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為視角的天地景色,晴空藍得像通透的玉,倒影在海麵上蕩漾起陽光碎屑,有種波瀾壯闊的美。


    白色沙灘那邊,精靈族的密林使用了幽美朦朧的色彩,營造出古典美的氛圍,直教人幻想那密林裏麵是否真的藏有阿爾忒彌斯和她的寧芙女伴。


    密林和海洋。


    純粹的藍和神秘的虹彩。


    一靜一動。


    醞釀著難以言說的情感風暴。


    風暴上空暫時平靜,更加凸顯了林諾在此刻的愜意。


    愜意過後,大概會被更深的情感風暴所裹挾。


    *


    洛倫佐懷著期待的心情欣賞第三個場景,深海水底,他與林諾同乘獨角獸。


    那時他們之間前所未有的親近,相貼的衣服被肌膚暖熱,費洛蒙融合在一起蠱惑著心魂。


    英俊霸道和清軟淡秀的身影似乎天生注定相配、分不出你我。


    瞳孔微微緊縮,隨後緩緩綻放出微笑。


    林諾的畫遠遠超出想象。


    底色是通透的藍,清冷幽深,本該與情熱無緣,但畫中卻成了欲望的金籠。


    籠罩住所有的情狀。


    他將小畫家鎖縛在懷裏,海底生物伴隨而行、將他們“困”在通道,廣袤的深海遽然變得狹窄。


    所有的情緒壓抑濃縮,似海底火山一樣等待著爆發。


    所以那時林諾吻了他,情不自禁地吻。


    觀賞到這一幕的海底生物,口吐泡泡,眼神飄忽,似乎被他倆的互動灼傷了眼睛。


    太燙了。


    不講道理的燙。


    好好地在海底當魚,為何變成了海狗哇。


    還被莫名塞了一嘴狗糧。


    但又情不自禁地去看,宇宙中最尊貴的兩人依戀生輝,甜得海洋都變了味道。


    有這樣虐魚的嗎qaq


    這甜蜜的負擔。


    海底生物簇擁著他們,尾巴甩動著蕩起漣漪,顯露出非一般的熱情。


    然後林諾無意識間接受這些目光,害羞了,淺茶色眼眸漾著迷情的笑意。


    淡淡的細細的,幾乎看不出。


    他努力維持著平靜,然而眼前的景物暴露了林諾所有的心緒。


    深海通道是扭曲的,越趨前越狹窄局促,呈現希區柯克式變焦的效果。


    ……正如他克製含蓄的深情,陷入靈魂自然而迷。


    碧波微微蕩漾,碎光點綴如銀河向前流淌,心動還是水動?


    通道兩旁水母“點燃”起一串串燈籠,為他們指引照明,觸須搖曳宛若遊絲。


    海葵一朵朵盛放,越是通道那頭越能瞧見濃密的顏色。


    正如戀愛的色澤。


    浪漫熱烈。


    烙印在相紙裏,永恆地記錄。


    *


    星際暴君凝眸盯著電子畫板,一瞬不瞬,魂魄仿佛掉進畫裏,久久沒有言語。


    這已經不是畫。


    而是手繪電影。


    是三幕劇。


    更是一場靈犀的交合。


    林諾付諸靈魂才智,在繪畫中向他盡情傾訴所有的心曲,洛倫佐無法不心折,無法不憐惜。


    “如何?”


    林諾捧過來一杯水,輕輕遞到他手邊。


    “很好。”


    洛倫佐總算舍得放開電子畫板,接過水,舉到唇邊抿了一口,喉嚨滾動咽了下去。


    動作機械得像是無意識。


    等到茶水潤澤了嗓子,他這才發現喉嚨幹渴得要命。


    畫中的激情燃燒、似乎燒到了自己,使得他跟著感染、揮發所有的情緒和水分。


    隻剩下赤誠和一片真心。


    “可以具體說說嗎?”


    小畫家麵色誠懇地詢問,聲音輕得像夢,有點忐忑不安。


    林諾從沒有這樣不自信過,在畫中一絲不|掛地袒露心懷,失去了防護層,變得脆弱而易傷。


    如果利奧並不喜歡這種畫藝形式。


    如果利奧隻是敷衍他的話。


    如果利奧……不,利奧為人正直真誠,不會敷衍任何人,哪怕作為戀人的他。


    嗚嗚~何時變得這麽患得患失。


    林諾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簾,旋即小巧的下巴被輕輕抬起,不期然陷入男人深情的目光裏。


    “當然可以。”


    洛倫佐的語調放得低沉平靜而優雅。


    “很美,美得詩意朦朧。”


    手指微微轉向,輕輕摩挲著他的臉頰。


    “就像波提切利《維納斯的誕生》,用純淨的聖母形象覆蓋住多情的本質。”


    無名指拂過他的菱唇。


    “介乎神聖的永恆和不安的脆弱感之間。”


    林諾屏住唿吸,連心髒都停跳了幾拍。


    他已經分不清洛倫佐是在讚譽他的畫,還是剖析他的本性,總之這些評論令他感覺恍然。


    “太過譽了,怎麽能和波提切利的畫相提並論。”


    林諾將臉頰埋進洛倫佐懷裏,臉頰泛起緋豔的色彩,洋桔梗的香味在空氣裏盛放。


    像是花開到極豔,再也藏不住所有的美。


    “沒有過譽,沒有誰比你更注重本真。”


    洛倫佐緩緩撫摸著他的背部。


    “如果把心都剖出來,用來繪畫的話,連神也會報予微笑。”


    沉甸甸的話驀然墜入心湖,林諾睫羽微顫,隨後緩緩露出微笑。


    他不需要神微笑。


    隻需要取悅到利奧即可。


    現在看、似乎、做到了。


    緊繃的神經鬆弛下來,很快被疲憊所淹沒。


    林諾有三天沒好好休息了,頭腦沉重得抬不起來,他抵著洛倫佐的胸口,用夢囈般的聲音輕問:


    “好困。利奧,可以抱我去床上睡嗎?”


    “嗯。”


    耳朵細微地嗡鳴,蒙了一層霧氣似的聽不清男人的聲音,隻覺著身體被抱起來,輕柔地放在了床上。


    右手被輕輕握住,利奧似乎在親吻自己的手指。


    指尖微顫。


    握久了畫筆隱隱酸疼麻木,但隨著利奧的親吻,一切疲乏似乎在慢慢消減。


    利奧永遠比他想象中溫暖。


    墜入夢境前,林諾喃喃說了句:


    “謝謝你,利奧。”


    **


    塞壬宮起居室。


    “畫好了嗎?”


    “畫得怎麽樣?”


    “怎麽沒有拿過來?”


    服侍林諾的宮女甫踏進來,就被人魚帝國的女王殿下追著詢問。


    洛蕾萊坐在主位,以手支頤,眼睛亮晶晶的,一副期待的模樣,瞧見她手裏沒有東西,又失望地緊皺眉頭。


    “迴稟殿下,林諾先生的繪畫已經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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