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獅現在性情變得極其脆弱,仿佛蛻變迴了奶娃時期,稍微有點不安全感便淚水汪汪地往林諾懷裏鑽。


    “嚶嚶。”


    低弱的小奶獅叫聲,忽然不期然地傳來。


    林諾腳步微頓,連忙朝著反方向跑去,氣喘籲籲地停留在一間密室前。


    之所以稱為“密室”,是因為門鎖已經有些鏽跡,在不染纖塵的帝星皇宮很有些不尋常。


    “可以打開這裏嗎?貓貓好像在裏麵。”


    林諾詢問後麵的宮女,宮女們麵麵相覷,好不容易有個人出聲:


    “可以打開。”


    來者是帝星皇宮的管家韋伯伊斯雷爾,他微笑著向林諾致意,然後掏出一枚鑰匙,插進鎖眼裏,邊扭轉邊介紹:


    “這裏是陛下的兒童房,已經廢置了好多年,裏麵可能有很多灰塵。”


    哢嗒一聲門扉開啟,時間停滯的歲月像是突然被驚擾似的,灰塵洋洋灑灑的浮起,在窗欞透射的陽光下閃耀著晶瑩細碎的粒子。


    有幾個宮女忍不住捂住鼻口,咳嗽出聲。


    林諾擋在老管家身前,率先踏了進去。


    “謝謝韋伯,我自己進去尋找就可以了,貓貓很警覺。”


    “好吧,那我們在外麵等候?”


    林諾笑著頷首,半遮掩門扉,然後才迴身環顧這個房間。


    管家爺爺說,這裏是洛倫佐陛下的兒童房。


    ……可是裏麵沒有絲毫的童趣。


    房間裝飾呈白金色,華貴端正,富麗典雅,嚴整的對稱中凸顯古典理性美。


    室內擺設給小孩子玩的玩具、玩偶全都看不見,牆上的壁櫃除了書還是書。


    林諾掃描了幾眼書籍,貌似大多都是關於軍政、經濟外交的,很難以想象小孩子會喜歡這些枯燥無味的東西。


    其他地方器皿擺放得一絲不苟,一眼都望得穿,小奶獅沒有躲藏的空間,地板浮塵也沒有什麽獅子腳印。


    “貓貓。”


    林諾輕輕地喚了聲,腳步也放得輕輕的,生恐揚起的浮塵“淹沒”到小奶獅。


    “嚶嚶。”


    裏麵傳來了兩聲迴應,乖巧而細弱,和威風凜凜的大獅子那會比起來極其可憐可愛。


    林諾循聲走到書櫃前,微微偏首找了會,手指無意中摸到書櫃邊緣。


    哢嗒聲響。


    書櫃緩緩轉動,露出一個通道,通往裏麵幾個房間。


    林諾走了進去,浴室、衣帽間、收藏室一一看過來,都沒有小奶獅的身影。


    “貓貓。”


    他又喚了聲小家夥。


    “嚶嚶。”


    迴應的聲音就在腳邊。


    林諾連忙迴眸望去,打開腳邊的一個矮櫃,小奶獅果然可憐兮兮地躲在裏麵。


    “貓貓。”


    林諾心疼地把它抱出來,親了親它的額頭。


    “抱歉,這麽晚才找到你。”


    小奶獅委屈巴巴地朝他懷裏拱了拱,找了舒適的位置才安靜下來。


    林諾抱著它卻感覺有些不對勁,掂了掂,小奶獅似乎輕了很多,身體也似乎比之前小了一圈。


    他用外套遮掩住小奶獅,急忙抱著它出來,有些慌亂地展示給管家他們看。


    “請問你們有沒有覺著,貓貓它又變小了?”


    “變小!?”


    大家一哄而上,全都擠過來圍觀,十幾雙眼睛熱切地盯著小奶獅。


    林諾抱著它迴宮時,小奶獅大概有60厘米長,現在感覺又縮小了一圈,大概有40厘米長。


    “好像小了點,奶唿唿的好可愛!”


    有個宮女姐姐忍不住發花癡。


    隨即那雙灰藍色眼瞳便瞪過來,但小奶獅不同於金色大貓,更不同於星際暴君,奶唿唿的萌獸絲毫沒有殺傷力,反而教人……萌化。


    小奶獅萌得大家心口砰砰跳,一個個激動地捂著臉,林諾卻擔憂地追問:


    “這樣下去貓貓會不會消失?”


    管家斂容正色道:


    “或許會,也或許不會。”


    “……?”


    林諾不解地偏了偏首。h


    管家示意大家退下,然後他領著林諾慢悠悠地散步。


    “林諾先生,你對精神體有多少了解?”


    小畫家誠實地赧顏道:


    “沒有多少了解,對星際時代的生物學原理也基本讀不懂。”


    “這樣吧,如果按照弗洛伊德的心理學說,本我、自我、超我,你覺著精神體該屬於哪個‘我’?”


    林諾想了想道:


    “超我?”


    現實中的人類總有這樣或那樣的性格缺憾,而抑製本能,追求完美的理想境界,莫非就是精神體存在的意涵?


    管家微微扯起笑容:


    “我們星際一般人的精神體確實屬於超我,但陛下相反,貓貓屬於‘本我’的體現。”


    “本我。”


    細細迴想起來,貓貓身上有著一塵不染的自然天性,行動遵從於最原始的欲望,確實屬於本我。


    “但為何這樣呢?”


    管家目光慈愛疼惜地描摹著小奶獅。


    “陛下作為帝國嗣君而降生,幾乎沒有享受過親情。”


    “先帝西奧多陛下是個仁慈的君主,體貼的丈夫,卻不是一個和藹的父親,從陛下牙牙學語開始,便開始進行嚴苛的管教。”


    “學校功課、體魄鍛煉以及精神力培訓,隻有做到最完美,才能得到先帝一句輕飄飄的讚賞。”


    “如果做不到最完美呢?”


    林諾擔憂地插問。


    “……可能不太好說。”


    管家摸了摸小奶獅,動作極其的輕柔細致。


    “在先帝身邊沒有本我、自我之說,必須做到完美的超我。”


    “承受著先帝難以想象的壓力,頂著國民萬眾仰慕的嗣君光環,陛下找不到懈怠的理由、來享受童年樂趣。”


    “那麽小的孩童背負這些東西,精神很難做到不異化。”


    “陛下異化的結果便是,五歲那年便有了自己的精神體,以‘本我’存在的精神體。”


    “陛下無法放鬆的童年,小獅子會幫忙享受自由地玩耍;陛下努力自我馴化成合格的君主,小獅子越來越不屑於世間的規則。”


    “本是同源而生,性情誌趣卻越來越朝著相反的方向發展,二者逐漸難於融為一個整體。”


    “與蟲族鏖戰的那幾年,加速了這個趨勢,以致於陛下……患上了精神體分離症。”


    ……精神體分離症。


    雖然林諾僅能從字麵上來理解這個病症,但從洛倫佐和金色大貓往昔的互動來看,也能意識到它的嚴重。


    小畫家憮然良久,清軟的嗓音微帶沙啞。


    “請問該怎樣治好,醫生有沒有說什麽可行的方法?”


    “有。”


    “一是本體‘吞噬’掉精神體,將精神體完全消融後,重新修煉一個號。”


    “貓貓現在的狀態大概就是消融。”


    林諾聞言輕呃,不由自主地摟緊小奶獅,渾身繃緊充滿戒備。


    管家眉眼彎了彎接著道:


    “當然這樣的傷害比較大,陛下也沒有采納。”


    “‘超我’狀態的他,重新修煉一個精神體,恐怕逃不過‘本我’。”


    “……所做隻會徒勞。”


    “第二套方案是盡量緩和本體與精神體的關係,使二者能相向而行,當他們為同一個目標所吸引時,融合的能量將會覺悟圓滿。”


    “這是陛下一直在做的,遇見你之前效果甚微,但遇見你之後,有了融合的希望。”


    遇見我便有了嗎?林諾微微偏首:


    “我不太明白。”


    “他們都喜歡你。”


    老管家笑意微微地注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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