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思衡一瞬間幾乎要大逆不道的將這句話說出口,可話還沒到嘴邊他就意識到,他曾經也是這樣做的。


    他們曾經都是這樣理所應當、自然而然地將容時的事情排在最後,他又有什麽立場去指責母親呢?


    “好,如果是的話我打電話給您。”陸思衡點點頭,與林慈恩擦肩而過,奔向兩個方向。


    他一路上不知道闖了幾個紅燈,明天頭條很可能是陸氏總裁無視交通法規,連扣十二分,但這都不重要了。


    他把手搭在工廠大門上默默許願:如果真的有神靈的話,請給這個無能的大哥一個為他違背的誓言贖罪的機會吧,請讓我的弟弟再次活著出現在我麵前。


    哪怕用我餘生的昨日乃至性命去換也沒關係。


    屬下還在從城西趕來的路上,他毅然推開門其實這是十分危險的,如果綁匪還在裏麵沒走,完全可以把陸家大少爺也綁了,來個綁一送一。


    可他沒有去想那麽多,沉重的鐵門吱呀一聲開啟,幾乎是瞬間,摻著花香的血腥氣撲麵而來。


    那裏麵沒有容時,甚至連攝像機都被撤走了,隻剩下流了一地的鮮血,其中很大一部分已經滲入水泥地下去了,隻剩下輪廓和血凝塊證明這裏曾經發生過多麽慘烈的一幕。


    陸思衡跑到後窗,那裏果然開了大片鮮紅鮮紅的朱瑾花,工廠裏的這些血……也像是大片花兒一樣。


    剛趕來的下屬匆匆跑過扶了他一把,陸思衡借力穩住身形突然問道:“朱瑾花的別名是什麽?”


    完了,陸總不會是哀毀過度腦子出問題了吧,現在還有工夫去想花的名字,下屬默默腹誹。


    然而作為一個衷心且年薪百萬的好下屬,他還是一板一眼地答道:“扶桑。”


    “扶桑……”陸思衡腳下一軟險些直接倒在下屬身上,他深深吸了口氣,“把地上的血收集一下,迴去驗個dna。”


    下屬剛衝一個人揮揮手,陸思衡又抬手製止了他:“算了,我自己來吧,你們別再……踩到了。”


    如果不是看在工資的份上下屬都要翻白眼了,人活著時候你沒當迴事,死了收集個樣本還搞這矯情的。


    不過他這個白眼沒翻出去,有人替他翻了。


    楚星馳得到消息趕過來時正聽到陸思衡在這兒做表麵工夫,別說翻白眼,如果不是兄弟死命攔著加上他其實沒什麽立場,他都要衝上去給陸思衡一拳了。


    “人好好的帶迴來,怎麽到了你們陸家,就剩下……”楚星馳哽咽地抬起頭,“怎麽就剩下一灘血了呢?”


    他扶著鐵架緩緩蹲下身,心想,我這幾天搞了那個跑龍套的,本來是要討他關心的啊。


    我本來是想如果他表露出一點願意接受我的意思,就向他求婚的……怎麽才幾天不見,就這麽結束了呢?


    他深深低下頭,就在這時,他餘光突然捕捉到了一個東西,趁沒人看過來,楚星馳擦了擦眼睛,把那根麻繩抓在手心,鬼神神差地揣兜裏去了。


    等陸思衡取了樣品,他還是原封不動地蹲在那裏。


    陸思衡也知道父親想叫容時和楚小少爺聯姻,本來這種其實該叫陸曦去的,畢竟有錢有勢的alpha哪有配beta的,但楚星馳不知道在哪對容時一見鍾情了,非要把聯姻對象換成小時,還說要以容時自己的意願為主。


    一時間一股同病相憐的感覺湧上心頭,陸思衡歎了口氣,拍了拍楚星馳的肩膀,默默退了出去。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楚星馳才把那根麻繩拿出來,上麵的斷口非常平滑,像是用什麽利器一下就切斷了一樣。


    麻繩切成這種程度對刀的要求是非常高的,雖然不排除是綁匪切斷後把容時帶走的可能,但冥冥之中總有一個聲音告訴他:如果事情並非看到的這樣,那紕漏與轉折一定出現在這兒。


    他又仔細拿起繩子看了會兒,突然發現上麵粘著兩根黑毛,他走到窗邊,又在窗沿上看到一根卡著的黑色毛毛。


    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容時養的那隻黑貓。


    不會吧,那得是哥斯拉貓才成吧。楚星馳自己都被自己的想象力搞無語了,他在兄弟安慰他之前指著後窗問道:“如果沿著這條路直走會是哪?”


    “額,你問我麽?”


    .


    黑貓還不知道自己掉的毛已經引起了腦洞奇大的楚少爺的懷疑,此時正坐在樹梢,指揮著自己的貓貓軍團解救s市可憐的、被折磨的毛都沒了的同胞。


    容時這個弟弟竟心黑至此,沒毛的貓就和禿頂的中年油膩男一樣,那還能看麽?


    黑貓舔了舔爪子,指揮一個奶牛貓小弟和這個看著就傷眼的無毛貓溝通。


    別墅內,陸弘景收到大哥的消息推門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窗外一隻長得很別致的奶牛貓正和小曦養的無毛貓隔著窗戶對叫,樹上還有隻大咧咧蕩著尾巴的黑貓。


    容時之前好像也養了這麽隻黑貓,陸弘景記得在他的動態裏刷到過黑貓的照片,長得和這隻差不太多。


    陸弘景心裏清楚,他這個弟弟心軟的很,小時候連隻螞蟻都舍不得踩死,都說三歲看老,而且無毛貓看起來很親近容時的樣子,陸弘景其實心底並不覺得無毛貓受傷這件事是容時幹的。


    隻是當時陸曦躺在病床上握著他的手,叫他別責怪容時的樣子太過可憐,他一時衝動,隻想著去怎樣去傷害對方。


    可沒想到,那竟然是他們的最後一麵。


    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如此,當時怎麽就沒關心一下他的傷勢呢?


    他們零零整整相伴六七年,他這個做哥哥的,最後說出口的,卻是在往他心上插刀。


    他還記得當時要把陸曦接迴來時自己是非常不願意的,他和爸媽鬧了好一通,不想叫別人取代弟弟的位置,直到相處幾年後……準確的來說,是直到陸曦十二歲時提前分化成omega時,他才幾乎是突然間放下了芥蒂。


    後來在他這裏,弟弟的位置也換成了別人。


    如今小時徹底地、永遠地離開了,他明明心裏應該是非常痛苦難當的,可他此時竟然冷血至連一滴眼淚都落不下來。


    他連朋友家摸過的狗去世都能跟著紅了眼眶,怎麽到了自己親弟弟這裏就這樣冷血。


    陸弘景突然有一種非常強烈的違和感,然而還不等他細想,後頸處的腺體突然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瞬間他就蹲坐在地,額頭溢出幾滴汗珠。


    就好像在懲罰他的冷漠一般。


    幾分鍾後,他緩緩站起身,甚至還有心情去看幾隻貓喵喵對話。


    “大哥,你看那隻貓的口型是不是在罵我?”陸弘景聽見腳步聲隨口說道。


    “陸二!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看貓的口……”陸思衡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他直接撞開吊兒郎當的陸弘景,風一般向放映室跑去。


    “大哥!”陸弘景伸出手,可想了想,他其實沒什麽想要叫住他詢問的地方。


    第36章 醫院


    雖然之前由於情緒太過激動,這一大家子人愣是誰也沒看清容時說了些什麽,但等陸思衡接受了這個事實冷靜下來後,再看這段視頻其實也沒有很難辨認。


    陸思衡從小就是以繼承人來培養,這樣那樣的不知道上了多少,其中一門就包括如何去通過口型辨認對方在說些什麽。


    雖然不知道這門課開設的目的是不是為了讓陸氏總裁親自去聽競爭對手牆角,不過陸思衡作為別人家的孩子門門全優,這種不知所謂的東西也學得很好。


    但這僅僅有一句話、不到二十字的視頻他看了整整五遍。


    當然,這並不是因為他時間久沒有用這項技能退步了的緣故,清醒後他隻看了一邊就辨認出容時說了些什麽,實在是……


    實在是那裏麵蘊含的信息實在太過赫人,他需要經過反反複複的確認,才能真的肯定並不是他自己看走了眼,那兩個字、不是別的什麽人。


    視頻中,容時對綁匪說:“陸曦給你多少,我給你雙倍。”


    雖然看不到綁匪如何迴應,但單從容時的表情來看,並不像是否認了那句話的樣子。


    他其實心底清楚這兩個弟弟彼此看對方都不那麽順眼,但那也隻是小打小鬧,可不想在他還毫無知覺時,二人竟積怨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而先下手的,竟然還是他一直以為柔弱似小白花的omega弟弟。


    陸弘景推開門,看到的就是他那個移動製冷機大哥直直站在那裏,像是被抽走了魂兒。


    “大哥,你怎麽……”


    話音未落,隻見陸思衡身體晃了兩下,隨後噴出一口血來,猛地倒了下去。


    若不是多年極限運動的經驗讓他反應速度在危機時幾乎達到非人的程度,陸思衡大概也要撞到架子上頭破血流,在醫院留個床了。


    “管家!快叫車來!”他撐著大哥,急切地喊道。


    陸思衡驚愕太過又與之前情緒疊加,驚愕憂悲都傷心傷肺,這才突然站不住腳。


    不過他此時還有點殘存的意識,他抓著陸弘景的胳膊,麵如金紙:“陸曦……”


    陸弘景附耳側過去,不知為何,他竟從那句輕到不可聞的話中,聽到了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在陸家手忙腳亂為醫院gdp做出新的貢獻時,楚星馳一個漂移把車停在容時家小區門口。


    他正要去門衛那裏實施刷臉計劃,就看到交警騎著摩托過來抬手指了指禁止停車的標語,隨後再次抬起手,冷酷地給他塞了張罰單。


    “我車還沒熄火呢!”楚星馳捏著罰單的手抖了下。


    這時,一隻黑貓閃電似的從他腳邊竄過,身後還跟著一隻奶牛貓和喘著氣看起來就不怎麽運動的無毛貓。


    這不是容時家的那隻黑貓麽?楚星馳眼前一亮,連忙把罰款轉了過去:“我先停個六百的。”


    交警見過有錢人,還沒見過這麽撒幣的有錢人,副駕駛上不動如山坐了半天的男人終於推開車門,在交警爆發的前一秒把車挪走了。


    “沒關係,我明白你是傷心太過燒壞了腦子。”男人把車開到對麵車位後走迴來,推了推眼鏡道。


    此人正是和楚星馳一起去喝洋墨水的好朋友、他追求路上貢獻出無數餿主意的狗頭軍師楊帆。


    楚星馳望著黑貓進去的樓棟:“剛剛那隻是容時的貓。”


    “說不定隻是顏色一樣,黑貓在我們凡人眼裏都長得差不多吧。”


    “你懂什麽,他的那隻貓長得特別黑。”楚星馳自顧自地分析道,“我就知道一定有問題,容時不是那種養貓不封窗的人,說不定就是這隻貓去工廠救了他,然後把他帶迴來了。”


    這邏輯完美的簡直就是自欺欺人的閉環啊,離譜同時又帶了點不靠譜呢,這貨不會沒了老婆得失心瘋了吧!狗頭軍師內心咆哮,恨不得把楚少爺抓去醫院打一針鎮定。


    然而還不等楚星馳思考是去和保安友好交談獲取樓道門密碼,還是以蜘蛛俠的伸手沿著水管爬到樓上,就見那隻黑貓又悠哉悠哉又跑出來,甩著尾巴朝郊區方向走去。


    而且它仗著人少走得奇快,四爪都跑出了殘影。


    楚星馳牢牢盯著那隻走得飛快的黑貓,招了招手:“走,我們跟上去。”


    “這貓是飛毛腿麽?”楊帆嘴角抽搐,“我先去開車。”


    黑貓完全沒在意身後跟了條大尾巴。


    當然,倒不是因為它眼神或者腦子有問題,那麽大一輛車都沒發現,主要是它懶得去理。


    如果是陸家那群人跟著它說不定還會跳起來賞他們幾爪子,但身後這個鐵家夥裏的人又沒有惡意,甚至有種熟悉的、還算親切的味道,它也就這麽縱容著了。


    於是,在電器城的遙控升降門緩緩下降時,楚星馳跟在黑貓身後,終於見到了那個人。


    容時站在樹蔭下,他穿著件淺黃色的套頭衛衣配淺色牛仔,看起來像個剛放學的大學生。


    如果不是側頸還帶著未結痂的傷痕的話,楚星馳都要以為那場綁架隻是自己做的噩夢。


    “臥槽……”楊帆瞪大雙眼,“不是說建國之後不能成精麽?還真活著啊……”


    “說什麽呢你!”楚星馳從車窗裏探出頭,笑眯眯地打了個招唿,“surprise。”


    然後他的笑容沒持續多久,就看到容時身後鑽出來一個一米八二alpha男大學生如果長相平平就算了,這丫竟然還勉強算是能看!


    楚少爺的雄競雷達瞬間發出警報,他幾乎是衝出車門,硬是在他們中間擠出個位置,兩人分頭合作,溫清越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楊帆連哄帶騙地拉到了一邊。


    黑貓得意地翹起尾巴,絲毫沒有暴露行蹤的愧疚感,容時歎了口氣,衝楚星馳微微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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