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思蕊被人帶迴,家中四壁蕭然,眾人接到通知,匆匆趕來。沈無心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還會再見著她。何思蕊站在空蕩蕩的屋中,麵對洛山,臉色鐵青,一言未發。


    “逆徒,你把林逸騙到哪了?”洛山開口就喝道。


    何思蕊低下腦袋,眼睛盯著地麵,半響,才緩緩搖頭。“我不知道。”


    “啪!”洛山重重一巴掌,抽在她臉上,喝道:“說!”


    何思蕊摔倒在地,頭發披散,她抬起腦袋,望向屋內同門,苦澀而笑,說不出的淒涼。而一些弟子,不忍見這幅慘狀,紛紛扭過頭去。


    “何思蕊,我這是在給你機會,莫要不珍惜。”洛山寒聲道。


    “師父……”何思蕊落下眼淚,哭道,“我要說出來……我家人……就完了。”


    洛山看著她,語氣稍微柔緩,勸道:“你若不說,林逸就完了。”


    “說了又如何,現在趕過去,他早就死了。”


    洛山聞言變色,怒道:“就算死,我也要見到屍首!”


    “我家人安危,你根本就不在乎!”何思蕊尖叫道,整個人瘋了般,衝洛山撲過去。


    “何姐姐!”洛采薇急忙上前,想要攔住她。


    沈無心趕緊伸手,從身後將洛采薇拉住。洛山冷哼一聲,真氣爆發,將何思蕊震得倒飛出去,“沒時間跟你囉嗦,老實交代,你們將林逸騙到哪裏,誰是主謀?”


    何思蕊重重摔在地上,掙紮著爬起來,望著洛山又驚又恐,知道他動了真怒,顫聲道:“師父……您行行好,放過我吧……我也是被人所迫。”


    洛山鐵青著臉,不耐煩道:“先說林逸被你們帶到哪,其他事以後再商量。”


    “師父……”何思蕊呢喃著,心裏絕望,流下淚水。


    “再給你一次機會,還敢不說,我有得是法子折磨你。”洛山恐嚇道,聲音越來越冷。


    何思蕊心髒猛地被揪一下,失聲叫道:“靈官府以北,十五裏地外,有個小樹林,這都是我偷聽到的,其它我什麽都不知道!”


    可話剛出口,她就感到後悔,趕緊捂住嘴。想到事後,家人要麵對的命運,不禁悲從中來,嚎啕哭道:“師、師父,求你救救我爹媽,還有我姐姐,我弟弟……”


    “我會替你做主。”洛山點頭道,然後下了命令:“丫頭,無心,你們帶何思蕊迴靈官府,其餘人跟我去找林逸!”


    “是。”沈無心應允,與洛采薇走過去,卻故意落後半步。他看了何思蕊一眼,然後眼神轉在洛采薇身上,偷偷衝何思蕊做了個手勢。


    何思蕊當即明白,這是沈無心給她的最後一個機會:劫持洛采薇!


    她想到此處,狠狠咬牙,為了家人,必須一搏。驀然神色兇惡,麵露猙獰,衝洛采薇撲了過去!


    何思蕊暴起發難,洛采薇嚇得愣住。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沈無心已率先出手,從洛采薇身後越出,大喝聲“找死”,從懷裏掏出把玉柄匕首,正麵截住。


    何思蕊神色陡變,剛衝到沈無心麵前,還未刹住腳步。沈無心已經出手,將匕首狠狠紮入她心髒。


    “你——”何思蕊瞪大雙眼,來不及說完,就帶著滿腔不解,咽氣而亡。


    沈無心拔出匕首,血濺全身,也顧不得擦,連忙迴頭問:“洛小姐,你沒事吧?”


    洛采薇驚魂未定,過了半響,才勉強緩過來,捂著胸口道:“嚇死我了……謝謝無心哥,何姐姐突然間是怎麽了?”


    沈無心怒道:“此女太過歹毒,先騙出林師弟,現在又想害小師姐,居心叵測,斷不可留!”


    洛山皺起眉頭,狐疑地打量他一眼,不滿道:“無心你太衝動了,幕後主使我還沒問出,不該殺了她。”


    沈無心慌了神,丟下匕首,跪倒在地,自責道:“對不起,師父,是無心魯莽。剛才見她要對小師姐發難,一時情急,沒忍住下了重手,徒兒知錯,甘願受罰。”


    “唉——”洛山無奈地歎口氣,搖頭道:“罷了,也不是你的錯。”


    他望著何思蕊屍體,不忍道:“無心,你去通報官府,叫他們來處理。既然你有路子,不妨和他們商量一二,看能不能將屍體留下,帶迴靈官府厚葬。”


    “是,徒兒一定竭力而為。”


    “其餘人,跟我去找林逸。”


    “是!”


    留下沈無心,其餘弟子跟著洛山趕到城門,討迴兵器,直奔伏龍山。左是非見他們出城,立即叫來一隊士兵,尾隨其後,跟了上去。


    距林逸出事,已過去兩個時辰,洛山心中焦急,讓洛采薇帶著其餘弟子,自己則快馬加鞭,先趕了過去。


    洛山孤身一人,到了北郊,看到路上有車輪痕跡,便順著痕跡追蹤。最後,看到馬車停在路邊,自己也下了馬,跟著草地上的腳印,走進密林深處。


    不多時,看到前方有一座小木屋,門口有幾塊樹墩,似是樵夫所建。


    而木屋裏,正往外散著朦朧黑霧。兩名蒙麵男子在外麵扯著衣裳,痛苦嘶吼,身上腐爛不堪,無數黑氣從傷口中冒出。地上還躺著一人,全身爛透,露出白骨。


    那兩名男子用手拚命抓撓身體,仿佛奇癢無比,哪怕皮肉翻開,也停不住手,似乎都沒了痛覺。


    對於洛山到來,更是渾然不覺。


    洛山觸目驚心,失口道:“陰冥之氣!”


    他忙以真氣護體,身上籠罩一層朦朧光華,小心翼翼遠離那兩人,從地上撿起石頭,運勁射向木屋。連丟十多塊後,將木板砸出個大洞,黑霧頓時從屋內湧出,所過之處,草木瞬間枯萎腐爛。


    那兩名蒙麵漢子被霧氣罩住,掙紮亂舞,慘叫數聲,倒地而亡,死於非命。


    待黑氣散盡,四周已化為一片黑澤,散發出濃烈惡臭。


    洛山拔刀出鞘,警惕地走向木屋,第一眼就看到林逸,正緊閉雙眼,完好無缺地躺在角落中。洛山驚喜交加,上前查看,發現他身體並沒有腐爛跡象,隻是陷入昏迷。


    他仔細檢查一番,發現還有心跳,大奇道:“這孩子居然不怕陰冥之氣?”


    洛山身為靈官,曾與鬼怪搏鬥,深知這陰冥氣,對天下生靈來說,劇毒無比。若吸入肺腑,立即從內糜爛,哪怕僅以肌膚觸之,也得先脫層皮,隨後慢慢腐蝕入骨肉,要想治好,最少也得截肢斷臂。


    除非以護體真氣抵抗,屏住唿吸,才能勉強在陰冥霧氣堅持片刻。


    可林逸明顯還未達到練氣圓滿的境界,洛山匪夷所思道:“真是奇聞軼事,有駁天倫。”


    而陰冥之氣出現,往往伴隨著惡鬼魔怪,或者以特殊手法封入容器。洛山不知是哪種,但亦曉此地不可久留,將杖刀合鞘,插入腰帶,背著林逸,出了密林。


    騎馬負著林逸奔出幾裏路,迎麵碰上趕來的弟子們,洛采薇撲過來喊道:“爹爹,你找到林逸哥哥了!”


    眾人懸著的心,這才鬆懈下來。


    洛山的臉色卻沒有那麽好看,憂心道:“以後你們待在靈官府,迴去要有人接,出門得結伴而行,萬萬不可往北走。”


    交代了這些,才帶著弟子們迴到靈官府。將林逸送到青藤齋,洛山先後請來數個大夫,卻無人看出個名堂,林逸依舊昏迷不醒。


    傍晚,沈無心帶著一群家丁,將何思蕊遺體運迴,在府中舉辦喪禮。


    林逸久久不醒,吃喝拉撒都需照顧,張英卓因為平日與他玩得近,便毛遂自薦。而洛采薇也擔心他,不時去探望。


    等忙完何思蕊葬事,守過靈堂,沈無心請假告辭,帶著家丁,迴到自己府中。剛一進書房,看到玉珠娘娘,就慍道:“你那什麽狗屁陰冥丹,根本就不好使!”


    玉珠娘娘斜躺在長椅上,衣衫不整,酥胸半露,地上倒著幾位被榨幹的英俊小生。她用手撫摸著嬌豔欲滴的紅唇,瞥了沈無心一眼,奇道:“怎麽,出意外了?”


    沈無心惱道:“左是非辦事不力,我找的那小妞,不知怎的又被抓迴來,還好我當機立斷殺了她,若被洛山帶迴去,逼問之下,肯定要將我供出!”


    “當初你就不該親自去要挾她。”玉珠娘娘埋怨道。


    沈無心在桌旁坐下,揉了揉疲憊的筋骨,“我若不去,還能讓誰去?少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安心。”


    “可以讓青幫那群人代勞,反正動手的也是他們。”玉珠娘娘不假思索地迴答。


    “還好意思提他們——真是一群廢物!”沈無心怒道,“瞧你給我介紹的什麽貨色,說什麽辦事可靠,那小子還好好活著呢!”


    沈無心氣不打一處來,“居然還腆著臉跟我說,他們折了三個弟兄,得多加錢!”


    “死了三個,那小子還沒事?”玉珠娘娘覺得不可思議,忙問道:“發生了什麽?”


    沈無心沉聲道:“青幫一共去了四人,三個動手,一個暗哨。暗哨說動手那三人,不知怎麽就突然發了瘋,拚命抓撓自己身體,他不敢靠近,最後洛山趕了過去,將人救出。而他一口咬定,陰冥丹已經給那小子服下。”


    沈無心重重捶了一下桌子,“不是他們辦事不力,就是你那丹藥有問題!”


    “不可能。”玉珠娘娘非常自信,“這陰冥丹對魔物來說是大補,可對人類而言,卻是無可醫治的劇毒!”


    她站起身,整理好衣物,望向沈無心,譏諷道:“別跟我說,那小子根本就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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