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判別方向,眾人跟著他轉入左邊隧道。複行半裏,殷小閑忽然開口:“前麵有東西!”


    幾位靈官陸續停下,林逸開啟天眼,順著洞窟一路掃去,周圍景色全納入腦海,最終落在一堆異物上。


    黑鷹緊張地問:“妖怪出現了?”


    “不對,那些東西有手有腳——”林逸皺起眉頭,神情由警惕轉為驚愕,而後高叫道:“好像是人!”


    話音未畢,他已舉著火把衝出,其餘人連忙跟上。待靠近一瞧,地上竟躺著十多具屍體!


    林逸當場愣住不動。


    邵雁菱俯身分辨,看穿著大半是村民,也有幾位官兵混在其中。最上麵躺著一位綠衫女子,容貌頗為熟悉。


    那女子雙眼緊閉,臉色漆黑,顯然死去多時。


    “顧婉兮……”林逸兩腿一軟,哆嗦著嘴唇跪下,緩緩將她抱起,靈氣透過自己掌心,不斷送入她體內。


    “顧姐姐!”黑鷹尖叫著撲在她身上。


    “婉兮,快醒醒,我來救你了。”林逸苦苦哀求著,不斷搖動她的身體。可無論再怎麽努力,對方也沒有半點反應,生機早已斷絕。


    “林師弟。”殷小閑垂下目光,不忍再看,“顧護法魂魄散盡……她已經走了。”


    簡簡單單幾個字,卻像盆冷水澆在林逸身上,內心僅存的希望都被噩耗撲滅,整個人如夢初醒。


    她走了。


    “婉兮——”林逸肝腸寸斷,瘋狂用拳頭錘擊地麵,砸得自己鮮血橫流。


    “都怪小子沒用,身為靈官,卻連一個人都保不住。該死的明明是我啊,你為何要救我這種廢物?”淚水朦朧了他的眼眶,腦海中一片空白。


    “林逸……”邵雁菱喃喃道,哪怕平日跟他吵得不可開交,此時也說不出半句責備。


    “小心,有敵情!”殷小閑感知到妖氣湧現,立即高唿示警,右手掏出一張靈符握於掌中。


    “轟隆!”緊接著,頭頂傳來岩壁崩裂聲,泥沙傾瀉而下,遮住眾人眼簾。


    “師姐留神!”項誌誠搶先護到邵雁菱身前,反手抽出昆陽寶劍,舞成一麵光屏,格開紛飛的碎屑。


    昏暗中,林逸借助天眼看清變故,陡見一隻巨蟒般的怪物正朝自己襲來,急忙揮刀迎去,擦著它側身劃過!


    “噗嗤——”粘稠的液體濺滿他衣襟,怪物一擊不中,又縱身紮入地底。


    待塵煙消散,眾人紛紛問道:“諸位沒事吧,有誰受傷嗎?”


    火光照亮隧道,邵雁菱顫抖地指向後方,驚恐地問道:“鄭護法?”


    林逸順目望去,那位女護法的身體已從腰間斷開,上半身離奇消失,傷口扭曲變形,血肉模糊,仿佛被利刃攪碎,隻剩一雙腿站在原地。


    ……


    漁民們背著包裹,手拎大小箱盒,各自走出家門。村裏孩子哭、女人鬧,東西堆得亂糟糟一團,擠得道路水泄不通。


    “村長,你去告訴他們少帶點行李,這次是去避難,時間緊迫,大夥簡裝出發!”任定北督促道。


    “是,是。”村長應聲點頭,趕緊跑過去傳令。


    忙了近半個時辰,村民們終於攜帶好家當,在官兵護送下離開。


    轉至海邊,幾十號村民登上自家漁船,迴首望向村落位置,眼神還依依不舍。


    一位官兵抬腳踹中李鐵叉屁股,怒道:“磨蹭什麽,快給老子上船!”


    李鐵叉踉蹌幾步站穩,手腳並用地爬上漁船,轉過身笑道:“軍爺教訓的是,小人知錯。”


    官兵懶得理他,轉身就跟任定北複命。本來島上怪異四起,危險橫生,如今可以提前撤離,心裏早樂開了花。


    任定北環視四周,清點完人員,揮手便說:“出發!”


    官兵們敬禮告辭,紛紛躍上船頭,眼瞅著離青波島愈來愈遠,心情不禁大好。


    一人說:“弟兄們忙活幾天,總算能迴去交差了。今晚我要喝點老酒,美美睡上一覺。至於剩下的爛攤子,就讓那些靈官解決吧。”


    另一人道:“哼,我瞧他們自命不凡,其實也沒啥本事,頂多比我們強個出身罷了。老子要能考入天冊府,能耐絕不比他們小。”


    “可不是嗎,幾個毛頭小子就敢揚武揚威,對我們唿來喝去。結果登島兩天,什麽都沒查出來,全是飯桶。”


    領隊漢子大聲嘲諷,他本是衛兵頭領,此行受任定北管轄,一路上卑微討好,窩囊了許久,更加懷恨在心。


    “等等!”一名士兵表情微頓,站起身說:“哎,那靈官好像在跟我們招手,喊什麽……停船?”


    領隊官兵將他按了下去,接口道:“別管他,大夥就裝作沒聽見。好不容易能走人,現在又想我們迴去,門都沒有!”


    “該不會是他怕了妖怪,想讓我們帶他逃命吧?”


    “哈哈!”眾人聞言大笑。正樂著,水麵光線陡暗,無數黑影從海底追來。轉眼過後,籠罩住船隊,宛如硯台落入池中,將海水染成濃墨。


    官兵們頓時臉色齊變,驚叫道:“這是什麽鬼東西?”


    “嘩啦啦!”破水聲乍起,一道道黑影自下方刺出,皆粗同樹幹,如長槍般擊碎甲板,將眾人從腳至頭貫穿,高掛在空中,鮮血鋪灑。


    殘酷的景象遠遠印入任定北眼中,他停下奔跑,駭然望向前方,海麵上竟不剩一個活口!


    ……


    “妖孽,我要你償命!”眼見護法慘死,邵雁菱火上心頭,一掐指訣,寒霜寶劍倒飛出鞘,唿嘯著射向林逸身後。


    林逸抱住顧婉兮,旁移半步,飛劍挨著他身子擦過,直沒地表!


    邵雁菱一豎手指,劍身跟著上抬,掀開大片泥土,同時挑出怪蟒半個腦袋。


    她定睛望去,這東西渾身漆黑,有口無麵,滿嘴尖牙,齒縫間還夾雜著護法稀碎的殘骸。比起蟒蛇更像沙蟲蚯蚓,隻是體型更為龐大粗壯。


    她怒問:“林逸,你不是說怪物像顆人頭嗎?”


    林逸剛欲辯解,忽聞牆壁震動,又一道黑影破岩而出,張嘴咬向邵雁菱,腥風撲麵。


    “兵!”僅在毫厘之間,項誌誠手握昆陽劍斜斜刺出,攜卷著熾熱火光,架住怪物巨口,替她擋下這致命一擊。


    林逸亦激發雷種,進步劈刀,電光轟然鞭出,將怪物攔腰斬斷。便在此刻,上方泥土忽然炸裂,再一隻怪物探頭朝他咬來。


    不待林逸轉身,邵雁菱已勾動手指,寒霜劍倒躥而起,正中怪物脖頸,高高釘在岩壁上。


    “去。”殷小閑祭符下令,道童頓足發勁,縱身越至半空,雙拳由白轉黑,連環貫打,將怪物揍成稀爛。


    眾人還沒來得及喘口氣,洞穴盡頭又傳來響動,四五條怪蟒交纏著身子,一起湧入隧道,張嘴直撲眾人。


    “站成一線!”林逸喝罷高舉長刀,雷種灌注,再奮力朝前劈落。身後三人迅速與他排成一線,電光震嘯斬出,怪蟒群被當中轟穿,殘存的軀殼沿著兩側隧道衝來,跟他們擦肩而過。


    林逸連使雷法,體力有所不支,冷汗悄然流下。可一劫剛過,新劫又生,洞穴盡頭響聲大作,似乎有無數怪物正朝這邊趕來。


    殷小閑見狀心驚,忙拋出手中符紙,口念六甲秘祝:“臨兵鬥者,皆數組前行!”


    那道符紙無火自燃,接著銀光湧現,六位披甲天兵憑空降臨,分持斧劍錘鐧大刀長槍,擺開架勢,威風凜凜地守住洞口。


    “走。”殷小閑一聲令下,林逸不敢怠慢,立馬背上顧婉兮,隨他們轉身撤離。


    眾人發足狂奔,天兵們唿喝著迎上怪蟒,手起刀落間,斬下幾十顆怪物頭顱。過得少頃,符紙焚盡,天兵們齊同頓住,跟著化為點點銀光,瓦解消散。


    穿過昏暗的洞穴,眾人來至岔路口,四周震動不絕,殷小閑高吼道:“繼續跑,千萬別停!”


    “又不是打不過,我們幹嘛要撤?”邵雁菱麵露悲憤,對鄭護法的死狀難以釋懷。


    殷小閑厲色道:“敵眾我寡,支援連綿不絕,光靠數量都能累垮我們。更何況洞穴太窄,根本施展不開手腳,若不慎弄塌隧道,我們都得死在這!”


    邵雁菱無言反駁,隻有強壓怒火。前方道路越來越窄,很快便不能奔跑,眾人紛紛轉為步行。


    耳聽得怪物們已近在咫尺,林逸對項誌誠說:“項兄,你幫我把顧小姐的屍首帶出去,小子留下斷後。”


    “不必。”殷小閑又掏出一張符紙,掐訣喝道:“臨兵鬥者,皆陣列四方!”


    光芒閃爍,六名天兵轟然而降,鎮住內側洞口。不多時,就和怪蟒鬥到一處。眾人借此機會,先後爬出隧道,快步逃至山腰,找了片草地坐下歇息。


    林逸剛放下顧婉兮,邵雁菱就衝過來一把揪住他衣領,怒不可遏地問道:“這就是你說的人頭?”


    項誌誠急忙起身,按住她胳膊勸道:“師姐莫怪,林師兄不可能什麽都知道。”


    “可他害死了我的護法!”邵雁菱氣得咬牙切齒,揮掌拍向襲來的黑鷹,惡狠狠地說:“沒你事,給我滾遠點!”


    黑鷹振翅躲開攻擊,怒罵道:“刁蠻潑婦!”


    “抱歉。”林逸腦袋垂在肩旁,心情低落到穀底,已經沒有餘力跟她爭吵。


    項誌誠拉開二人,插嘴問道:“林師兄,你真不知道這些怪物是什麽嗎?”


    林逸低頭沉默,迴想起海中那巍峨的身影,過了好半響,才短歎一聲說:“唉,那不過是妖物的幾根發絲罷了。”


    “發絲?”眾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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