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看著喀俄涅迅速增強的防禦很心急,她不確定等緩衝期結束以後,她的攻擊還能不能給甲殼造成傷害。


    右腿上隱藏的最後十七顆加速石,其中有十二顆要留給聖庭,而她每次使用虛空之踏兩到三次就會耗盡兩顆,也就是說,她隻剩下四到六跳。


    與此同時,裴歲已經到位,落在了兩個口器之間的岡仁波齊山頂上。為了不波及到他的禦狩,他讓猰貐“封嬋”放下他就迴到徐墨身邊,可是它不願意走。


    難得清醒的封嬋怎麽可能眼睜睜地放任裴歲去送死,這可是它看著長大的孩子啊。


    裴家人活得很壓抑,他們把世代相傳的責任看得比什麽都重。


    召喚神圖所消耗的精氣神極多,連續召喚更會給身體和精神帶來極大的負擔,所以要求極強的意誌力,因此而衍生出了一整套慘無人道的修行方式。


    一代代沿襲下來,不但改變了他們的體質,也改變了他們的性格。每一個人都戴著一副冷若冰霜的麵具,禮貌,嚴於律己,且不苟言笑。對外人如此,對家人亦如此。


    這世上並不是隻有人類和動物會出現心理問題,魔也一樣。封嬋是一隻多愁善感的魔,長期在壓抑的家風中生活,讓它得了重度抑鬱症。


    第一代被它認可的裴家獵魔師使出渾身解數把它哄到手了以後就撒手人寰,丟下了一大家人和完全不能接受現實的它。


    就算是獵魔師,在古代那種醫療和生存環境下也是活不太久的。封嬋這才發現,人類的壽命原來這麽短,太陽升起落下才幾次人就埋到了土裏。


    一大家子人麵無表情地舉行葬禮,不像別的家庭至少會哭一哭,不管是真情實意還是裝裝樣子,總得給死人一點慰藉。然而裴家人禮數雖然做得足足的,卻沒有一個人表現出了對死者的悲傷。


    人類的葬禮中,竟然隻聽得到封嬋一隻魔的哭聲。它在第一代的身邊守了七天七夜,也哭足了七天七夜。


    其實到了第三天的時候它已經難過得麻木了,可它覺得,如果死去的時候連一個哭泣的都沒有,就好像根本沒有誰在乎第一代是死還是活一樣,所以它要把一家人的份都哭夠了。


    第七天夜裏,第二代把抱著墓碑不放的封嬋背迴了家。整整一個月,同吃同睡,形影不離。封嬋總算暫時放下了第一代,和第二代開始了新的生活。


    封嬋信仰的其實是欲望之神,它在認可第一代的時候,也認可了第一代與它不同的信仰。就和人類和人類之間交朋友一樣,獵魔師和魔相互認可的過程,也是一個相互理解和磨合的過程。


    第二代是個沉默寡言的男孩,他對封嬋的溫柔都表現在了行動上。與第一代的朋友關係不同,第二代把它當作了家人。


    例如節日的時候帶它去看花燈,完成任務迴來的路上給它買好吃的,為它畫畫,還會在夜裏摟著他入睡。


    封嬋沒有別的同類,至少從它有記憶開始,就沒有見過同類,所以第二代如同對待家人的好,讓封嬋陷得更深。


    直到有一天,第二代娶媳婦了,魔仆們把它的東西從家主的主臥搬出來,放到了臨院的臥室裏。


    一個人類女人取代了它,躺在了它熟悉的床上。


    封嬋跳到了主臥的屋頂上,看著滿天的星星,聽著他和她的柔聲軟語,不知為何感到了一種被遺棄的痛苦。它不願意迴到那個隻有它的陌生的床,不想接受自己其實是一個沒有家人的魔。


    從那天起,封嬋漸漸地不會笑了。看著他的孩子出生,看著他的孩子長大。


    第三代是這群孩子中的異數,也是這個冷漠家族的異數,他是個會笑的孩子。


    在他還是孩子的時候就比誰都皮,簡直就像是上天派來折磨這家人似的。大人越不讓做的事,他越要做。大人立下的規矩,他非得一樣一樣地違背,被打了多少次都不管用。


    見證了三代人的封嬋在裴家很受尊重,任誰都不敢冒犯它,唯有這個孩子,挖空心思地想要逗它說話。


    一開始的時候,封嬋很討厭他,幾乎到了一見麵就要給他臉色的地步。然而他就跟狗皮膏藥一個纏上它了,有什麽好東西都要拿來給它瞧瞧,有什麽風吹草動都要告訴它,有什麽閑言蜚語都要拉著它說上半天。


    封嬋盼著他早點長大,趕緊找個媳婦,把這些鬧騰的心思都往另一個人身上使,別再來撩撥它那顆脆弱的心。它可不想再搬一次屋了。一生裏經曆過那麽一次,已經傷透了它。


    然而他就算長大了,對它的騷擾也沒有減少。直到有一天,它被少年壓在了牆角。四下無人,它的嘴被溫熱的氣息堵上了。


    它在少年的眼裏,看到了欲望。或許是它這副人類化形的錯,也或許隻是他剛好到了年紀,它不相信一個人類會對一隻魔產生什麽非分之想。且不論種族不同,連構造都不同。


    封嬋可是欲望之神的信徒,一瞬間就把他身體裏升騰起的火苗給掐滅了。可是他沒有放開它,那個青澀的吻仍在繼續,甚至還上下其手地在吃它豆腐。


    封嬋不能明白,人類想要行巫山雲雨,不就是為了欲望,為了繁衍後代嗎?為什麽它已經掐斷了根源,少年卻沒有停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少年才從它的唇上離開,紅著臉抓緊了它被抵在牆上的雙手,用最直白的語言,表達了他的愛意。


    封嬋覺得他大概是瘋了。魔沒有性別,人類該有的器官它都沒有,它不明白這個少年到底想在它身上得到什麽。


    為了證明這一點,它把幻化出來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脫掉了。


    少年的心跳亂了,麵紅耳赤,就連話都說不利落了。就當封嬋以為他會放棄的時候,少年用地上的衣服一卷,把它扛到了最近的無人客房裏,用真槍實彈向它證明了,它根本什麽都不需要有。


    那是封嬋自誕生以來,第一次嚐到了禁果的滋味。它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一種能讓它登上雲霄的感覺,難怪眾生不管多苦,都要樂此不彼地嚐試。


    少年附在它的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傾訴了他的愛意。他的雙手如有火焰,燒遍了它的四肢百骸。


    少年真摯地懇求娶它為妻,祈求餘生都能擁它入懷。封嬋正神誌不清地享受著,雲裏霧裏地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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