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林逸心神震撼,手足微微慌亂,滿懷期待道:“大師,請您指教。”


    “小子,此處事物,皆受你控製。”黑袍男子見他一臉茫然,便問道:“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大師……”林逸百思莫解,話音吞吐,覺得自己完全跟不上對方腦子。


    “在秘境裏,有些事無法明說。”黑袍男子歎氣道,想了片刻,提醒他:“你平時如何修煉?”


    林逸為了避諱,琢磨著用詞,比喻道:“以將軍調遣軍隊……再讓它們運輸糧草……最後帶迴本營。”


    言下之意便是以神馭氣,裹挾精華,匯入丹田。


    黑袍男子滿意地點頭,看著他說:“此處的你,正是那將軍。”


    林逸腦中如雷鳴電閃,茅塞頓開:原來我是自己的一縷神識!


    黑袍男子指揮道:“現在,你將光壁打開,放入一縷死氣,嚐試轉化它。”


    林逸依言照辦,轉頭望著光壁,心念到處,白光分出幾股,朝外殺出。不多時,撕下一團黑霧,圈境放開道口子,將它押送迴來。


    黑白兩氣,如利箭般衝向林逸,黑袍男子趕緊喊道:“停!”


    林逸猝然驚覺,堪堪將它們止住,丈許方圓的氣團,差點直接撞在自己臉上。僅是隔空望著,也能感受到其中蘊藏的陰寒邪力,暗叫了聲好險,對黑袍男子請示道:“下一步該怎麽做?”


    “分幾絲白氣混入,將其攪亂,然後翻轉它。”


    林逸便將真氣分出,深入陰冥之氣中,須臾後,兩者摻雜交互,色澤斑駁,再讓它們上下顛倒,翻了一麵。


    “不對。”黑袍男子搖頭道。林逸又讓它們左右翻了半圈,“不對。”斜著轉了半圈,“不對。”


    林逸摸不著頭腦,隻好每個方向都試了一遍,卻始終沒有效果。最後一發狠,以閑餘真氣為鞭,抽陀螺似的,讓它們急速旋轉。


    未想這下太過魯莽,失去控製,神識受到牽連,腦中天旋地轉,昏沉欲漲,難受無比,忙控製真氣將它們刹住,緩緩停下。


    林逸目眩眼花,搖晃著身子,不知東南西北。過得半響,才勉強站穩,再瞧那氣團,依舊黑是黑,白是白。


    “還不對。”黑袍男子漠然道。


    “大師。”林逸扶著腦袋,強打起精神,虛心道:“求您詳解。”


    “前後左右,四麵八方,無論哪種,都是正道而行。汝之思想已被常識束縛,所以怎麽做,都是徒勞。你要從中跳出,反其道而行,方能窺見異境。”黑袍男子說得慢條斯理,伸手指著他眼睛:“你望過來。”


    林逸聽得雲裏霧裏,不得要領,遲遲凝起目光,朝他手指望去。


    “你怎麽看過來的?”黑袍男子問。


    “用眼睛。”


    “眼睛又朝向何方?”


    “朝前。”


    黑袍男子這才放手,笑道:“你若朝迴看呢?”


    “呃?”林逸當場怔住,大惑道:“我兩眼生在前麵,怎麽往迴看?”


    “自己悟,訣竅就在這。”黑袍男子揮袖轉身,信步徐行,在丹田中隨意溜達,顯得極為悠閑,忽然又停下,掐指一算,不忘提醒道:“沒多少時間了,你得快點想通。”


    林逸聽他這麽一說,心裏也著急,趕緊盤膝坐下,閉目思考。揣摩他言下之意,可總覺得莫名其妙,無處著手。


    朝前之物,如何往迴?


    他尋思良久,百般不得其解,迴憶剛才,已將氣團朝所有方向轉過,難道還有哪裏疏漏?


    腦袋昏昏沉沉,忽然,想起那日青藤齋內,張英卓說過的一句話。


    道可道,非恆道。名可名,非恆名。古人原以為大陸方方正正,漂浮於虛空之中,四方即為四極,下麵是無量深淵;而後來才發現,這顆森羅星竟是個圓球,遠沒有盡頭;但就算這個觀念,未來還可能再被顛覆。


    故此,隻有一時偏解,沒有永恆之理。


    圓球,旋轉,偏見,朝前卻要往迴……林逸隱約覺得摸到點竅門,心道:之前是怎麽旋轉氣團的……無論朝何方,都是圍著中央一點……可如果反過來,讓中點圍著四周轉呢?


    “這可能嗎?”林逸自語道。


    黑袍男子停下腳步,遠遠瞧著他,迷霧下的嘴角,漸漸勾勒起一絲笑容。


    林逸以此為鑒,舉一反三,窺思深處,越想越奇,心神為之搖擺,靈魂都感到顫栗,委實太過荒誕,超脫常識,卻又暗藏幾分道理。


    如果真成這樣,那我眼中世界,豈不要完全混亂?


    “罷了,來試一試吧。”他睜眼起身,再度操縱真氣,翻轉陰冥。黑袍男子走到他身邊,靜靜觀察。林逸不斷嚐試,氣團扭曲變形,縱算連連失敗,也沒有放棄,似乎已走到門外,離成功隻有半步之遙。


    “開始了。”黑男子忽然道,在他眼中,氣團正湧動沸騰,以一種不可思議地方式,發生變化。裏麵黑不再黑,白不再白,互相摻雜,破碎重塑,爆發出驚人之力。


    而四周環境也受到波及,丹田猛烈晃動,靈根嗡嗡顫抖,虛無中響起異聲,猶如龍吟鳳鳴,就連外圍陰冥之氣,都感到畏懼,隱隱有了潰逃跡象。


    黑袍男子急道:“放開白光,別讓它們跑了!”


    林逸聽到警告,百忙中,操縱光幕散開,化作無數道韁繩,將陰冥氣拉入丹田。黑霧鋪天蓋地,將丹田淹沒,直到納入過半,才重新關上光幕。


    真氣混入,陰陽逆轉,林逸感同身受,神識都要被撕裂。這滋味,像是頭下腳上,天地顛倒,手長到腳底,腿生到腦頂;又像肌膚滲進骨髓,內髒翻到體外,目光陷入腦海。


    哪怕陰冥蝕體的痛楚,也難及其千分之一。


    他強忍著不適,打起精神,全靠信念苦苦支撐,勉強不讓自己昏迷,一邊又加快重塑。不知過去多久,最後轟然一聲巨響,丹田猛地擴開,較之前十倍有餘,黑霧盡數化為氤氳白氣,蒸騰四野。


    “快,時間要不夠了。”黑袍男子督促道。


    但他話音未落,林逸已將光幕完全打開,靈氣蜂擁而出,纏住另一半黑霧,歸納丹田,如龍卷般灌入靈根。


    隨著陰陽兩氣澆築,靈根迅速生長,拔地而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一根參天大樹,高聳天際,遙不可見。主幹上竄出幾十道枝杈,橫向蔓延;而樹根則分為兩股,往下伸展。


    “這顆樹苗靠外力強行催生,皮竅脆弱,難堪重用,還需後天彌補——時辰已到,要迴去了,做好準備。”黑袍男子剛說完這句話,身體就模糊消失。而林逸仰望著大樹,還沒來得及驚歎,神識亦被彈出。


    轉過眼,又迴到外界,手臂方才折斷歪落,餓鬼碩拳近在額前,咆哮聲尚未斷絕,背後傳來趙綺曼尖叫:“不要!”


    他剛想躲避,念頭方起,真氣就順著經脈,湧向雙腿,足下生風,往後遁出丈許。餓鬼重拳砸了個空,站立不穩,差點摔個跟頭,吼道:“什麽?”


    趁此機會,林逸複又衝上前,右手抱住趙綺曼,啟步後撤,瞬間騰出三四丈。“砰”地聲響,背部狠狠撞上牆壁,震地岩壁上水露傾灑,卻不怎麽覺得疼。


    這一進兩退,僅在吐息之間,快進快迴,迅疾如風,猶勝鬼魅。瞧得餓鬼心驚不已,撼然道:“小爬蟲,你何時有了這等身手?”


    “唿——”林逸方喘口氣,一陣後怕。接著,斂聚神識,審查體內,發現氣脈從丹田生出,如同一顆參天大樹。主幹順著脊椎,直達後腦;枝杈則通往雙臂,抵向指尖;而根須又化為兩半,蔓延至足底。


    “林逸,你的手?”趙綺曼捂嘴叫道。林逸迴過神,定睛一瞧,左臂正軟趴趴地懸在身旁,好在經曆過陰陽轉易,這點痛苦已經算不上啥。


    “先不管,如何逃出去才是要事。”林逸抬頭道,望向餓鬼,“這廝一身怪力,恐怕有點難辦。”


    “你有這身功夫,剛才就不該下來。”趙綺曼出口責怪。


    餓鬼譏諷道:“兩個小爬蟲,這麽快就好上了?”


    趙綺曼羞惱道:“蠢貨,老娘可沒和林——臭小子好上,隻是關懷而已,關懷!”


    “真是膩歪。”餓鬼怒哼了聲,血目呈兇,大手一揮,將鐵鏈握住掌中,嘩嘩舞起,向兩人抽去。


    林逸抱住趙綺曼,昏暗中難辨鐵鏈方位,隻得聽聲猜測,斜地裏俯身撲出,以毫厘之差躲過抽擊。鐵鏈在身後數尺落地,濺起石屑飛射,驚險萬分。


    林逸不敢停留,右臂摟著趙綺曼腰肢,貼牆狂奔,繞過餓鬼,朝洞口衝去。


    餓鬼料到他心思,又是一鐵鏈鞭出,將他逼退,後撤兩步,守在洞口正下方,獰笑道:“小爬蟲,看你還能往哪跑?”


    “林逸,快放我下來。”趙綺曼麵對絕境,激發傲氣,冷聲道:“青幫造的孽,我自己來抗,你隻管逃命去吧。”


    “你可不能死,有件事還沒問你。”林逸語氣無奈,手卻沒鬆,任由她掙紮。


    趙綺曼聞言變色,怫然道:“原來是為了這個才救我,長生教傳令人是吧?好,我現在就說,你聽完就滾——”半途話音一轉,“嘿,我偏偏不說,讓你恨我一輩子。”


    “大小姐,別發脾氣。”林逸苦笑道。


    “那人目的是靈官府,最近得洛山重用,我說完了,你可以滾了!”趙綺曼瞪眼怒道,然後使勁去掰他胳膊,想掙脫出來,卻沒想他真氣所至,臂如鐵箍,紋絲不動。


    最近受洛山重用,難道是……


    林逸正在推測,忽然一道人影從洞口跌落,“砰!”砸在餓鬼頭上,兩人一鬼紛紛嚇了一大跳。


    那道人影順著餓鬼身子滾落,摔在雪堆中,林逸遠遠瞧見,出口驚唿:“魏文斌!”


    隻是他筋斷骨折,四肢扭曲,早已死去多時。


    “啪啪啪……”洞口外響起鼓掌聲,一道熟悉的嗓音從上方傳來:“林師弟,別來無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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