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盛情難卻?就是人家徐長老親自送你到上山的路口,滿懷殷切的目送你上山離去。


    這般重視,顧墨隻能一咬牙,重迴連雲山脈,心想隻在外圍擒拿兩隻石猿,馬上迴去交差,應該問題不大,想必…那蠍宗門徒,也並沒有盯上自己,他真要在山上鬧出什麽亂子,也沒這麽快波及過來吧……


    但,事與願違。


    顧墨進山之後不久,馬上又再遇見那個麵色蠟黃的白發男子!


    他就似等待著顧墨的到來,隨意在山道中央而坐,一隻臉盆大的斑斕蠍子,正匍匐於他的膝蓋上,他溫柔的撫摸著,就像在撫摸著一頭小貓小狗,難得的是,彩蠍的瞳孔也一眨一眨的,就似對主人的撫摸享受極了。


    這一幕太過醉人,顧墨調頭就想離去。


    那中年男子卻說話了:“你叫路修遠,對嗎?我聽此間土著都這般唿喚你!”


    顧墨為之苦笑,隻能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禮,道:“在下正是路修遠。不知前輩追蹤在下,有何指教呢?”


    男子咧嘴一笑,臉部皮膚十分僵硬,演示出何謂皮笑肉不笑,他道:“既然同是沙族的落難之人,你也知道我是蠍宗門徒,也算難得有緣分,你幫我辦件事,我不殺你!”


    看來,“不殺你”就已經是天大的賞賜了,顧墨苦著臉道:“前輩這般神通廣大,也辦不了的事情,晚輩恐怕也幫不上什麽忙吧?”


    男子保持笑容,嘴角弧度完全沒有絲毫起伏,看起來實在陰森極了,他道:“你能幫上!你混入了頑仙穀,眼看又通過他們訓練營的考核,自然還得要去一趟螭吻的廟宇。你讓我跟著你,一切聽從我的吩咐,自然就是幫了我!”


    顧墨心想,莫非那螭吻廟宇裏,還有什麽寶貝,是這男子所求的?


    他還想著如何應對,人家手一招,兩頭石猿已經從樹上墜下,被藤條困了個結實,明明張牙咧嘴,偏偏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男子道:“他們要你找石猿,我已經幫你找好了,走吧!”


    顧墨不由得笑了,笑容更是苦澀,原來人家一直都在跟著自己啊,大家好歹算是“半個老鄉”,同是天涯淪落人,你找別人不行嗎?


    男子就似聽到他的心聲,應道:“在你之前,我脅迫過一個通過訓練營的頑仙穀弟子,不過他妄圖通風報信,我隻能把他殺了。”


    顧墨隻能老老實實接過藤條,牽著兩頭石猿,往迴走去。


    男子將彩蠍收迴魂袋,慢悠悠的跟在後麵。


    灰色的山道,正如顧墨灰暗心情,低頭望去,遠處的訓練營裏石屋錯落層疊,又似顧墨此刻的忐忑不安。


    他大著膽子問道:“還沒請教前輩大名?”


    男子卻答非所問,道:“我閉關百年,終有所成!本以為出關之後,能成為蠍宗最強的門徒,成為新的宗主。誰料看到的是天地一片寂滅,連火焰巨木也正在滅亡之中,宗門所有人,都在大劫到來時,因內訌而灰飛煙滅……唯有我的守門弟子,在門外等我。”


    “當時我問他,蠍宗隻剩我們兩個幸存者了?他迴答道,不是,是整個沙族世界,就隻剩我們師徒二人了!”


    “我眼看火焰巨木已衝天而上,那是燃燒最後的本源了,也是我離開的最後機會。所以,我隻能歎息,對我的守門弟子說,現在,就隻剩為師一個幸存者了!”


    他話語說著歎息,可聲音裏哪有半分歎息的味道。


    “我拍碎了他的天靈蓋,以他的精血為引,畫出一道跨界穿越的符籙,也來到了這一方滿是岩石的世界……”


    顧墨聽得心中大寒,那守門弟子到了世界終結時,仍忠誠守護著他,他到了生死關頭,卻沒有絲毫猶豫,就把這弟子殺害,然後藉此逃生。這般冷血果斷,真是世間罕見……


    男子道:“蠍宗門徒本九人,既蠍宗隻剩我一個,那從逃出生天的那一刻起,我便更名為蠍歸一吧,取其九九歸一之意。我也將以此名,重新建立蠍宗門派!”


    人家終於報出名諱,顧墨隻好捏著鼻子道:“見過蠍歸一前輩!”


    蠍歸一又露出那種僵硬的笑容,道:“你資質尚可,又同是沙族世界而來,若這次事情能好好表現,我可考慮收你為開山大弟子!”


    有什麽危險時,就讓你一巴掌拍死嗎?


    顧墨心中腹誹,口中還得驚喜道:“謝過蠍歸一前輩。”


    山道口在望,那守山的弟子看見顧墨已牽著兩頭石猿歸來,不禁討好的笑道:“路修遠師弟,你果真好本事,這麽快就找迴石猿,為兄祝你等會考核順利呀!”


    路修遠口中客氣著,心中卻突兀,這守山弟子竟然一眼都沒看自己身後,仿似跟在後麵的蠍歸一,壓根就並不存在一般。


    他一路走迴,發現所有人皆是如此,自己好似白日見鬼,但這鬼隻有自己能看到。


    蠍歸一漠然道:“你切勿過多左顧右盼,以免惹來懷疑!”


    顧墨隻好目不斜視,重迴徐長老的石屋前。


    徐長老麵帶微笑的從石屋中走出,笑容明顯凝了凝,目光飛快從顧墨身後一掠而過,但隻是瞬息間,他已迴複平常,笑道:“修遠師侄,你既已歸來,那我們訓練營考核的最後一關,就迅速開始吧!”


    顧墨應道:“但請徐長老吩咐!”


    最終考核很簡單,兩人各取一石猿,並繪畫上各自低階紋身,然後交戰一場,隻要平手或勝利,便是通過考核。


    一般而言,徐長老都不會刁難這些弟子,往往僅以普通的紋身對戰,今天更是隨便畫了一個較為平凡的紋身,讓顧墨紋身的石猿,很快便獲得了勝利。


    這讓四周觀戰的弟子們,不禁噓聲一片,表示徐長老有放水的嫌疑。


    徐長老樂嗬嗬的笑著,一點也不介懷這些噓聲,取出一枚石刻的印章,遞給顧墨道:“修遠師侄,這就是我們訓練營畢業的憑據了,等會自有弟子以石鵬鳥載你迴主峰,正式在宗門預備紋師的名冊上,記載入案!”


    徐長老笑眯眯的目送顧墨離開,才轉身迴到石屋裏,禁閉大門後,立即取出宣紙朱筆,飛快寫道:“新晉預備紋師路修遠,疑為被邪魔挾持,此時正於返迴主峰途中,宗門需立即嚴防戒備!”


    他正待點燃宣紙,一道身影已現身於他的案前,徐長老不禁麵如死灰,抬頭望去,恰好看見顧墨的臉,臉上有憐憫,有歎息,但更多是無能為力。


    蠍歸一從顧墨身後走出,漠然道:“我討厭聰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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