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時還去免稅店補買了禮物,但不知為何,在別墅裏第一眼看到容時,他就覺得十分厭煩。


    陸弘景沒被家裏強硬要求去公司曆練的一個原因就是嘴比腦子快,他下意識摸了下口袋,直白地說道:“不知為什麽,我見了你就很討厭。”


    “哦。”容時點點頭,“我知道了。”


    他轉身就走,麵上表情分毫未變,但陸弘景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他好像哭了。


    “唉,那個,我不是那個意思。”陸弘景追出兩步,陸曦正巧從房間探出頭,臉上酒窩若隱若現。


    “二哥,你怎麽樣啦?”


    “沒事,小曦你好好休息吧。”陸弘景撓撓頭,等他再想起容時時,已經連影子都看不到了。


    容時小時候的房間還原封不動的保存著,他關上門,從櫃子裏抽出一個鐵盒。


    裏麵裝著隻放了氣的、癟癟的氣球,上麵的動漫小狗傻乎乎地笑著,以現在的審美來說頂多算是醜萌。


    容時拿過剪刀坐在床上,接著垃圾桶,一點一點、緩慢地將氣球剪碎,直到小狗那個傻氣的笑容被從剪成兩半,他才長長地歎了口氣,後知後覺發現手指有些痛。


    剛剛他剪得太快,不知哪下竟然剪到了指側,血滴落在白色的氣球上,給殘破的動漫小狗染上紅臉蛋。


    容時走進浴室打開了花灑,等衝完澡後,傷口也已經不再流血。


    他這時才迴過神來,發現自己剛剛實在是幼稚,他圍著浴巾,將氣球碎片撿迴來黏好又放迴盒子裏。


    “對不起哦。”容時歉意地看著拚好的小狗氣球,合上蓋子,連同盒子一起扔進垃圾桶。


    頭痛還帶來了耳鳴,一同在他腦子裏搞裝修,容時躺在床上,熟悉的頂燈在他頗為刺目的光下漸漸扭曲變形,像是幼時看過一片漫畫裏怪物的嘴。


    在故事中被怪物吃掉的總是壞孩子,他們調皮搗蛋不被喜歡,在怪物來的時候總會莫名其妙的摔跤,落在受人喜歡的好孩子身後,然後理所應當的被怪物吃掉。


    容時在耳鳴中似乎聽見車子開迴來的聲音,隨後大門開啟又關閉,陸父陸母走進大廳,陸曦小鳥一樣歡唿著飛奔下來撲進他們懷裏。


    但那個聲音似乎又更年輕,像是小時候的他自己,容時發熱起來,分不清那些是幻覺還是現實,他想打開門看看,可他太累了,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眼前的光影暗了下來,容時安靜地躺在床上,等再有意識時,是有人在敲他的房門。


    外麵已經天光大亮,早起的鳥雖然不知道有沒有蟲吃,但陸弘景在窗沿撒了把小米,這群鳥兒嘰嘰喳喳吃得正歡。


    容時摸了摸額頭,他昨天白天吃了一天藥還是反複發燒,晚上衝了澡還沒吃藥反而退熱了。


    敲門聲不疾不徐三下過後等待一會兒再次敲下,容時拉開門,外麵站著的果然是管家。


    管家維持著他的半永久笑容:“小少爺,吃飯了。”


    “好。”容時換好衣服,管家站在陸曦門外,在他經過時,那扇門剛好打開。


    無毛貓迫不及待地順著門縫跑了出來,小衣服下隱約有淤血痕跡,容時正要細看,無毛貓卻不像昨晚那樣親近,“嗖”地跑了。


    陸曦笑盈盈走過來:“抱歉,我的貓比較怕生。”


    他重音落在“我的”和“怕生”上,一句七個字的話咬兩個詞也不怕閃了舌頭,容時沒理會他,快步走下樓梯。


    餐桌旁已經做了一圈人,上麵擺著的和昨晚一樣都是素菜。


    可能是有錢人都有點迷信,陸家每年都會全家出動去道觀拜訪,容時六歲之前每到這天都不高興,家裏隻剩下他和傭人,六歲生日過後他才第一次跟著家人踏入這個帶著神秘色彩的道觀。


    道長並不像電視那樣是個仙風道骨胡子長長的老頭,反而看起來比他父親還要年輕一些,說話奇奇怪怪的,但那有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道童,容時還挺喜歡他的。


    他有點盼望這天了,然而沒等下一年到來,他就被人販子拐走,逃進了孤兒院。


    餐廳裏沉默得過分,連碗筷碰撞的聲音都沒有,結束用餐後,陸弘景才打了個哈欠抱怨道:“硬板睡久了,昨晚睡軟床愣是半夜才睡著。”


    陸曦拄著臉:“叫王叔在後麵改造個原始森林嘛。”


    王叔是家裏的園丁。


    陸父陸母臉上也有了笑意,陸思衡冷聲道:“叫他直接睡地板。”


    一家人歡聲笑語地走出門,容時默默跟在後麵,去道觀時不帶外人,之前剛好五人一車,如今多了一個,隻能分成兩輛。


    陸思衡先開車出來,陸曦率先鑽進前座,陸父陸母也坐了進去,等陸弘景出來,就隻剩下容時和他大眼瞪小眼了。


    “等我請你嗎?”陸弘景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容時拉開後座門,陸弘景敲著方向盤不滿道:“怎麽,我是你司機?”


    等容時坐進副駕駛打開車窗,陸弘景又有新的意見。


    “你啞巴啦,怎麽不說話?”


    容時歎了口氣看向窗外:“你不是討厭我嗎?”


    “今天看你又沒那麽的討厭了。”陸弘景踩下油門,“我記得你小時候挺討人喜歡的,這也沒長醜啊?”


    “……”


    “你怎麽又啞巴了?”


    “安靜點。”容時努力將頭探向車外唿吸新鮮空氣,“再吵吐你車上。”


    “不是,和我說話讓你惡心是嗎?”陸弘景手上青筋暴起,他餘光瞥過來剛想發作,突然想起了什麽,悻悻閉嘴了。


    第5章 清雲山


    接下來的一路陸弘景都緊緊閉上嘴,倒是車載音樂被他調得很大聲。


    容時還以為他會放些搖滾什麽的,沒想到前調一出,竟然是純音樂的青花瓷。


    而且還比常聽到的那版更加平和,讓人不由得靜心凝神,他轉頭看了一眼屏幕,隻見上麵寫著:【青花瓷-清雲山道樂團】


    隻是陸弘景的表情怎麽也不像被洗滌心靈了的樣子,紅燈時還抽空惡狠狠瞪了他一眼。


    其實在此之前陸弘景已經瞪他好幾眼了,然而容時坐車恨不得將腦袋直接掛到車窗外,陸二少爺的白眼都拋給了空氣,現在終於讓正主看見,陸弘景隻覺得空氣都變得暢通起來。


    他微微昂起頭,像隻鬥勝的公雞,得意地“哼”了一聲。


    容時屏息轉過頭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又默默將頭轉了迴去。


    這簡直比嘲諷他兩句殺傷力還大,心智可與幼兒園小孩媲美的陸二少爺心裏更加惱火,直到停車都看他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你果然很討厭。”陸弘景撂下話後迫不及待地擠進了陸思衡和陸曦中央,隻留容時一人跟在身後。


    容時今天再聽到這句話除了覺得二哥幼稚沒什麽別的反應,他和前方的一家五口保持著兩米距離,看起來像個偶然同路的陌生人。


    今天是工作日,來往的信眾還沒有道士多,一個小道士迎麵好奇地看過來,小跑著跟到容時身旁。


    “你們是一起的吧。”小道士臉上還帶著未褪去的嬰兒肥,看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細看的話倒和他六年前見過的那個小道士有三分相像。


    容時記憶力在某些方麵屬於很變態的那種,這點表現在他可以記清很多年前隻見過一麵人的外貌、名字以及當時發生了什麽事,特別是得罪他的人。


    至今容時還記得四歲那年鄰居家非說他是小女孩要扯他褲子看看他有沒有小雞雞的熊孩子。


    然而到了認路這方麵他的大腦仿佛進入關機狀態,沒去過五次以上的地方但凡有一個岔路口都能迷路,並且在二選一中憑借第六感精準的選擇錯誤那條。


    “嗯。”容時點點頭,緊跟著陸家人轉了彎。


    這個小道士不知是憋了太久還是天生話癆,容時把話聊死了他也毫不在意,繼續小聲說道:“你不問我怎麽知道的嗎?”


    不等容時開口,他就神秘兮兮地拉住容時的袖子示意他蹲下,趴在他耳邊輕聲說:“那個居士悄悄看你了哦。”


    順著小道士手指的方向,容時看到了陸思衡散發著冷氣的背影,此時他這個大哥正目視前方,頭比站崗的石獅子還正。


    過了一會兒,容時看到他側過頭和陸曦說了些什麽,眼神悄悄向後瞟了一下。


    “謝謝小道長。”容時抿唇快走了兩步,嘴角壓不住地上揚。


    見他跟上,陸思衡連忙生硬地迴過頭,再次維持著目視前方的姿勢。


    清雲山綠植茂密,路也修得很複雜,七轉八轉才終於到了道觀前,祭拜天尊後,他們走進了一個小門。


    裏麵坐的竟然是一個很年輕的道長,看起來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意味,而且他不僅很年輕,還很帥。


    “福生無量天尊。”道長拱手道。


    陸家人連忙迴禮,還不等陸父發問,他就緩緩開口:“師傅近日不在觀中,但托付我將木牌交給居士。”


    容時好奇探頭去看,那塊木牌看起來很普通,有些像是景點綁姻緣十五塊錢一個的那種,陸父翻過木牌,刻字那麵就更普通了。


    如果不是在道觀,容時都要以為是小商品市場批發來的了,上麵雖然筆鋒有力,字體瀟灑,但寫著的不是什麽高深莫測的簽語,而是五個大字。


    儼然是公益廣告經常見到的那句“家和萬事興”。


    容時嘴角抽搐了下,陸父倒是對這種風格習以為常的樣子,他將幾個兒子都支了出去,容時鬼使神差迴過頭,正對上道長柔和憐憫的目光。


    盡管道家憐憫眾生,但這樣的目光還是叫容時感到非常、非常的不舒服,他加快腳步,避開了道長的目光。


    來時路上遇到的小道士此時冒冒失失地跑了過來,若不是陸曦拉住他,恐怕要當著信眾的麵在觀前摔個大馬趴。


    “慈悲。”小道士略帶敷衍地行了個拱手禮,隨後便迫不及待拉著臉遠離陸曦,飛快走了進去。


    “這是來時候那個小道士吧。”陸曦好奇地看向容時,“你們說了什麽悄悄話呀?”


    容時要是聽不出陸曦話裏暗示他路上和小道士說他壞話就真可以迴爐重造了。


    陸思衡自然也不是傻子,目光很快就冷了下來,不過顧及這裏是道觀,他倒是什麽也沒說,至於陸弘景,人情世故方麵和傻子也差不了多少。


    “他說你在偷偷看我。”容時麵無表情地直視陸思衡。


    陸思衡麵色有些不自然,他板著臉輕咳了聲:“我隻是怕你走丟了還要浪費時間去找。”


    陸曦見他沒踩坑麵上絲毫未變,點著陸思衡袖扣調笑道:“大哥看親弟弟怎麽還偷偷的。”


    容時沒理會他們兄弟幾個接下來的表演,站在角落掏出手機打字,陸思衡餘光瞥到一個藍白的貓爪,搜索欄顯示著他的問題:“非道士在道觀可以玩手機遊戲嗎”。


    可惜一般信眾不會去問這個問題,容時沒找到答案,有些遺憾地歎了口氣,默默用腳在地上劃土。


    在地上被刨出一個坑前,陸父陸母終於走了出來,一同的還有那個年輕道長。


    陸父竟然出奇溫柔地路過時拍了拍他的肩膀,容時愣在原地好一會兒,跟上去時有些同手同腳。


    “好久不見。”年輕道長走到他身側笑道,容時這才發現他應當是曾經跟在道長身邊的那個小道童。


    有些人成長是等比例放大,有些人成長是輕微變異,但顯然施以觀施道長不屬於這兩種,除了那雙茶色眼睛以外和小時候簡直判若兩人。


    最重要的是容時曾經還以為他會是個omega,可現在哪怕他作為beta聞不到味道,都能看出施以觀是個alpha。


    “施……道長?”容時不太確定地開口。


    施以觀微笑點頭,不知是不是意識到了之前容時的排斥,他現在的眼神倒是很正常,就像是看一個普通朋友。


    和施以觀說話的這會兒工夫陸家人已經走遠了,容時張望了幾圈也沒捕捉到他們的影子,他掏出手機,還不等點開導航軟件,就聽施以觀善解人意道:“我送你下山吧。”


    “那就謝謝施道長了。”容時衝施以觀揚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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