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雨心躺在病床上,她的唿吸平穩,手上的傷口已經取下了紗布,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赫然在目。


    她為什麽還沒有醒來?


    深夜裏,是誰坐在她的床前?


    莫顯揚的手攥得緊緊地,這個女人,她要睡到什麽時候?是不是當初他落難的時候,也是這樣沉沉地睡去?她就那樣照顧著他。他的心第一次沉淪,想要嗬護一個和他一樣孤單、可憐而又單純的女孩子,他們逃亡後的那兩個月,是多麽幸福啊!


    曾經以為身邊的這個人,是一個可以陪自己天荒地老,遠離一切打殺征伐的愛人,誰知道,一瞬間天堂,一瞬間地域。


    人世間的事情就是如此。


    該放了她嗎?


    她過得好嗎?青鷹傳來的資料他看到了,三年前的詳細至極。這三年的卻似乎被人為地抹去。當初接她走的那個男人,如今到哪裏去了?怎麽能丟下她不管?


    女人啊,金錢閃著毒光,會把你割得體無完膚。


    孩子。她生了別人的孩子。他要揪出那個男人,那個孩子的父親,他是怎麽對待他的女人的!居然還讓她拋頭露麵,讓她跑去澄心救助工作養家!解開這一切,可能他會放手吧。親吻著雨心的額頭、她的手、她的傷口。


    似乎親痛了她的手,韓雨心的眉頭皺起,手動了下。她好困、好困,可是是誰在親他?


    “不……”


    殘損淩亂的記憶,像夢一樣在她的頭腦翻騰。她記起來了,她是躺在浴缸中,她的身體好痛,她洗刷不幹淨自己,他居然把她當成妓女,還拉來了嫖客,不,不是真的!她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如果那幅《奧菲莉婭》,慘白的臉漸漸沉入水下,脖子上開出魅力的血花。對,她就是奧菲莉婭,他買下那幅畫要送給她,就是告訴她,他會折磨到她像奧菲莉婭一樣,死了才肯放過她。


    對不起,天皓,對不起,這個的我不配做你的媽咪,姨媽會照顧好你……


    天皓,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天皓……


    莫顯揚抓住她的手,眼睛射出一道精光,她在念誰的名字?


    天皓?是誰?


    那個男人?她還在想著那個男人?


    “韓雨心,你給我醒一醒!看看眼前的人是誰?”


    韓雨心睜開雙眼,黑暗的病房,隻有淡淡的月光,床邊的人的臉陰鬱得可怕,是顯揚?他恨透了她,她死了還不夠嗎?難道她沒有死?


    “為什麽救我?”她的嗓子略略沙啞,用低沉而緩慢的語氣說出,眼睛繼續閉上。就算他恨透了她,怎麽能那麽對她?揚,你忘了嗎?


    你說過的話?


    “放心,給我,乖,我會陪著你,每一個下雨天。”


    第一次會痛,忍著點。寶貝,我第一個想珍惜的女人。


    “寶貝,我要好好地報答你一下……還滿意嗎?”


    “雨心,我們離開這裏,去過平淡的生活,你也忘了這一切吧。”


    ……


    這一切,他都忘記了。他隻會恨,不會愛了。他是暗夜的主人,他不該有愛的——


    “我不會讓你死,我問你,那個叫天皓的到底是你什麽人?他在哪?”


    韓雨心一驚,他怎麽會知道天皓?難道他發現了?


    看著她害怕吃驚的眼神,莫顯揚更是氣急敗壞:“快說!”


    韓雨心緊閉雙眼,她不敢去看莫顯揚,她不知道該怎麽說,天啊,她該怎麽辦才好?


    “快說!”莫顯揚不甘心她的無視,用力想要搖醒她。


    ……………………………………雨歸來…………………………………………………………


    窗外的月,清冷、殘缺,如一把刀,歐陽逸望著那新月,世界上的東西,從來沒有過完美,人總是太貪心。


    直到病房裏傳出咆哮之前,他就知道,揚來了。


    他們之間的糾葛,似乎真的很複雜。他從來不是一個多事的人,甚至,發呆是他的專長,自從她離開後,歐陽逸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關注過任何一個人了。


    “揚,放開她吧。”


    莫顯揚冷聲道:“逸,不需要你插手。”


    韓雨心睜開眼,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喊道:“歐陽逸,救我!”


    歐陽逸看著病床上蒼白羸弱的韓雨心,眼前疊加出另一個影像,都是那麽的淒麗,都是那麽無助,他走到床前,柔聲說:“沒事。養好身體。你健康的樣子,我喜歡。”


    “逸,你非要趟這趟渾水嗎?”


    “揚,我想我們要談一下了。”


    兩人對視的目光,一個平靜、一個冰冷。半秒鍾後,莫顯揚點點頭。


    歐陽逸的辦公室,仿佛是一個展品館。大大小小的雕塑擺在地上,各有各的姿勢。


    “揚,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這些雕塑嗎?”


    莫顯揚盯著那些靜止的雕塑,仿佛無數的人在注視著你一般,那灰白色、鐵青色、黃銅色似乎都有生命一般。逸的愛好太過古怪。


    “因為他們的體態都那麽健美,你看維納斯的曲線,柔和、細膩,像海的波紋一樣,你看沉思者,他的思想絕不是發自於一個孱弱的身體……他們都太美了,靜止的死亡的美。”


    莫顯揚沒有打斷他,他知道,逸的內心太細膩,太敏感。


    “我解剖的人體,很少有這麽美的,他們都或是瘦骨嶙峋、或是肥腸滿肚、或是長有腫瘤、或是殘肢斷臂,你知道,自從我在醫院陪了她三年之後,人世間所有的痛苦、#已屏蔽#、創傷,都看盡了。我開醫院,做慈善,卻換不迴她的命,無論那個人怎麽補償我,我都永遠不會原諒他。所以,我不希望,我的朋友,做下令他一生後悔的事情。如果不能好好地愛一個人,就放開她。讓她快樂、健康地活著。”


    莫顯揚看著歐陽逸落寞的身影,他愣住了。


    他是讓他放下。


    他想起韓雨心躺在浴缸裏,毫無血色,手上滴著鮮血的樣子,心中疼痛起來。


    逸說得對。他確實恨透了她當初的背叛,讓他一生第一次的付出,粉碎得不留全片。破碎的盤子,如何能粘合到無痕?


    “逸,你愛過一個人嗎?”


    歐陽逸微微一笑,愛?是什麽?


    他不像方軒昂那樣濫情,遊戲花叢,也不像莫顯揚那樣苦情,愛恨如冰火,他是歐陽逸。他不想談這個字。或許在他的身上,永遠不會有這個字發生吧。


    “我會照顧到她康複。放她自由。”歐陽逸淡淡地說,“她健康的樣子,真的很迷人。”


    莫顯揚站起來,他的身影同樣冷,“逸,還有兩周,記得來參加我的婚禮。”


    走到門口,他想起來什麽,又放下一句話:“告訴她,那晚的人是我。不要糾結了。”


    說完離開了。


    留下歐陽逸一個人,對著滿屋子的雕塑。靜謐而孤獨。


    ……………………………………雨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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