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市政府,七樓的市長辦公室。


    剛從家裏趕迴來的秘書臉上沒有表情,心裏卻將顏卿罵的狗血噴頭。


    原因無他,因為自顏卿和市長匯報過後,文件政令那是一會兒一個,根本不給人休息的時間。秘書就是幹這個的,記錄歸檔上傳下達,還要負責為領導擋駕。


    這些天,鄭潔的秘書忙的腳打後腦勺,每天迴家都要讓媳婦按半小時以上才能解乏,就連最喜歡的夫妻生活都擱置了很久,搞得家裏怨聲載道。


    狗日的顏卿,鐵路又不從你那走,你在狗拿耗子多管什麽閑事,哪又顯到你了,就算鐵路不從那走又能怎樣,我又餓不死!


    這是人性的缺點,死道友不死貧道,隻要窮的不是自己,永遠不會著急。


    這種加班,很大可能要幹到後半夜,所以一杯茶或者一杯咖啡,就成了秘書們的必備品。偷偷朝顏卿的茶杯裏啐了一口,然後像是大仇得報一樣,秘書將茶水端進辦公室。


    “市長,喝口茶吧提提神,估計又要一宿時間。顏縣長,這是您的。”


    將兩杯茶放在他們應該在的位置,秘書並沒有出去,而是盯著顏卿那杯,希望他喝下去,以解自己心頭之恨。


    顏卿現在可沒有心情喝茶,剛喝一肚子啤酒,現在還有半肚子尿沒地方發泄,剛來辦公室時,秘書已經將那份地質災害報告打印出來。


    鄭潔現在已經快看完,表情從開始時的平淡,到現在的眉頭緊鎖,這裏麵的許多內容,背後都直指北部山區,而且打擊麵非常廣,最後甚至斷言,冰城北部不適合修建任何形式的鐵路,包括普通線路。


    “你從哪搞來的這份材料?”


    這下還真把顏卿問蒙住,剛才隻記得左大力說偶然得到,至於怎麽個偶然法,顏卿還真沒細問。


    “這個~我忘記問了~”


    鄭潔一聽當時就火了,對著顏卿大發雷霆道:


    “這麽大的事!你竟然沒有經過任何求證就拿給我?太兒戲了!最近你怎麽搞的啊?是不是覺得自己有人撐腰,尾巴就翹起來了?”


    別人挺沒挺爽咱不知道,旁邊的秘書看市長將顏卿臭訓一頓,心裏別提多高興了。他剛準備轉身離開,就看市長罵累了將茶水一飲而盡,隨後氣的站起來,將顏卿手邊的水杯端到自己身邊,沒好氣地說:


    “還給他倒什麽水!你聞他一身酒氣,下班了竟然參加酒局,成何體統?不給他喝!”


    秘書心裏更爽了,暗想真是活該,有句話怎麽說,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天。


    這個鄭潔也不知道是被顏卿氣的,還是被文件的內容氣的,竟然動了真火,罵了半天覺得口還是渴,抬手將顏卿麵前的茶水一飲而盡。


    “市長,這個不能喝啊,這個啊,這個~不是,我的意思是這是別人的杯子,我再給您沏。”


    自知失言的秘書拿起兩個杯子,麻利地轉身立刻離開,不給二人反應的機會。


    好在這兩個人現在沒有心情計較,顏卿直接撥通了彭蠡濱的號碼,如顏卿預想的一樣,這個時間,他們還沒喝完,但所有人的舌頭已經大了。


    接電話的是左大力,聽到是顏卿,心情不錯滴問:


    “是我,你大力姐,怎麽樣,裏麵的內容看到了?”


    顏卿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的親嫂子啊,你從哪弄來的這份材料啊?事關重大,你可不能忽悠我。”


    為了保證鄭市長也能聽到,顏卿用的公放喇叭,就聽對麵笑著說:


    “傻老弟,你姐是京城數得上號的人,能得到這個消息,問題不大,怎麽了還要姐幫忙?”


    “不是,老弟沒有質疑你的能力,我就是想問一下,這文件從哪來的?求求您了告訴我吧。”


    京城這種大情報販子(俗稱掮客)都有著自己的獨家消息來源渠道,因為他們花錢養著這些秘密線人,輕易不會告訴其他人,顏卿這麽問,多少有些觸及到行業底線。


    “顏卿,大力姐可以向你保證,消息絕對來自官方,絕對真實可靠,絕對沒有虛假。”


    左大力連用了三個絕對,這已經和很說明問題,但這聽在鄭潔耳朵裏,卻是另外一層含義,將之理解為對方在說假話。


    “以後不要把這種沒經過核實的事情上報,這在官場上是大忌,小顏啊,以後少和京城的政治騙子結交。”


    鄭潔或許是一番好意,但電話此時還沒掛斷,左大力聽得真真切切。聽到這話,左大力火冒三丈,強忍著心中不悅道:


    “顏老弟,我看在濱哥的關係免費將消息提供給你,你可知道在京城,我這一條消息要多少錢才能拿到手?”


    “嫂子,你別生氣,我們領導沒有別的意思。”


    左大力不想聽任何解釋,她可以為了彭蠡濱收起自己的爪牙,可不會為了顏卿的關係給其他人麵子。


    “哼,一百萬,還不講價,你要知道,這錢不是我獨享,而是用來打點上下關係。如果涉及南方經濟大省來人,價格翻三倍,如果是經濟領域的,價格翻十倍。還政治騙子,鳥不拉屎的地方官,懂的名詞還不少。”


    鄭潔臉色陰沉,這是他第一次在別人嘴裏貶低自己,被自己口中的政治騙子鄙視,讓這位大市長臉上越來越難看。


    看情況越來越不好,顏卿第一時間結束了通話,左大力那邊他不能說什麽,鄭潔這邊他同樣不敢說什麽,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時,彭蠡濱的電話打了迴來。


    “給顏老弟道歉!”


    電話剛接通,彭蠡濱的咆哮聲就傳了過來,顏卿嚇壞了,為了自己的事,讓人家兩口子心生嫌隙,那自己可就是罪人,如果真這樣,顏卿打算放棄這件事了。


    “大哥,別這樣,我沒~”


    “顏老弟,對不起啊,我剛才不是故意的,還有那位領導,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和我這個女人計較。”


    左大力的聲音委屈巴巴,聽得顏卿有點摸不著頭腦,不知道這兩口子又在搞什麽飛機。


    “嫂子,我沒~”


    似乎沒心情聽顏卿說話,彭蠡濱接著命令道:


    “我老弟問你什麽,你就迴答什麽,敢說一個不字,小心我家法伺候。”


    啪~


    緊接著就聽到巴掌拍在翹臀上,左大力哎呦一聲,更加委屈地說:


    “知道了,你別拍了,屁股要腫,我錯了還不行嗎?顏老弟,你問吧,嫂子都告訴你。”


    “這個,我,我~”


    顏卿瞟了一眼鄭潔,發現後者已經不生氣,而是麵色古怪地盯著電話屏幕,似乎對剛才啪的一聲非常感興趣。


    暗罵一聲老不正經,顏卿問道:


    “嫂子,我對您的消息渠道來源不感興趣,您隻要告訴我,這消息從哪來的就行。”


    “自然資源部地質調查局,五天前他們突然要調取整個冰城的地質情況,我聽說以後,於是就留了一個心眼,叮囑部裏的朋友多留心。果然,兩天我們臨出發前,他把優盤交給我,說裏麵有重要內容,涉及到冰城北部山區,懷疑與目前流傳的高鐵線路有關。”


    聽到這,鄭潔和顏卿神色開始變得鄭重,這話肯定不是騙人,也沒有這個必要。


    “還要知道什麽?我已經把錢撒下去了,隻要近期一有關於冰城的消息,立刻就告訴我,可以了嗎彭大少爺。”


    最後一句話顯然是對彭蠡濱說的,顏卿千恩萬謝後,掛斷電話,鄭潔有些意猶未盡,不知道這家法的過程是怎麽施展的,他也很好奇。


    “市長,您說怎麽辦啊,市長?市長?”


    啊!


    要怪就怪剛才左大力那一聲太特麽銷魂,搞得咱們這位大市長想入非非,都年輕過,誰不知道其中滋味。


    見鄭潔迴過神,顏卿重複一遍問題。


    “對啊怎麽辦?如果這是報告真的,咱們冰城就算再努力,也鬥不過天意。”


    顏卿聽後突然靈光一閃,抓住這句話的關鍵點喃喃:


    “如果是真的咱們鬥不過,那如果是假的?”


    “哦?有點意思,說下去!”


    整理下思路,顏卿將思維發散,一點點說道:


    “市長您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麽我在冰城從小長大,都沒聽說過北部發生過什麽地質災害,就算有,也沒有報告中說的這麽大,起碼我沒聽說過。”


    “而且您不覺得這太巧了嗎?我剛在京城找好關係,將鐵路重新搶了迴來,咱們這裏也開始如火如荼地進行溝通,這就橫空出現這麽一個變數,正好直擊咱們要害。”


    鄭潔麵容嚴肅,讓秘書把門關上,小聲說:


    “你懷疑市政府裏有通風報信的?”


    “不是懷疑,是肯定,上次我和您匯報過,這條鐵路不止冰城在爭,北側和咱們一山之隔的邊沿市也在偷偷做著手腳。那位年輕市長您見過吧,京城來的京爺,本事大著呢。別說這次的自然資源部,就是上次的國家發改委,人家都能請得動,絕對是他搞出來的。”


    聽說邊沿市那位同僚關係這麽硬,鄭潔突然感覺壓力山大,從他每日看新聞的習慣就能看出來,這人有真本事,也是半個投機分子,現在聽說對手背後通著天,瞬間覺得底氣沒那麽足。


    “小顏啊,實在不行就讓給他們吧,既然咱們冰城北部山區不適合修,就算想盡一切辦法弄迴來,將來也會事情不斷,我看要不就算了吧。”


    “什麽?算了!”


    顏卿心中無名火頓生,借著酒勁噌地站了起來。


    鄭潔還是第一次顏卿如此,不由得被這股淩厲的氣勢震懾,語氣為之一弱。


    “你先別激動,先坐下來,我剛才隻是一個建議。”


    “不行!堅決不能算了!這是我用半條命換來的,怎麽可能拱手讓給他人。市長既然覺得不行,那我就去找省裏幫忙,我就不信了,我這條冰城的地頭蛇,還鬥不過那條京城的過江龍!”


    說罷,顏卿就要起身離開。


    鄭潔猛然醒悟,眼前這小子可是趙書記的愛將,如果他發了狠,指不定會做出什麽事。萬一因為此時自己懦弱的表態,這小子在趙書記麵前說幾句歪話,那他這麽多年的努力可就白費。


    “站住!顏卿!我什麽時間說不要鐵路了!剛才我不過是在試探你態度是否堅決,現在看來,你經受住了考驗,你放心大膽地去做,市委市政府永遠是你堅強的後盾,我這就向鍾書記匯報!”


    ……


    在官場上,對於造勢和借勢的理解,顏卿還是太嫩了點。


    在他看來非常難得問題,在鍾銘那裏隻用了一招,就將這件事盤活,而且還有了很大的操作空間。


    同樣是省委常委,冰城市委書記鍾銘對這條高鐵線路的期盼,其他所有常委加起來都追不上他一半。


    原本發現儲量巨大的稀土礦時,鍾銘就有計劃以冰城的名義進行開發。奈何時不待我,國家層麵成立了國家稀土公司,調度一切稀土資源,令他的計劃作罷。


    現在聽說因為稀土而來的高鐵線路,竟然因為某些“小人”惦記,而一再出現波折,這讓他這個副部級大佬莫名憤怒。


    “哼,摘桃子摘到咱們冰城頭上,這個邊岩市膽子還真大,就算省裏同意把鐵路修到邊岩,以現在邊岩市的體量,用不了幾年就會被吸幹。”


    對這個市委書記,顏卿不敢多說什麽,自己頂了他秘書的位置,讓他煩心了好一陣子,如果再因為此事看自己不順眼,那量身定製的小鞋可就一雙接著一雙。


    別看他是趙春江的人,可縣官不如現管,自己直接歸他領導,就要看人家臉色。


    “是啊,書記說的太對了。”


    一記拙劣的彩虹屁,以很簡單粗暴地拍了出去,讓久經屁場的鍾銘被嘴裏的煙嗆得咳嗽起來。


    “咳咳!好?這個觀點哪裏好?小顏你說說吧。”


    “這個觀點應該出自社科院的經濟大師莫教授,他曾經提出來,交通的便利雖然能促進經濟的發展,但卻會加速人口流失,讓好的地方越來越好,窮的地方越來越窮。正是因為過於驚世駭俗,與主流觀點相悖,所以一直不被大眾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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