片落葉,肆意飄搖,幾度落入險境。卻又如魚兒戲水般,穿過它們腋下、繞過它們脖頸,形若鬼魅,難以觸摸。


    士兵們援護而來,驍勇奮戰,為他分擔了不少壓力。但隨著時間逝去,眾人體力漸感不支,皆汗流浹背,厚重的盔甲下滲滿了一層油膩。


    待到後來,他們連陣型都無法維持,破綻劇增,不斷有人被僵屍擊倒。傷者滾到一邊,紛紛自剮骨肉,隔絕毒素。


    可即使如此,他們的鬥誌依舊高昂,仿佛不知恐懼為何物,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燒。林逸幾番勸趕不成,隻能緘口沉默,凝神與邪物對抗。


    一名守軍被毛僵掃飛,摔斷了兩腿。他單掌抓著地,五指緊扣住泥土,頑強地爬迴戰場,用另一隻手舞著刀呐喊:“兄弟們等等我,一起並肩殺敵!”


    士兵們悍不畏死,前仆後繼地撲向兩具毛僵,手斷了就拿頭撞,腿折了就用牙咬。縱算牙齒全部崩碎,也要挺起驕傲的頭顱,用沾滿鮮血的嘴唇,惡狠狠地扯住僵屍衣物。


    “這就是征北王帶出的兵嗎?”林逸閉目哀歎,不忍直視,心裏除了憐憫,更多的是敬佩。


    “傅兄,你先率兵迴去,再多帶些人來幫忙。”他退向大門,才至近處又被陣法彈飛,頓感惱火。長刀馭雷劈出,但雷光竟被透明的牆壁所吞沒,不留半點痕跡。


    洛采薇站在屋頂,高喊道:“林哥,陣法是道術分支,借助大道規則,絕非蠻力可破解。哪怕你一刀能撕裂天地,也無法撼動其分毫。”


    “嘖。”林逸皺眉咂舌,唯有轉身殺迴。


    “我找到了!”洛采薇喜道,兩眼盯著後院中一堆石子,“這裏的石頭總計三十六塊,暗合天罡之數,擺布看似散亂,卻隱含規律。”


    沒等她說完,惑靈樂曲調陡急,僵屍全朝她撲去。林逸試圖將它們攔住,洛采薇反應迅捷,立刻拔出飛刀,隔空擊偏了石堆。


    “轟——”四周陣法分解,病癆鬼的幻影跟著消失不見。蒼穹落幕,烏雲散去,後院裏現出一座涼亭,病癆鬼就站在亭中,手捏嗩呐,滿臉驚訝。


    原來他們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山莊,策馬奔騰數個時辰,也隻是在院中打轉。


    洛采薇跳下屋頂,眾人趕到她身旁,傅勇怒喝道:“妖修,你害死我這麽多兄弟,給老子納命來!”


    “有意思。”病癆鬼森森一笑,抿嘴吹響樂器,僵屍跳過門檻追向眾人,自己擇路欲逃。


    “得得得……”正當此刻,莊外響起滾雷般的馬蹄聲,一匹黃駒鬃濕噴沫、翻蹄亮掌地衝破後門,眨眼間已馳到近前。


    而馬背上則騎著位鶴發老者,他臂夾大槍,掩殺至病癆鬼身後,抬手便刺!


    病癆鬼驚覺變故,忙旁移躲閃,未料那杆大槍一抖,挑中他手中嗩呐,擊成粉碎。


    “俞老爺子?”林逸喜形於色。


    “林小友,好久不見。”俞景榮勒停快馬,眼珠掃過眾守軍,點頭說:“我在陣外觀戰半天,爾等灑血鏖戰,拚死搏殺,不辱我燕國十萬鐵騎的威名。”


    “您姓俞?”傅勇遲疑地開口,抱拳問道:“可是城東俞家鎮的棍棒總教頭,人稱‘六合神槍’的俞老前輩?”


    “正是老夫!”俞景榮翻身下馬,斜眼瞥向院牆邊的病癆鬼,冷喝道:“你還想走?”


    病癆鬼切了一聲,鼓起腮幫,竟用吹口哨的方式奏響惑靈曲,僵屍再度攻來。


    “俞老留神!”林逸持刀要護駕。


    “交給我。”俞景榮脫掉上衣,披在腰間,露出矯健的身軀。他深吸口氣,隆起的肌肉宛若鋼鐵鑄就,恰似一塊塊岩石拚接而成,線條深刻分明。


    俞景榮震足沉腰,一坐手腕,大槍如靈蛇般點出,不斷畫著圓圈,卷起體內百脈真氣。圓弧越轉越小,最後全身勁力擰為一線,刺向僵屍眉心。


    槍意·六合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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