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有兩側,一側連著凡界,另一側著連著“虛無”,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但卻也是昆侖山上最危險的地方。帝君改造了昆侖山上的其他地方,卻並沒有改造那裏。因為那裏根本就不屬於昆侖山,它是一個比凡界更大更浩渺的世界,但哪怕是渡劫期,去這個地方熬不過一天也會被暴烈的規則之力絞殺。


    因此世人把那裏稱為“天之盡頭”。


    但帝君卻一直待在裏麵,偶爾出來,卻是去了曾經的九宗四殿遺址。


    從前的九宗四殿,是修元世最強的超級勢力,他們本身占據的地方,當然也是整個修元世最好的地方。修元世幾乎所有的極品靈脈和秘境,都被他們占據。而他們從前本部的宮殿、城池,也幾乎都是建在極品靈脈上麵的。


    九宗四殿都被陸斂一把火燒了個幹淨,就算世人都知道它們下麵埋著極品靈脈,也誰都不敢去,一放就放了將近三年。


    陸斂到九宗四殿的舊址,卻是直接將這些極品靈脈整條剝離。十五條極品靈脈,他帶走了九條,剩下的六條在被陸斂剝離後直接被粉碎,靈石化作齏粉,靈氣卻散迴天地間。


    因此世人得知後,反而覺得高興。反正那些極品靈脈他們原本也不能碰,就算陸斂給他們碰,也輪不到他們這些小人物,隻會被新崛起的各大勢力占據。而現在直接將靈氣放歸天地,讓整個修元世靈氣驟然濃鬱一倍,這才是真正惠及到了他們。


    而陸斂將九條極品靈脈帶迴去,別人以為他會將這些埋在昆侖山中,屆時昆侖山原本就極其濃鬱的靈氣會更上一層樓。但陸斂卻並沒有那麽不走,而是把靈脈帶迴了天之盡頭,作為大陣的主軸。


    時間不斷過去,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


    昆侖山的人都忍不住跟那些前來的大能說,帝君恐怕短時間內不會見人了,請他們迴去。然而那些強者卻依然選擇了等待,對他們來說,一年兩年,甚至幾百年,都不算太過漫長的時間,隻需要值得,他們便會等。


    一年過去,漸漸地,眾人也隱隱明白,帝君是在嚐試複活那個叫謝亦的人。


    甚至不久後帝君還直接發布指令:有任何關於複生元神已毀之人的秘術或者線索,都可以來昆侖山找他,條件任開。


    一時間,整個修元世都轟動了。誰若得到了帝君親口給出的“條件任開”,那跟一步登天都沒有區別!


    但是等他們仔細讀完題,發現帝君要的是複生“元神已毀之人”,頓時又覺得是天方夜譚。複生對修士來說並不難,但一切一切的前提都是,元神還在!


    沒了元神,一切都是空談。就算神有創生之能,能捏造出一個一模一樣的人,也不再是以前的那個人了。


    無數人興致勃勃地前往昆侖山,又垂頭喪氣地铩羽而歸。


    而昆侖山上也漸漸議論四起。


    這謝亦從前是出了名的癡戀帝君,但是在他生前,帝君連見都不見他一麵,如今卻又拚了命複活他。若是換做旁人便也罷了,帝君此時要複活的卻是謝亦,難道真的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帝君被他打動了?


    且不說帝君都不曾和他見麵,究竟是怎麽打動的,就說……帝君閉關之前,不是已經下令準備他的結侶大典了嗎?


    帝君入主昆侖山時,就昭告天下他將舉行結侶大典,結侶對象便是他曾經的師兄林瑾之。


    而林瑾之逃出來後,被一個隱世門派收留,後化名木瑾,成為了修元世名聲很大的後起之秀。等陸斂將他接迴昆侖,世人才知木槿是陸家弟子,曾經拚命才將帝君從九宗四殿的手下救出,護他離開陸家。


    兩人都是天縱奇才,林瑾之又舍命相護,自是一番美談,曾經還有段時間一直在修元世傳頌,大家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都要說上一句“般配”。昆侖山的門人更是打從心底為林瑾之要成為昆侖山未來的第二位主人高興,林公子長得好,天賦好,性格還好,經常親自指點弟子,比起喜怒莫測的帝君,有這樣一位帝君道侶自然是好事。


    當時帝君定的大典時間是在三年後,眼看著這時間都快到了,大家也把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正是打算搞一個修元世最盛大的結侶大典,但是看現在帝君這狀況……到底要不要舉行?


    負責準備大典的人借著準備大典的由頭見了帝君一麵,詢問他究竟是否如期舉行道侶大典。


    “作廢。”帝君說。


    負責人心頭一跳:竟是真的作廢了?


    他又有些猶豫地問:“那……那林公子……?”


    陸斂抬頭看他,神色中冷光一閃而過:“照常。他是本座師兄,本座尚須敬重,你們更不可怠慢。”


    “是。”負責人點頭,行禮後退下了。


    這之後,取消大典的消息就傳遍了昆侖山,一時間眾人看林瑾之的神色都有些異樣了,私下的議論也四起。但是在執序峰的峰主親自抓捕懲戒了幾個非議者後,也沒有人再敢議論了。


    看來結侶大典雖然取消了,但是帝君依然對林公子十分敬重,也對,畢竟是救命之恩。而且若說帝君是陸家唯一的後人的話,林公子也是包括帝君在內的陸家唯二傳人了。


    昆侖山中沒人再敢非議林瑾之,而外界雖然偶爾會疑惑為什麽道侶大典久久不開,但他們大部分的注意力還是放在了陸斂說的那個“條件任開”上,來昆侖山獻計的人絡繹不絕。


    但始終都沒人成功,漸漸地,大家也反應過來了:死而複生這種事情,已經是“神”的帝君都沒辦法,他們這些人又能想出什麽?帝君也隻是在死馬當活馬醫罷了。


    然而,一天,昆侖山上卻是來了一位連陸斂都沒有想到的人。


    起初,陸斂隻以為又是一個普通的獻計者。


    他們是在陸斂在天之盡頭布置的宮殿裏見麵的。論奢華輝煌,這宮殿比昆侖神殿的主殿都有過之而無不及,無數奇珍異寶在這裏似乎不過是尋常的花草石木。而宮殿外麵,更是極其駭人地連接著九條極品靈脈,還有無數讓人看了就心生畏懼的繁複陣法。


    陸斂走到前殿去會見了這名獻計者,看清來人模樣時,他麵上就略微一怔。


    來人穿著一襲青色長衫,布料粗糲,但看起來很貼身。他人很瘦,青衫套在他身上也顯得空蕩蕩的,露在衣物外麵的手能看出他非常白,是病態的白,白到青紫的血管都清晰可見。


    這人容貌十分出眾,是那種一眼看就會讓人非常舒服的五官,但是一直盯著看又會莫名發怵。他的病氣也顯在臉上,唇色很淡,眉眼間似乎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弱氣。他走來時,身上還都是淺淡卻苦澀的藥味。


    “趙弋,你怎麽來了?”陸斂眯眼看他。


    是的,這人便是謝亦口中的“趙瘋子”,趙弋。


    在陸斂打量趙弋的同時,趙弋也將陸斂此時的模樣盡收眼底。


    昆侖神主,看起來確實是有些模樣,但是幾年不見,這人頭發卻是徹底白了,玄衣雪發,看起來比死了媽還憔悴。


    “要不是知道他已經死了,我也不會來。”趙弋說。


    最好的友人死了,似乎在他身上也看不出什麽波瀾,他整個人都靜得像深潭。


    趙弋說著就要躍過陸斂,往殿內去:“他呢,你發出的詔令說要元神已毀的複生之術,那應該他的屍身還在你這,對吧?”


    他隻是大乘期,而且剛突破不久,但是在陸斂麵前卻好像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壓迫感,神色從容地就要闖入陸斂的地盤。


    陸斂神色驟冷,直接伸手攔住他:“我尋的是複生之術,你難道有?沒有就滾出去。”


    他跟趙弋是老不對付了。


    之前謝亦非要修複陸斂的靈脈的時候,趙弋就一直對陸斂冷嘲熱諷,還在給陸斂修複靈脈的時候故意給他吃了很多苦頭。這些陸斂都看得出來。


    他從前就一直覺得趙弋對謝亦的感覺很奇怪,他一度懷疑趙弋喜歡謝亦,因為他和謝亦相處的時候有種常人融入不進去的氛圍。謝亦還好,這種感覺主要來自趙弋。


    但是漸漸地他又發現趙弋對謝亦好像並沒有愛慕方麵的情緒。趙弋這人獨來獨往,似乎除了謝亦之外就沒有其他什麽朋友了,他平時不見得對謝亦多好,還經常拿謝亦試藥,把謝亦折騰得受傷不輕。但是一旦謝亦真有事求他,這人又不會有半點推辭,全力以赴。


    “我沒有,你想複活連元神都毀了的人,現在來說,根本就是癡人說夢。”趙弋轉身看著他,語氣平淡得甚至可以說是理直氣壯。


    陸斂:“……”


    時隔多年,這人還是能輕易挑起他的怒氣。


    沒等陸斂開口,趙弋低頭又看見陸斂腰間佩戴的那枚玉佩。


    這正是謝亦在凡間當掉的那一枚,陸斂在騰出手後,就尋迴了這塊玉佩。


    “這不是你之前送他的麽?不知道是你從哪裏撿來的破石頭,說什麽你娘給你的,讓你交給未來道侶,也隻有謝亦那個腦子的會聽你的鬼話。他天天當寶貝似的,不過你倒是從未再關心過這塊石頭,現在怎麽又到你身上了?”


    這人一開口就是老冷嘲熱諷了,這麽久不見,趙弋的嘴還是一如既往的毒。


    “還是說這破石頭真的是你娘讓你交給道侶的?你和你那好師兄要結侶了,所以你特地從他身上拿迴來,要送你的好師兄?”趙弋勾唇一笑,嘲弄地看著陸斂。


    “趙弋!”陸斂冷下聲警告他。


    然而趙弋這人長這麽大是真的不知道什麽是怕字,什麽又叫做“見好就收”。陸斂這聲威脅反而激出了他的戾氣。


    “我早就勸過他,你小子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他偏不聽。”趙弋一字一句,聲音越來越冷,到最後,似乎也恨得咬牙起來。


    “他以為人人都跟他一樣傻,他以為他對你掏心掏肺就能換來你一心一意,你說,他這種蠢得無可救藥的蠢貨,他不死誰死呢?他死的活該。”


    他說道著,似乎是在嘲笑那個死的活該的謝亦,但自己的眼睛卻漸漸紅了起來。


    “我倒是自詡聰明,卻也犯了傻。他重傷瀕死跑迴西洲找我,好不容易給他吊住了一條命,他堪堪恢複到金丹期,聽到你屠滅九宗四殿殺盡仇家的消息又要屁顛屁顛趕過去找你。我沒攔他,我以為你小子就算再無情,頂多也就把他拋到一邊,不會害他性命……誰料到,誰料到……哈哈……”


    “這個蠢貨混得真慘啊,聽說被人廢了修為,打碎金丹,斷了全身靈脈,扔下凡界。在凡界拖著油盡燈枯的身體苟延殘喘了一年多才死,連全屍都沒留下。活該,這就是做蠢貨的代價啊,你說是不是?”他紅著眼眶看向陸斂,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大。


    陸斂卻顧不上他那近乎癲狂的嘲弄了,他滿心都被趙弋那句“他重傷瀕死跑迴西洲”。


    除了在凡界以貓的身體在“過去”見到謝亦之外,三年半前,他進行靈脈的最後修複,謝亦為他護法時,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最後一次見麵。


    從那洞府中醒來後,他就再也沒見過謝亦了,謝亦也隻是留下了一張紙條,說有事迴西洲。他當時沒有在意他為什麽迴西洲,隻覺得他修複靈脈了,也突破到大乘期了,謝亦一個化神期已經派不上用場了,不如就讓他先迴西洲。他若成功複仇登頂,會想辦法報答謝亦,他若失敗身死,謝亦不在他身邊也好。


    而他渡過心魔劫迴來,滿心都是哀慟,找出了害謝亦的人之後,內心也被複活謝亦的這個念頭填滿了,竟然是這麽久都沒有想過:當年為什麽謝亦突然迴西洲?


    趙弋現在這麽一說,他才得知,原來謝亦當時迴去,是因為他受了重傷,甚至瀕死。


    陸斂怔愣地呢喃:“他重傷瀕死跑迴西洲找你?什麽時候的事情?是三年半前嗎?”


    趙弋聞言,也是一怔。隨後,他像是聽到了什麽極其可笑的事情一樣,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大:“你竟然不知道?他竟然沒告訴你?……謝亦那個蠢貨既然連這個都沒告訴你?!”


    他笑得幾乎幾乎都直不起腰。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謝亦為什麽重傷瀕死?又為什麽不告訴他?


    陸斂隱隱能夠預感到這背後的答案會讓他無法承受,但是他依然非常急迫地想要知道。


    “快說。”


    陸斂冷冰冰的聲音落下後,一股極強的威壓直接施加在趙弋身上,陸斂如今的修為,就算整個修元世的修士擰成一股繩都抗衡不了他,更別說趙弋一個堪堪突破大乘期不久的人了。


    哪怕陸斂有意收了手,趙弋還是被壓得口吐鮮血。


    但是這人還是沒有半點懼色,他從容地把嘴角的鮮血擦去,跟陸斂說:“你帶我去見他,我才會跟你說。”


    陸斂注視他良久,換個人在這裏,被陸斂這麽看著,估計膽子都要嚇破了,但趙弋卻從始至終沒有露出半點異色。


    “好。”陸斂最終點頭,同意帶趙弋見謝亦。


    自從把謝亦帶迴昆侖山,除了陸斂自己,他再也沒有讓旁人見過謝亦。


    陸斂徑直從前殿離開,趙弋也跟著他一起進去。


    穿過無數道禁製,最後來到了最中心的內殿,這裏也是九條極品靈脈匯集的陣法核心。


    上麵是一張床,不是慣常用來保存屍體的冰床,而是一張看起來極其舒適柔軟的床,謝亦躺在上麵,看起來就跟睡著了一樣。


    趙弋在看到謝亦的身影後,腳步就不住加快,直接走到了陸斂前麵,三兩步就走到了謝亦麵前,目光死死地盯著他。


    他站在床邊看了謝亦很久才開口:“聽說他被你帶迴來的時候,渾身骨頭都快把皮戳破了,手是斷的,死了太久身體都腐爛了,你現在倒是保存得很好。”


    謝亦的屍身現在看起來真的跟生前沒有任何區別了,連趙弋在再到謝亦屍身的第一眼,都以為他會睜開眼跟他說一聲“趙瘋子,好久不見”。


    趙弋現在好像熱衷於給陸斂紮心,句句都紮進陸斂心裏。但何嚐不也是紮到他自己心裏。


    第18章 渣攻成了我的貓(18)


    聽著趙弋的字字句句,陸斂表情並沒有什麽變化,但臉色卻漸漸蒼白了。


    趙弋的這些話,其實每天,甚至每時每刻,都會一遍遍叩問他的心,一遍遍給那顆心髒紮上密密麻麻的刀。但哪怕如此,從趙弋的口中聽到這些話,卻依然像一把利劍,好像生生把什麽割開了一樣。


    他等趙弋說完後,平靜地問他:“三年半前發生了什麽事,可以說了嗎?”


    “你抓了害他的,難道都不奇怪嗎,就一個修為最高也隻有大乘期的人,怎麽把他弄得這麽慘?謝亦當時已經化神期巔峰了,以他的能力,別說一個大乘期,就是來兩三個,他也能夠全身而退。”趙弋轉頭,神色嘲弄。


    陸斂神色一怔,想起了趙弋之前說的,謝亦好不容易吊住了一條命,修為將將恢複到金丹期便來東洲尋他。


    他輕聲問:“所以,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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