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本官說過的話族長可還記得?隻要你答應分家,從今往後,讓我與謝氏一族徹底斷絕關係,再無瓜葛,謝福生便能全須全尾的從牢中放出來;要是再耽擱下去,他是死是活本官就無法保證了。」他神情冰冷,周身的冷意也越發濃鬱。


    族長見狀,心裏升起無盡悔意。若早知道謝崇命數這般好,能成為堂堂的錦衣衛指揮使,深得聖心,當初就不該將他趕出去,將人養在膝下,讓他承情,此刻便有數不盡的榮華富貴等著自己,真是一步錯步步錯!


    訊問過成百上千的犯人,族長的這點小心思自然瞞不過謝崇,男人暗暗冷笑,將手中的狼毫筆放下,沉聲問,「考慮好沒有?本官等得了,謝福生卻未必。」


    最近一段時間,族長費盡心思想要見兒子一麵,但他無論拿出多少銀錢,刑部大牢的獄卒依舊不肯放他進去,今日也不知是怎麽迴事,牢頭終於鬆了口,讓他們夫妻倆看了看兒子,想起滿身傷口、昏迷不醒的福生,族長心如刀絞。


    「好!我答應你便是,謝崇,你這麽想離開謝家,將來可別後悔!像你這種不孝不悌陰狠毒辣之人,陛下遲早有一天會識破你的真麵目。」族長氣急敗壞,一張臉扭曲的厲害。


    這些年來,謝家做了不少喪盡天良的惡事,甚至還將百姓活活逼死,但由於兩任指揮使都出自謝氏,平頭百姓根本不敢以卵擊石,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一旦分家,當年開罪的人怕是要上門討債了!


    謝崇並不在乎族長說什麽,反正他從來沒把自己當成謝家人,現今一刀兩斷,也好過讓那幫蛀蟲打著他的名號胡作非為、魚肉百姓。


    吩咐謝一去找了裏正做保人,簽了文書、按了手印,又將自己的名姓從家譜中劃去,已經算是徹底分家了。從今日起,謝家與他謝崇橋歸橋、路歸路,再也沒有半點瓜葛。


    失去了強而有力的靠山,族長垂頭喪氣,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整個人蒼老了十幾歲。謝崇掃也不掃他,親自去了趟刑部,與主事商議一番,便將謝福生帶了出來。


    過了這麽多年的好日子,謝福生入獄之前養的白白胖胖,十分富態,但在牢中呆了這些日子,他瘦了不少,麵頰凹陷,仿佛嚇破了膽一般,一直縮在族長身後。


    麵對謝崇時,刑部主事態度和善,當他轉頭看著族長父子時,麵色卻變得無比冷漠,「謝福生鑄下大錯,在牢中受了杖刑,原本大人打算判他徒三年,但他願意以銅贖罪,你們將銀錢準備好,三日後交到刑部,若是再耽擱的話,後果恐怕承受不起。」


    族長本以為事情已經了結了,沒想到居然還要交贖金,此時此刻,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被算計了,扯著嗓子大罵謝崇卑鄙,那些粗鄙不堪的汙言穢語委實難聽,謝一將腰間的繡春刀拔了出來,刀光一閃,族長立馬噤聲,就跟被掐住頸子的公雞似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活了二十四年,終於擺脫了謝家,謝崇隻覺得壓在肩頭的重擔驟然消失,讓他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覺得無比輕快。


    因父母的牌位還在老家祠堂,他翻身上馬,在天黑之前將牌位取了出來,用綢布包好,帶迴了謝府。


    這會兒周清正呆在主臥給錚兒喂奶,謝崇進門時孩子還沒吃飽,無奈之下,她隻能躲到屏風後,以作遮掩。


    鼻前嗅聞著馥鬱蘭香,黑眸也瞥見了屏風後的倩影,謝崇卻故作不知,衝著金桂問,「夫人呢?」


    即使在主子身邊伺候的時日不短,對上氣勢非凡的指揮使,丫鬟心裏仍有些發怵,顫聲道,「主子在照顧小少爺。」


    謝崇恍然,擺手示意金桂退下,等到房中再無外人時,他施施然邁開步伐,走到清兒跟前,瞧見隱藏在緋色衣衫下的奶白肌膚,他雙目泛紅,強自鎮定道,「你來了月事,身子本就不爽利,為何還要親自照顧錚兒?把他交給乳母便是。」


    像是聽懂了父親的話,錚兒停下進食的動作,扯著嗓子幹嚎著。


    周清瞪了謝崇一眼,見孩子吃飽了,手腳不住亂晃,她沒好氣說,「指揮使先抱一會兒,我理一理衣裳。」


    想起昨夜發生的事,謝崇本想拒絕,他張了張口,卻找不到合適的理由,隻能小心翼翼將稚童接到懷中,抻直了胳膊,拉開彼此的距離。


    兩手並在頸後將係帶整好,周清抬眸一掃,鼻間不由發酸,啞聲道,「先前妾身說過,錚兒是大人的骨血,您對他百般嫌棄,是不是覺得妾身在撒謊?」


    除此之外,她再也找不到其他理由來解釋麵前的場景。錚兒分明是謝崇的長子,實在不該這般疏遠。


    「把孩子給我,莫要勉強了自己。」


    見清兒眼眶泛紅,謝崇心中甭提有多後悔了,下意識抱緊了孩子,還沒等他開口解釋,一陣濡濕的感覺從胸口緩緩彌散開來。


    男人渾身僵硬,薄唇緊抿成一條線,耳畔聽著淅淅瀝瀝的水聲,雙眼盯著地上的濕痕,方才湧到喉間的話又被咽了迴去。


    自己跟羅豫成過親,謝崇心生疑竇也是人之常情,周清完全沒理由怪罪。


    眼見著這人狼狽不堪的德行,她上前幾步,想要給錚兒換褯子,卻見他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幹巴巴解釋,「清兒,我從未疑心過你,隻是昨夜他尿了我一身,今天本想遠著點,以免重蹈覆轍,沒想到還是著了道,你瞧這小子樂的!」


    錚兒咧嘴笑個不停,藕節似的嫩胳膊在半空中亂晃,小腳還在俊美麵龐上狠狠踹了一下。


    他麵帶急色,這種真實的情緒根本無法作假,周清也知道自己誤會了謝崇,胡亂點了點頭,將孩子接過來放在軟榻上。


    謝崇亦步亦趨的跟著媳婦,從後將人摟在懷裏,啞聲道,「錚兒一看就是我的種,我怎會懷疑?你千萬別多想。」


    「指揮使就這麽篤定,難道不怕給別人養了兒子?」周清刻意問了一嘴。


    「就憑姓羅的?他哪裏比得上我?」謝崇語氣中透著幾分自得,若是他有尾巴的話,恐怕都要翹上天了。


    見清兒神情恢複如常,謝崇長舒了一口氣,想起今日在鎮撫司發生的事,他沉聲開口,「我與謝氏徹底分家了。」


    周清猛地抬頭,眼底滿是詫異之色,給錚兒換褯子的手也微微發顫。她心裏很清楚,謝家表麵一團錦簇,實際上卻是烈火烹油,這樣的情況,就算族長被豬油蒙了心也不該同意此事,否則沒了靠山,以往欠下的債一樁樁、一筆筆都要還迴去,豈不是要被人剝皮拆骨?


    見她麵露不解,謝崇微微眯眼,邊丈量著細腰邊低聲解釋,「族長自然是不樂意的,但謝福生被關進了刑部大牢,刑部尚書欠我一個人情,便刻意拿捏此人,大房隻有這麽一根獨苗,對族長來說,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除了分家以外,他再也沒有其他選擇。」


    「要是分家的話,咱們是不是能從謝府搬出去了?」說話時,周清杏眼亮晶晶的,語氣中也透著幾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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