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挺直腰板,甩了甩左腕,剛才突遭墨離偷襲,雖有玄甲防護,但衝擊力還是震傷了骨頭,此刻正隱隱作痛。


    顧婉兮趕緊上前,拉過他手臂,輕聲問:“很疼麽,我幫你揉揉吧?”


    麵對她的親密舉措,林逸先是一愣,隨後抽出手掌,笑著說:“不礙事,我去追妖怪。”


    話畢,不等她們反應,快步衝向大門,直沒入漆黑的墓道。


    顧婉兮憂心忡忡,駐足少頃,便和黑鷹追過去,尾隨在他身後。


    兩人帶著黑鷹爬出古墓,乍見驕陽,受強光所照,視線略微恍惚,稍即恢複,又換吸幾口氣,倍覺清新。


    “請二位留步,我迴頭再接你們。”林逸交代一句,便獨自奔出。


    “喂,你小心點!”黑鷹大聲喊道。


    顧婉兮望著他背影,咬唇糾結,直到再也看不清身形,才彎腰坐下,垂目失神。


    黑鷹落到她身旁,兀感氣惱,哼唧著用爪子踢爛雜草,抱怨說:“林公子總想一個人解決問題,到底有沒有把我們當成夥伴?”


    “怪我太弱,幫不上啥忙。”顧婉兮滿臉黯然,撿起一顆石子,在掌中掂量數下,忽朝遠方丟去,似要打碎心底的鬱悶。


    ……


    林逸跟蹤著戰鬥痕跡,一路來到半山腰,察覺妖物的氣息已在前方,忙躲到樹後,謹慎地靠近。


    走了幾步,遂見地上躺著五六具屍體,皆骨骼扭曲、內髒暴露,顯然剛發生過一場惡戰。


    而鷹麵妖則被長劍穿胸,釘在樹幹上,四顆腦袋聳拉著,八目緊閉,不知生死。


    其餘官兵已經逃遠,連同伴屍體都沒帶走,可見情況多麽慘烈。林逸觀望片刻,遂持刀現身,來至姑蘇鳥麵前,定睛打量。


    剛於墓中時,妖怪攜風闖入,吹熄火把。林逸倉促應敵,沒看清對方長相,如今再細瞧這怪物:腦袋似鷹非鷹,似鳥非鳥,尖喙利爪,黑羽遍體,果真容貌醜陋。


    他收迴目光,準備轉身離去;忽然間,姑蘇鳥眼珠圓睜,翅膀一抬,如鐵扇般地砸向他後背。


    林逸嘴角微揚,俯腰躲過殺招,複旁移丈許,迴身一按刀柄,笑著問:“喲,你醒啦?”


    “嘎!”姑蘇鳥仰天怪嗥,奮力掙開束縛,煽動羽翼,卷起的風煙高遮日光。


    林逸被氣浪逼退,左足朝後劃過半圈,踩碎草葉,堪堪站穩腳步。同時右手拔刀出鞘,指向對方,擺出架勢,目光隨之凜然。


    姑蘇鳥衝出煙霧,鐵喙直點他額頭。林逸不敢怠慢,舉刀前劈,試圖截斷其攻勢。


    “哢嚓!”姑蘇鳥張嘴叼住刀刃,另三顆腦袋一齊向他啄去。而林逸反應更是迅捷,瞬間抬腿,踹中對方腹部,借力後撤,並抽出了含光。


    姑蘇鳥身強體壯,尖喙能敵神兵,稍有優勢,便連連進攻,不給他喘息機會。


    一人一鳥穿過蒼鬱叢林,前奔後趕,兩者交鋒處,刀鳴怪嘯,偶有火花迸射。周圍樹影迅速拉遠,燕雀受驚高飛,紛紛躥向藍天。


    林逸舉刀擋住一記重擊,蠻力襲來,整個人疾退十丈,撞入樹冠,又彈飛出去。百忙中,迴首轉身,淩空虛踏冠頂,側躍而出,躲過後續殺招。


    姑蘇鳥振翼滑翔,窮追不舍。林逸大皺眉頭,隻覺其實力暴漲,與墓中時完全不同,心想:“這怪鳥為何變得如此厲害,莫非它每長一顆腦袋,就能提升一層境界?”


    耳聽得淒厲嬰啼,姑蘇鳥從旁攔截,爪撓嘴啄,林逸被迫在空中和它纏鬥。墜落間,舞刀護體,乒乒地擋住暴雨般的連擊。


    眼看就要落地,姑蘇鳥突然銜住含光,趁其抽刀的空隙,雙爪握住他腰腹,奮力往上一拋!


    林逸重返半空,手腳無從著力,又覺後背一疼,似乎被它腦袋撞到,高度更添數丈。


    姑蘇鳥歡叫出聲,繞著他來迴盤旋,一邊用鳥喙逼住神兵,一邊用雙爪將其越抬越高……最後鬆爪撤離,任由他身形陡滯,再猝然墜落。


    耳畔狂風唿嘯,頭頂浮雲在眼中疾速遠去,林逸心髒發顫。他深吸口氣,擯棄雜念,隨即放開含光,雙掌合十互拍,掌心響起隆隆雷鳴。


    頃刻間熾光爆閃,神兵穿行而過,吸入靈力,卷攜著電弧射向妖禽,瞬息百尺,耀如流星!


    姑蘇鳥見狀大駭,那白光來得何其迅速,躲避已然不及,隻能探頭啄出,以鳥喙硬抗。


    “噗嗤!”鮮血飛濺,一顆腦袋齊頸而裂,姑蘇鳥慘叫著滑落,斷首處不停噴灑出血液,染紅天際。


    電弧隱沒,含光倒射歸迴,林逸抓住刀柄,借慣性飄向遠處。須臾後,重新踩上地麵,順勢連滾數圈,化解掉剩餘衝力。


    他拍了拍身上的雜草,抬頭望去,但見怪鳥墜進前方密林,轟地聲濺起無數塵埃。


    “死了沒?”林逸疑心不減,朝那位置走了沒多遠,忽聽得一聲尖嘯,緊接著一道黑影躥上天空,振翼展翅,雄軀矯健,正是姑蘇鳥!


    它懸停半空,胸膛慢慢鼓起,又生出顆腦袋,但長到一半時就卡住不動,仿佛已到達極限。


    林逸驚訝失色,對方僅憑四首便能和自己勢均力敵,如今還要變化……


    “這家夥究竟是什麽修為?”他錯愕頓足,心裏暗暗叫苦,隨後肅穆神色,邁步迎去。


    姑蘇鳥眼裏蘊滿怒火,斷頸疼痛鑽心,長嗥三聲連發羽箭,兜頭蓋臉地朝他射去。


    林逸俯身奔跑,鑽入叢林,以此避開羽箭,揮手祭出含光,禦兵反擊。


    可望氣術尚不夠火候,天眼通的範圍有限,刀騰百尺處已無力引導,旋又墜迴。他接住刀柄,仰頭望著姑蘇鳥,愁眉思索計策。


    姑蘇鳥眼瞧羽矢傷不到他,立馬俯身撲下,伸直鳥喙,欲將其當胸刺透。


    “來得好!”林逸凝神以待,就怕它占據天利,不和自己近身戰鬥。


    姑蘇鳥劃過重重樹冠,雙翼揚起氣流。林逸兩腿微岔,豎舉長刀,眼看著怪鳥越飛越近,右腳忽然朝左側踏去,偏移半個身位,左腿亦邁向左前方。


    而在同時,仆步轉刀,以刃背搭上左肘,全身縮在神兵之下。


    隨即,雙方交錯,姑蘇鳥緊挨著他頭頂擦過,目光相對,連彼此的兇獰都清晰可見。


    “叮!”鳥喙撞上刀鋒,揚起一長串火花。林逸身子猛地一沉,膝蓋嘎吱作響,幾乎貼住了地麵。


    便於刹那間,利喙撕破他的肩頭,割開肌膚,露出血淋淋的骨肉。林逸苦苦支撐,等怪鳥飛過,扭胯一刀斬向後方。


    含光化作一縷薄煙,沒過姑蘇鳥右翼,直到其掠出十多丈,傷口才來得及顯現。


    姑蘇鳥失去平衡,怪叫著撲進樹叢,斷枝橫飛,墜地聲遠遠傳來。


    林逸吐出口廢氣,不顧自己傷勢,跌跌撞撞地跑去。姑蘇鳥搖晃起身,迴頭和他再度搏殺,因翅膀受損無法飛行,隻能與他近身纏鬥。


    但神禽力大,喙尖嘴利,發起瘋來意外駭人。林逸剛砍出兩刀,自身也被擊中數下,護體真氣觸之立破,短暫功夫,胳膊上又多了幾條血口。


    既然如此,林逸幹脆全力進攻,以傷換傷,僅保護自己要害。雙方愈打愈烈,鳥首連啄,朧華流轉,鮮血濺上樹葉,殘羽帶肉飄零,落得四周到處都是。


    “中!”林逸覓見破綻,單刀直入刺進它額頭,前後貫穿。


    姑蘇鳥吃痛嚎叫,轉身要逃;林逸抓住機會,雙掌齊出正中它後腰,催動五雷掌。隻聽一陣劈裏啪啦地電流聲響,陰陽五氣衝化雷霆,爆發出耀目白光!


    下一刻,姑蘇鳥竟從眼前憑空消失,轉瞬後,陷進遠方一顆巨樹中,沿途細小的樹木接連粉碎!


    靈氣枯竭感驟然襲來,林逸腳步踉蹌,差點摔倒,急忙吐納調息,穩住身子,搖晃著朝它走去。


    站到近處,這才發現怪鳥肉軀已經糜爛,傷痕自背部蔓延向雙腿、羽翼,白骨暴露在外。


    林逸內心感歎著五雷掌的威力,伸手扯過姑蘇鳥腦袋,拔出含光刀,順勢斬開它後腰,取出一枚黑色妖丹,約有杏仁核大小。


    林逸擦淨妖丹,忍著腥膻味拋入嘴中,借此補充消耗殆盡的靈氣。


    “大人!”耳後傳來一聲唿喊,迴頭便看到顧婉兮正朝自己跑來。


    林逸略微皺眉,責備道:“顧小姐,我不是讓你在原地待著麽?”


    顧婉兮帶著黑鷹趕至他身邊,反手摘下斬妖榜,收了姑蘇鳥的殘魂,氣喘籲籲地說:“大人,我擔心你。”


    林逸無奈地搖搖頭,苦笑道:“這裏太兇險了,萬一我沒打過妖怪,你跑來不是送死?”


    “可……”顧婉兮張開嘴,欲言又止。


    林逸突然雙眼發黑,腦中陣陣眩暈,胃裏惡心難受,隻覺渾身酥軟。


    “你怎麽了?”黑鷹落到肩頭問。


    “沒啥大礙,隻是靈氣消耗過度,剛服了顆內丹,休息會就好。”林逸晃著腦袋,按捺住痛楚,強打起幾分精神。


    “大人!”顧婉兮擔憂地叫道。


    “我真沒事,追長生教要緊。”林逸踮腳眺望,辨別方向,開口說:“我先下山,不能讓他們帶走寶物,二位原地待著,這迴莫要亂跑了。”


    說罷,扭頭就走,可腳步卻蹣跚虛浮,身子搖搖欲墜。顧婉兮盯著他,淚水溢滿眼眶,哽咽道:“大人我求求你,別再逞強自己——”


    她話音未絕,忽見林逸兩腿一軟,緊跟著撲落塵埃,重重摔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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