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謝崇輕慢的態度,寧玉蕪眯了眯眼,她到底也是戶部尚書的嫡女,就算寧家陷入困頓,也比那等上不得台麵的商戶女強出百倍,姓謝的大抵是瞎了眼,否則怎會對周氏青眼有加?


    「你告訴原姨娘一聲,比試就定在三日後,屆時本小姐會將齊王殿下請來,讓他做個見證,也能徹底的將周家踩在腳下……」


    圓臉丫鬟點頭稱是,態度無比殷勤,不敢有絲毫怠慢,隻因寧玉蕪是府裏的正經主子,而原涵不過是個以色侍人的玩意,再過些時日,她年老色衰,便半點用處也無了。因此該捧著誰,她心裏門清兒。


    周清跟著周父進了香房,後者低低歎息,「若是不跟千山比那一場,事情也不會如此,原家的姑娘清清白白,怎能給人做妾?」


    眼見父親麵色發青,周清暗道不妙,趕忙從匣中摸出來一枚丁沉煎圓,讓他將丸子含在口中,等心緒平複後,她才緩緩開口,「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原小姐到底如何,是她自己的選擇,與您無關;眼下咱們必須要做好萬全的準備,若是輸了的話,香鋪的名聲就全毀了。」


    周父口不能言,一個勁兒的搖頭,等丁沉煎圓完全融化在口中,他才開口,「水點香的配方我還沒來得及教你,今日便與你說說要領。


    單一的香料氣味霸道,對身體也有所損害,但用多種香料調和,增其益處,減其弊害,既能養身,又能增味,才是調香的精髓。且配製香料要用白沙蜜,煉蜜很難攪勻,以水點香,稍作稀釋,便能徹底融為一體。」


    從幼時起,周父調香時就一直帶著周清,從不避諱,即便沒有傳授給她特殊的技巧,也時不時提點幾句,讓她摸索到正確的方向,以免走了歪路。


    「點香的水要用竹葉、橘葉、梅葉、桂皮、玄參葉等材料,隔水熬煮,沁出來的水汽帶有濃濃的草木香,是最純粹的本味,用此水調和,根本不會出錯。」


    周清對香方十分上心,從父親口中說的話,她一字未漏,全都記在了腦海中。


    等周父將水點香的要領原原本本說出來後,她迫不及待的取出香料,謹守比例加入瓷罐中,又添上沁涼的井水,以油紙封了一層又一層,放進鍋裏煮了一天一夜,這才成了。


    周家香鋪開了幾十年,周真元與原千山又是極出名的調香大師,他們的女兒要比試調香,想湊熱鬧的人自然不在少數,更有甚者竟然開了賭局,讓人猜誰輸誰贏。


    謝府,書房。


    謝一站在堂下,麵上滿是恭敬之色,「周小姐要與原涵比試,原氏出身於調香世家,也是有真本事的,這場比試,怕是懸了。」


    「若我沒記錯的話,原涵是寧成風的妾室。」謝崇眯了眯眼,漫不經心的道。


    「正是如此,屬下猜測,此事之所以會鬧的這麽大,怕是有寧家的人從中作梗。」


    即使與寧玉蕪沒有多做接觸,謝崇也很清楚寧家人的本性,貪婪狠毒,自大狂妄,她找來了原氏,就是為了將清兒一舉壓下去,同時也徹底毀了周家香鋪的名聲。


    「比試的內容尚未透露,咱們也無法插手,有這功夫,迴鎮撫司好生審問那幕僚一番,貼加官吧,不會受傷,他也能折騰起。」說話時,男人俊美麵龐上一片冷漠,隻要能將賬冊拿到手,那人是死是活,根本不重要。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就有一個穿著灰褐色短打的小廝來到香鋪門前,滿臉倨傲之色,衝著於福吩咐道,「去把周氏叫出來,比試的時間定了。」


    狗眼看人低的奴才於福見得多了,不由暗暗撇嘴,轉身進了後院,將小姐請到前頭。


    見周清走到堂中,鼻孔朝天的小廝愣了一下,他沒想到一個和離過的婦人,容貌竟會如此秀美。將信箋放在桌上,小廝語氣和善了幾分,「原姨娘說兩日之後在聚仙樓會麵,屆時除了許多調香大師以外,還有齊王殿下,周小姐好生準備,切莫丟了香鋪的臉麵。」


    說完,小廝又多瞧了幾眼,這才轉身離開。


    將信箋拿在手裏,杏眼中劃過一絲疑惑,周清忍不住咕噥一聲,「原涵也不知是何想法,比試的時間地點都定了,偏偏不說內容……」


    聚仙樓是京城中最出名的酒樓,其中有許多雅間兒,用來調香,氣味也不會混雜;隻是這齊王殿下身份尊貴,又不像太後那般,對香道頗有興趣,為何要摻和進此事中?


    上輩子她死前,聽說齊王被圈禁在王府,一個清俊儒雅,超凡脫俗的王爺,也不知是犯下了什麽大錯,竟觸怒陛下,落得這樣的下場。


    皇室的隱秘周清並不清楚,她搖了搖頭,索性不再多想,迴到香房中繼續練習水點香的法子,動作從一開始的小心謹慎,逐漸變成熟稔流暢。


    在周清調香期間,周父將錚兒抱來了兩次,小娃最喜歡娘親,一見了周清便咿咿呀呀叫個不停。


    分辨出房中的荔枝香,周父啞聲開口,「千山調香的天賦極高,他十分博學,不止精通香道,於醫理也有所涉獵,原氏與你比試,說不準會涉及香藥。」


    放下手中的香夾,周清不由皺眉,「爹爹是說,原氏不一定會跟女兒比試焚香?」


    「正是如此,香道博大精深,香料品種繁多,數不勝數,人家刻意不將比試的內容透露出來,想必也是有別的原因。」周父說道。


    不知為何,周清總覺得原涵不是那種心機深沉的女子,大概是初見時的印象使然。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兩日後自會知曉。」


    正說著,金桂快步走進來,輕聲道,「小姐,指揮使來了。」


    調香需要專心,若是有人打擾的話,難免會分神。周父不再多言,抱著錚兒往外走,剛出房門就跟謝崇打了個照麵。


    「周伯父。」男人抱拳行禮,語氣十分恭敬。


    周父性情寬和,即便鎮撫司的人聲名狼藉,他依舊堅信自己的判斷,而不會因為一些莫須有的傳言,將一個人徹底否決。


    「謝指揮使身體可好些了?」


    「多謝伯父掛懷,髓海的痛意消散不少,比先前強了數倍。」頓了頓,他接著道,「謝某好歹也是錚兒的義父,好些日子沒見著他了,讓我抱一會兒吧。」


    黑眸定定的盯著錚兒,就算孩子十分稚嫩,五官也沒長開,卻依舊能看出他與謝家人相似的地方,眉眼輪廓如出一轍。畢竟錚兒是他的骨血,並不是什麽義子,而是親生的,每當想到這點,他心底就一陣滾燙。


    周清聽到門外的動靜,起身走到門檻處,眼見著那父子二人,她心跳陡然加快。暗自思索是不是借種的事情曝露了,否則堂堂指揮使為何會對一個奶娃如此親近?


    習武之人的感知極為敏銳,那股馥鬱的蘭香由遠及近,男人老早就察覺了,他麵色不變,將錚兒舉高了些,狀似無意的說,「緣分二字玄妙的很,周伯父,您看這孩子像不像我?」


    周父仔細辨認了一番,點頭說,「確實有些像,當真巧了。」


    用力咬了下舌尖,絲絲痛意讓周清迴過神來,她勉強一笑,「指揮使,快把孩子給我爹吧,調香耽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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