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卻沒察覺,比起其他貓偏尖的叫聲,他附身的這隻貓的叫聲卻更加鈍,叫起來不像是“喵”,反而是“嗯”,聽起來又委屈又可愛。


    這樣的叫聲當然不能阻止謝亦,他忍不住又輕輕地撓了兩下,聽到鍋灶那邊發出咕嚕嚕的聲音,知道是東西熟了,這才走過去。


    沒過一會兒,他就端著一個小碗過來了,陸斂小幅度伸了伸脖子,看得出來是肉糜,裏麵混了些其他東西。


    “誰讓你運氣不好,偏偏讓我這個窮鬼撿著了。都是肉不太可能了,給你混了些菜,你將就著吃吧。等過了這個冬天,我去山上給你找些肉。”謝亦說。


    他把屋子裏的唯一一張桌子推到了床邊,上麵擺著陸斂的肉糜,還有一碗稀粥,稀粥應該是謝亦自己的午飯。


    陸斂神色複雜地看向謝亦,他實在不知道謝亦怎麽會淪落到這樣的境界。


    他明明掏空了半個昆侖寶庫,給謝亦留下了數不盡的天材地寶,那些東西,都足夠謝亦用到渡劫期了。而且他陸斂送出的東西,有人就算覬覦,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條命。


    他自認自己給謝亦鋪好了路,以謝亦的天賦,加上那些資源,應該能平平順順走到渡劫期,可他卻萬萬沒想法,再次見到謝亦,竟然是此番情境。


    他雖然要和謝亦斷幹淨,但是謝亦對他有恩也是事實,哪怕他不願再見謝亦,那也是謝亦要過得好的前提下。這個世界上,他陸斂要護得人不多,但謝亦絕對算一個。


    黑貓吃力地抬頭注視著謝亦。


    究竟是誰害了你,若被我知曉,我定饒不了他。


    謝亦卻揉了揉它的腦袋,輕聲說:“想什麽呢,這麽專注?”


    小貓咪也有心事嗎?他苦中作樂地想。


    謝亦從前的聲線清朗又富有磁性,很好聽,但是現在他的聲音卻是揮之不去的沙啞,像破了口的風箱。


    謝亦用勺子舀起一口肉糜,喂到小黑貓嘴裏。


    黑貓卻閉口不願意吃,反而衝著謝亦和謝亦麵前的那碗白粥喵喵叫。


    謝亦看了看貓,又看了看自己麵前的稀粥,神奇地領會到了自己見到的小貓的心思:“你是想讓我自己吃嗎?”


    黑貓又喵喵叫,但比起之前的略帶急切,這次好像又帶著肯定。


    謝亦覺得自己有些瘋了,竟然覺得自己好像聽得懂一隻凡界的貓的話,明明它不是修真界那些通人性的動物。


    但是他就是覺得自己聽懂了,甚至還忍不住解釋:“我可不像你,你是貓,得吃肉,我是人,雜食,喝粥就行了。”


    陸斂見謝亦說不通,隻能無奈地張嘴,在謝亦一勺一勺的飼喂下吃完了半碗肉糜。剩下的半碗,說什麽也不肯吃了,最後謝亦自己吃了下去,又把煮的粥喝了,難得混了個飽。


    吃飽後,他抱著貓,覺得高興的同時心裏也有些發愁。本來他自己一個人想吃飽就夠費勁了,現在還多了一張嘴,這日子他自己也隻能過一步算一步。


    第5章 渣攻成了我的貓(5)


    但是讓他放著這隻貓不管,他好像也做不到。不知道怎麽的,這隻貓讓他感覺特別有靈性。昨天在雪地裏見到它,好像就真的看到了一個瀕死的人一般。


    如果他是個尋常人,在自己都活不了幾個年頭,兜又比臉幹淨的時候,實在沒必要養一隻貓。但是他不是尋常人,在這裏多活幾年少活幾年,對他還說都是苟活,沒什麽區別。既然如此,如果養隻貓能讓他高興,那比什麽都值得了。


    其實他從前就想養隻貓,然而他這樣的散修,說是散修,其實跟亡命徒沒什麽區別,一年到頭少有能閑下來的時候,自然也不好養。沒想到如今到了這番境地,倒是滿足了從前的一個小小的願望。


    ……


    陸斂就這麽以貓的形態在謝亦的住所住了下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饒是陸斂定力再好,也不由有些躁動起來。過了這麽些天,他的情況還是沒有半點鬆動,元神被牢牢釘死在了這具軀體中。


    荒謬的是,他連“元神”的存在都感知不到,仿佛真的成了一隻貓。


    他想早點脫離現在的這種情形,不僅是因為這種毫無力量任人宰割的狀態令他厭惡,也因為隻有他脫離這具軀體,重新成為“陸斂”,他才能夠查清謝亦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才能夠幫謝亦迴到修元世,幫他治好傷。


    陸斂內心急切,謝亦倒是一點都不急。


    剛從修元世到這裏的時候,謝亦倒是很急。嚐試了很多辦法想要迴到修元世,但都無果,漸漸地也就認命了。他本就在這凡間得過且過,現在收養了一隻貓,反倒是覺得日子有了些盼頭起來。


    即使身體還是很虛弱,他卻覺得重新充盈起了幹勁。他心裏盤算著,先前存的過冬的糧食,隻夠他一個人勉強過冬,而且都是素食,想要長期養一隻貓,一直靠著拿糧食去跟人換,那是根本不夠的,必須想辦法自己去弄點肉來。


    這事情難不了他,他從小沒父沒母,修煉之前也是野到大的。七八歲的時候,到處瞎跑,抓鳥抓蛇都不在話下。


    他說幹就幹,製作了一個簡單的捕鳥籠,埋伏一下午,果然抓到了兩隻麻雀。這點肉給他自己的話,撒牙縫都不夠,還不如去煮點粥混個飽,但是他家的貓卻隻有兩個月,給它吃足夠了。


    就這樣混了兩天,謝亦琢磨著上山去弄些吃的,冬天山上也會長不少能賣錢的藥,總不能一個冬天都不開張。


    他安頓好自家貓,正準備出門上山時,他那破屋的門外卻傳來了敲門聲。


    兩三天過去,陸斂身上的好了許多,已經能下地了,正謝亦身後亦步亦趨。他雖然現在是隻貓的形態,但是謝亦卻經常和他說話,剛剛謝亦就跟他說要去山上找些吃的。陸斂內心很不讚同,他不知道謝亦具體傷得多重,但是隻看謝亦現在消瘦的模樣和踉蹌的身形,就知道他的身體情況連凡人都不如了。且不說外麵有多冷,謝亦身上的棉衣有多單薄,就說凡人獨自上山的危險性也不少,他實在不放心。


    然而他現在隻是一隻貓,不能說話,也無法表達,隻能對著謝亦喵喵叫,這沒被謝亦放在心上。他給陸斂準備好了水和食物,把跟在他身後的小貓抱起來親了一口,便把它放在了他這兩天製作的貓窩上。


    貓窩就是用茅草做的,裏麵塞了一層厚厚的棉花,是謝亦從自己的被褥裏麵拆出來的。


    聽到敲門聲時,陸斂正從貓窩中出來,要去攔住謝亦,敲門聲讓他下意識往門上看去。


    來到這裏幾天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來找謝亦。


    謝亦說了句“來了”,便上門把門開了。


    門被打開,來人的模樣被陸斂看到,他貓瞳微睜。


    來人竟然是一名少女。


    少女看起來十五六七左右,穿著一身深藍色的棉衣,也是普通窮苦人的打扮,很樸素,衣服看上去也並不新,但是卻很厚實,比謝亦那身空蕩蕩的棉衣要好多了。少女皮膚也有些粗糙,皮膚不算白,臉頰上帶著常年被風吹雪凍的紅,身材不是符合主流審美的纖細,反而比較高挑結實,是農村莊稼人特有的幹練模樣。


    但是她的五官卻算得上不錯,柳眉濃密,眼睛很大,嘴唇也是紅潤紅潤的。烏黑的頭發被盤起,用一根紅繩紮著。


    陸斂沒想到,來這裏見到的第一個找謝亦的人,竟然還是個少女。


    “謝大哥。”少女見到謝亦,脆生生地喊了一聲。


    謝亦明顯是認識她的,見到門外是她,連忙把門全部打開,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柳柳,你怎麽來了?快進來吧,外頭還下著雪,小心凍著。”謝亦說。


    少女顯然跟謝亦很熟稔,見謝亦怎麽說,也熟門熟路地走進門。


    謝亦給她倒了一杯熱水,放在桌前,讓她不喝也能暖暖手。


    柳柳直接端起水一杯下肚,喝完舒了口氣,說:“暖和多了,外麵確實冷。”


    “是啊,天寒地凍的,你怎麽跑我這兒來了?”謝亦問她。


    “我給你送棉花來了。今年我阿爹要給我和阿姐做兩套衣裳過年穿,拿去做完後發現棉花還有剩些,阿爹說你過冬的衣服不夠厚實,就囑咐我給你送來了。”柳柳說著,拿出了一個臉盆大的包袱,看起來做一件棉衣綽綽有餘了。


    “這怎麽好意思?”謝亦驚訝,連連擺手。窮苦人家,每一件冬衣都很珍貴,就算李柳柳家在村子裏算得上家境殷實,他也不好意思拿這麽貴重的東西。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上次謝大哥救了我,我們一家還沒答謝你呢。”李柳柳說。


    她說的是上個月她上山去摘果子,不小心崴到了腳,獨自一個人在山上叫天天不應,也下不了山。就這麽從白天到了夜裏,家裏人急得到處找她,但是找不到,李柳柳心裏也著急,忍不住大聲唿救了起來。誰知道唿救聲引來了山裏的狼。眼見著就要喪命狼口,被在山上采藥耽擱了時間的謝亦遇上了,他用火把趕走狼,這才救下了李柳柳,然後替她正了骨,又背她下山迴家。


    李家父母沒生兒子,隻生了兩個女兒,因此把兩個女兒當心肝疼。他們知道那情況危急,要是沒有謝亦,自家女兒就真的沒了。因此也是發自內心地感謝,提出要給錢,但是被謝亦拒絕了。


    雖然這樣,謝亦和李家還是熟了起來,李家算是整個村裏跟謝亦這個外來人關係最好的一家了。


    謝亦看著那一包袱的棉絮,還是想推辭,但是李柳柳這小姑娘年紀不大,口才卻不差,幾番話把謝亦說得推無可推。謝亦也確實需要過冬的棉絮,他本就體寒,這段時間被凍得夠嗆,見無法推脫,也就從善收下了。


    “這確實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最近山裏的葛根長得不錯,改天我挖些送你家去答謝。”謝亦說。


    “謝大哥你就是太見外了……”李柳柳正想說什麽,視線一轉,看到了貓窩旁邊的陸斂,頓時眼睛亮了起來。


    “謝大哥你居然還養了貓,什麽時候養的,瞧著真可愛!”李柳柳說著,站起來走到陸斂麵前,把幼貓抱了起來。


    被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抱在懷裏,這個女人此前還跟謝亦相談盛歡,陸斂有些抵觸,在她懷裏掙紮起來。


    但是一隻受傷未愈的貓的力氣在常年勞作的李柳柳麵前實在是不夠看,她都不把小貓的掙紮放在眼裏,隻覺得小貓都這樣,還興致勃勃地去揉它的腦袋。


    “它多大啊,看起來好小。”李柳柳一邊逗貓一邊問謝亦。


    謝亦見李柳柳這麽喜歡自家貓,又笑得這麽高興,也忍不住笑。他來到這裏,從前能讓他笑的人也隻有李柳柳這個膽大心細的丫頭,現在又加上了他撿來的貓。


    “我也不太清楚,它是我前幾天撿的。看起來確實不大,我估摸著興許隻有兩個月大。”謝亦說。


    “原來這麽小啊……但它真的好可愛啊,它看起來這麽黑,四個爪子卻是白的,也太好看了!”李柳柳說著,又把陸斂的前爪掀起來,捏在手裏,手指輕輕地在它的肉墊裏□□。


    陸斂滿心的不適,從前他心裏不舒服,外表也不會表現出來,但是他現在變成了貓,很多行為都由不得他。往往他心裏怎麽想,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直接表現在了臉上。這次也不例外,他一不滿,就衝著李柳柳叫喚。


    然而這隻貓的叫聲實在是不爭氣,李柳柳聽著它“嗚嗯嗚嗯”的叫聲,心裏更加喜歡了,一邊捏著它的爪子一邊問謝亦:“謝大哥,它叫什麽名字啊?”


    李柳柳這麽一問,謝亦才反應過來,自己撿到了貓這麽久,居然都還沒給它取個名字。


    他摸了摸鼻子,笑道:“還沒取呢,你不說我都忘了。”


    實在是冬日的北方沒有出門的需求,他一個人在屋子裏養貓,好像沒什麽要給貓取名字的必要。


    不過經過李柳柳一提醒,他也覺得是該給貓取個名字。


    不過叫什麽呢,他是個取名廢,一時間想不到叫什麽。


    “那叫它……小黑?”謝亦試探著取了個名字。


    李柳柳翻了個白眼:“你這名字也太難聽了。”


    第6章 渣攻成了我的貓(6)


    李柳柳指著陸斂雪白的前爪說:“你看它全身都是黑的,隻有爪子是白的,像不像踏在雪地裏?叫它踏雪怎麽樣?”


    李柳柳沒怎麽讀過書,估計這名字已經是花光了她所有的文學素養了。


    謝亦卻搖頭,嫌棄道:“文縐縐的,我不喜歡。”


    “謝大哥你一看就讀過書,跟我們不一樣,我還以為你會喜歡這種名字呢。”李柳柳哂笑。


    她是真的以為謝亦喜歡,才絞盡腦汁想了個文化名,想著能在謝亦麵前表現表現,沒想到謝亦反而嫌太文了。


    她幹脆放飛自我,順了順貓的毛,笑道:“那就叫咪咪吧,我家以前就養過一隻叫咪咪的貓,抓老鼠可厲害了。”


    謝亦聞言,也挺滿意:“可以,挺可愛的。”


    陸斂:“……”


    說著,謝亦就把陸斂抱了過來,叫它:“咪咪,咪咪,喜不喜歡這個名字?”


    陸斂這會兒要是個人,估計眉毛上都要結冰了。


    但是他是隻貓,謝亦也看不出他的情緒,權當他很滿意了,又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


    陸斂其實對謝亦給他取什麽名不感興趣,因為左右謝亦都是給貓去名字,那麽無論取什麽名字都蠢斃了。但是更讓他不爽的是,謝亦卻把這個女人隨口取的名字拿來當他的名字。


    他心裏極其不痛快,對謝亦都有些遷怒。


    在謝亦懷裏的小黑貓扭頭看身後的李柳柳,圓溜溜的貓瞳在這時看起來有些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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