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時如他所料握緊了拳頭,像是努力用冷漠來掩飾心中翻騰的怒火,那張白得近乎透明的臉色染上一抹緋紅。


    “你才更像一個怪物吧。”容時頓了頓,終究還是像少年人掩飾不住在敵人麵前放狠話一般,如陸宗所料得意地翹著尾巴頓了頓說道,“再說……施鶴又不是你的狗,父親,你高高在上太久了,也得學會低頭看看吧。”


    陸宗佯裝憤怒甩袖離去,容時與他擦肩而過,沒再看自己這個父親一眼。


    陸思衡恰在此時推開門,如果不是知道病房隔音確實很好,容時都要懷疑他是故意的了。


    “父親,你來看弘景麽?”陸思衡看著他的背影輕聲開口問道。


    陸宗沒有迴頭,又恢複到了像是和下屬討論時那般公事公辦的態度:“我有個重要的電話,一會兒再過來。”


    陸思衡腳下像生了根,頭一次沒順從地退迴去,做永遠遵照父親意願的、優秀的長子。


    他關上病房門,“不懂事”地追問道:“父親,什麽電話比陸二還重要麽?醫生說若不是子彈偏了一點擦過髒器,可能陸二就……就沒命了。”


    陸宗不耐煩地擺擺手:“你怎麽現在也這麽不懂事,陸二這不是沒死麽,我早就教育過你們做事不要婆婆媽媽,你二弟還對陸曦心軟,長個記性也好。”


    沒等陸思衡再說話,陸宗快走了兩步,身影消失在了轉角。


    陸思衡疲憊地閉上眼,過了很久才睜開,他沉默地看向容時,醞釀半晌踟躕著才開口問道:“小時,你手上傷還疼麽?”


    容時沒有迴答這個問題,他似笑非笑地抬起受傷的那隻手,聲音平靜的像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你知道麽?我曾經以為是因為我是個怪物,你們才這樣對我。”


    第84章 標記【?】


    陸思衡下意識上前了一步,他捧住容時手上的那隻手,像是捧著什麽易碎絕版珠寶。


    他似乎想透過纏繞著的紗布看清裏麵傷勢如何,但這其實沒什麽必要,如果不嚴重的話,也不會縫那麽多針。


    陸思衡眼眶有一些泛紅,不知是走廊裏暖風吹的還是情之所至,他閉了閉眼,認真道:“我從沒有這樣看過你。”


    “你不是怪物,小時,你是很好的人,你一直都是我的弟弟。”陸思衡自嘲地笑了下,似乎自己都覺得不太可信,可他還是執拗地解釋道,“小時,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我也是昨天才查出父親竟然這樣對你……不管你是什麽樣的人,不管你還把不把我當作哥哥,在我心裏,你永遠都是我弟弟。”


    容時淡淡地看著他,盡管他沒有任何真情流露的痕跡,但陸思衡似乎又找迴了一點希望。


    “你相信我麽,小時?”


    “大哥,我相信你此時此刻一定是這樣想的。”容時微微額首,緩慢地抽迴了手,雖然他並沒有用力,可陸思衡唯恐碰疼了他哪裏,不敢施力半分阻攔,“但以後的事情就不要現在來保證了吧。”


    陸思衡垂下眼,很輕地歎了一口氣,他摸上後頸,突然想起那天他在直播中看到童千釋放信息素時楚星馳無動於衷的臉,還有他弟弟眼底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信任。


    相比之下,他在陸曦信息素的誘導下做了那麽多錯事,顯得格外愚蠢與不堪。


    陸宗從小到大都在給他們灌輸alpha至上的觀點,可這樣會像原始野獸一樣被信息素影響操控的alpha,真的是一種進化麽?


    容時靜靜站在那裏,看著他這個素來冷靜自製的大哥眸底神色不停變換,隨後像是下定決心一般,毅然抬起頭:“小時,如果我不是alpha,不會被信息素操控,如果我摘除腺體,我們……”


    “你發什麽瘋?”容時錯愕地看著他,不明白陸思衡的腦迴路怎麽突然接到這邊來,他皺眉思考了一會兒,輕輕笑了:“比起你們陸家人來講,我看起來還真是個正常人了。”


    陸思衡在他帶著嘲諷的笑意中隻覺得臉燙得像是針紮一般,他抬手捂住半邊臉,頭一次體會到網上說的恨不得打個地洞鑽進去是什麽感覺。


    他明明清楚他們關係的結症並不在這兒,卻還是鑽了牛角尖,想要把自己犯的錯推給外力,推給生理結構。


    這樣實在是太難看、太不堪了。


    他本來在小時心裏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哥哥,可至少還是年少有為的陸總,人都有慕強心理,如果他一直維持這樣的人設,至少有什麽困難小時會第一時間想到他。


    這下好了,說不定現在在弟弟心裏,他是個愛推卸責任的精神病吧。


    “抱歉,我剛剛亂說的,你別放在心上。”陸思衡攥緊拳頭,死死盯著地磚上的那點汙漬,“我好像無論是哪方麵都沒能給你留下好的印象。”


    “算了。”容時偏過頭,餘光看到屬於楚星馳的那間病房門開了個小縫,“人總要向前走的,我那天太急忘了說,我也原諒你了,大哥。”


    陸思衡看著他的側臉,沒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反而心下一沉:“那你以後還迴家吃飯麽?”


    容時搖了搖頭,在背後衝那道小縫裏的眼鏡做了個威脅的手勢,果然,那道門又輕輕合上了。


    “我已經有吃飯的地方了。”


    他聽見有東西落地的聲音在另一間病房響起,可他在房內人期待而忐忑的等待中,始終沒有推開那扇門。


    “走了。”容時揮了揮手,步子輕快。


    陸思衡在背影消失前,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沉默了一會兒,在容時耐心耗盡之前,他意有所指地嚴肅道:“小時,無論你想做什麽,我始終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再見?”他試探著道別。


    容時沒有迴頭看他,也沒就這段話發表什麽感言,在陸思衡鬆開手時,他聽到了很輕的一聲再見。


    他看著天花板用力眨了眨眼,日月交替時間周而複始的旋轉,曾經流淚輕聲質問著“你們怎麽能把我留在原地”的少年已經沿著另一條路向前,而他們這些曾經無情轉身的人,終於也隻能看著他的背影在原處徘徊。


    


    節目組狂攬了一大波熱度,連夜加班把前幾期都剪輯出來,隻是嘉賓一下少了一半,盡管來了很多人為了這波甚至願意無片酬參加,可導演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先暫停錄製,等原班人馬迴來。


    在綜藝熱播下,觀眾激情更甚,還真就在陸氏重重阻攔下扒出一點東西,不過現在的陸宗已經沒有心情管網上這些小打小鬧了。


    他迴去後全身上下仔仔細細翻找了一遍,果不其然,在他領帶下夾著一個小巧的金珠,如果不是有意翻找,哪怕看到了也能也隻當是不小心沾上的。


    他也曾用類似的東西害過陸氏的競爭對手,那是一個很小的珍珠,施鶴交給他時隻說能擾亂心智、放大人的情緒。


    而後,在那次競標中對手果然沉不住氣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隻是沒想到,那人迴去的路上恍惚間出了車禍,最終沒有搶救過來。


    他當時隻認為是那人自己倒黴,可如今,這樣的手段被用在自己身上,陸宗才覺得不寒而栗。


    他將金珠放在顯微鏡下觀察上麵是密密麻麻的符文,和曾經的那顆珍珠一模一樣……


    與此同時,在施以觀鼓動其他兩位嘉賓的強烈要求下,楚星馳終於忍痛短暫放棄了二人世界,黑著臉接受了兩位嘉賓和一條豺狼的探病。


    施以觀在護士的帶領下一打開門,險些被濃鬱的alpha氣息熏了個跟頭,楚星馳靠在床上洋洋得意地看著他,裝模作樣地解釋道:“抱歉啊,我受傷了信息素有點溢出,你們不介意吧?”


    “理解。”湯蘭點頭走了進去,把一個巨大的果籃擺在茶幾上。


    茶幾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吱嘎聲,施以觀看著姓楚的一臉我就是故意的表情,站在門口半天沒有進去:“容時怎麽不在?”


    楚星馳無辜地聳聳肩:“你不是來探我病的麽,施道長,這樣也太沒同事情了吧。”


    施以觀剛要捏著鼻子走進去,就聞到了另一股屬於楚星馳的味道。


    alpha的嗅覺非常靈敏,這種飄散在空氣中的和標記時釋放的信息素有微妙的不同,而此時這股信息素的味道,屬於另一個楚星馳標記了的人。


    “怎麽不進去?”容時推開他走進病房,那股氣味也跟著他遠去,在場的兩個alpha一時間都明白發生了什麽,門口的那個看起來像是被踩了尾巴,湯蘭的目光中則帶著微妙的敬意。


    容時放下袋子,疑惑地在屋內看了一圈:“你們都看我做什麽?”


    第85章 問題


    湯蘭和不明所以的程玨耳語了兩句,隨後又多了一道曖昧的視線。


    容時額上青筋跳動,造成這個局麵的人除了姓楚的家夥不作他想,他威脅地掃了楚星馳一眼,楚星馳眼神飄忽,就差把“罪魁禍首”四個字貼在臉上。


    “祝你們百年好合哦!”程玨擠了擠眼,抬手比了個心。


    做守門神的alpha臉色更黑了,施以觀死死瞪著楚星馳,如果目光也有攻擊力的話,此時楚少爺已經成了被坦克壓過去的肉餅。


    “嗯?”容時看著幾人的表情心裏有了判斷,他低頭嗅了下衣角,然而信息素這種東西不像香水,一人噴了所有人都能聞到,他作為beta,隻能嗅到衣服上洗衣液淡淡的香味。


    除了程玨和楚星馳,在場的幾人向來都堅守著沉默是金的真理,然而此時唯二兩個會活躍氣氛的人一個忙著在腦中腦補一出情感大戲,一個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同時還要迴瞪情敵。


    “身體現在怎麽樣了?”湯蘭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用萬能探病話題打破屋內難以形容的沉默氣氛。


    楚星馳還沒迴答,就聽施以觀冷哼一聲,充滿敵意道:“嗬,早就好了吧,這麽大人了賴在醫院演苦肉計,浪費醫療資源。”


    “阿時,我怎麽記得今天來探病的男性alpha是道士呢?這個冒酸水的小學雞是誰啊?”楚星馳裝模作樣挑釁道。


    容時在火星四濺中嘴角微微抽搐,攔在二人中間顯眼包似的大喊“你們不要為了我吵架”那是八點檔omega主角的劇情,他清了清嗓子,挑眉輕笑道:“不然我們出去給你們兩個武鬥的空間?”


    兩個鬥雞一般看著對方的alpha各自冷哼一聲移開了目光,施以觀轉身坐在沙發上,專注地盯著抱枕看。


    兩個小時後,湯蘭和程玨終於掏盡了腦中儲存的所有尬聊語錄,容時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倒是楚星馳興奮過頭,話裏話外都在撒狗糧,不知道還以為是來慶祝他新婚的。


    施以觀一言不發,屁股上卻像是粘了膠水,兩位女士終於扛不住尬聊紛紛告辭後他才終於施施然走過來,在楚星馳並不歡迎的目光中坐在床邊。


    “陸宗最近請來了徐道長,他和師父向來不對付且水平相當,不知陸宗是找來與師父鬥法還是要對你不利。”


    “現在對付施鶴可比利用我重要多了吧,陸宗這種人都有點被害妄想症,他現在應該已經通過‘自己發現’的蛛絲馬跡認定施鶴要害他了。”容時嘲諷地笑了笑,“陸氏繁榮與否在他心裏雖然比兒子重要,但哪比得上他自己的命重要呢?”


    施以觀點點頭:“那就好,師父表麵雲淡風輕、豁達大度,其實私下裏性格偏執,睚眥必報,如果陸宗真找人對他下手,無論是何原因,他都會報複迴去的……”


    他話沒說完突然停了下來,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容時轉動著手機,臉上沒半點好奇,沉默地等待著他的下文。


    楚星馳看著施以觀的表情,一種屬於雄性大型犬科動物的危機感油然而生,他眯起眼,在施以觀張口前猛然打斷道:“阿時是我的,不該說的問題就免開尊口吧。”


    “你們什麽也沒發生吧。”施以觀已經從剛剛的衝擊感中清醒過來,憑借楚星馳的性子如果真標記了容時哪會暗戳戳地眼神挑釁,早瑟的人盡皆知了。


    “甚至你們還沒在一起吧,那你憑什麽說他是你的呢?”


    施以觀無視楚星馳吃人的目光,笑著看向容時:“等你父親和我師父兩敗俱傷之後,我可以正式追求你嗎?”


    “在此之前,我有個問題想問。”容時頓了頓,施以觀看著他逆光中麵無表情的臉,突然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雖然說是問問題,容時麵上卻看不出半點等待解惑的樣子,陽光為了勾上一道金色的、發光的輪廓,睫毛在眼下打上了一層淺淺的陰影,遮住了他的目光,叫旁人的心都吊在半空,忐忑得來迴掙動,幾乎要跳出胸膛。


    房間裏一時隻剩下清晰的心跳聲和壓抑著的唿吸聲,容時輕聲問道:“陸曦之前告訴我,有一個神秘人七年前開始聯係他,那次我被綁架,也是那個神秘人提供了便利……”


    他淡淡抬眼,施以觀垂下頭,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握拳。


    “那個神秘人,是你師父麽?”


    施以觀嗓子幹澀,喉管像是被皮筋勒住了一樣,他深吸了口氣,聲音低啞:“是……應該是我師父做的,我看到過他聯係林慈恩,說不定也聯係了陸曦……吧。”


    “這樣啊。”容時莞爾。


    明明他看起來像是全然相信了這番話,施以觀卻更加不安,椅子好像突然被塞進無數釘子,紮得他坐立難安,他沒心思再去管之前那個帶著旖旎氛圍的問題,火燒屁股似的站起身。


    “那我先走了,我們接觸時間太久恐怕他們會有所懷疑。”


    房門打開又緊緊合上,楚星馳尾巴又翹了起來,見縫插針上眼藥道:“他也太沒誠意了吧,怎麽這麽快就走了?”


    “可能是心虛吧。”容時拍開他不安分的爪子,麵無表情道。


    楚星馳剛要趁機拈酸吃醋兩句,就見容時眼刀“嗖嗖嗖”飛了過來。


    “說到心虛,你沒什麽想和我交代的麽?”


    “啊?什麽啊,哈哈哈,我能做什麽啊?哎呀,床頭櫃上這是沾了個什麽東西,之前我記得還沒有的啊?”楚星馳東瞧瞧西看看,床頭櫃無辜遭災,都快要被扣下一層皮來。


    容時露出核善的微笑:“提示你一下,我剛剛出門,路上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呢。”


    床頭櫃被摳下個茬,楚星馳討好笑道:“可能是節目播出了吧,你那麽漂亮,想找你要簽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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