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阿潯當初麵對他們時的姿態似乎都是偽裝,在知道自己徹底難以治愈之後,她就毫不吝嗇開始展露出骨子裏刻著的冷漠。


    一切都是假的。


    她說喜歡過江遠珩,假的。


    看起來受江祟的威脅,假的。


    原諒辛遊陵的錯,說不恨他,假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為了活下來而假裝,而現在,他們對她來說都沒了價值。


    所以他們拚命討好她,但是卻隻被當做玩具,得不到她的任何動容。


    辛遊陵變得更加沉默,因為他逐漸意識到,阿潯的溫柔和包容也是假的,他從來不被任何人愛過和選擇過。


    但他還是纏著她,盡管越和她相處就越意識到這一點。


    但他知道,他應得的。


    阿潯恨他才好。


    身體裏的蠱又在作祟了,他故意讓自己內力逸散,也故意對自己施加更多的痛苦。


    這樣能和阿潯一樣嗎?


    他能感覺到和阿潯一樣的痛嗎?


    辛遊陵在夜裏時常疼痛到哭泣,但他知道要躲得遠一些,要是被阿潯聽到的話,她會說晦氣。


    第二十天早就過去了。


    之前預估的一個月隻是大約,距離得到聖蠱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十天。


    剛好三十天的時候,他們來到了金陵。


    阿潯是金陵人,這裏是她自幼長大的地方,所以她想在這裏離開。


    她說這話的時候仍是笑著的,而且還惡劣地不允許他們任何一個人哭。


    “一個都不準哭,晦氣死了,誰哭的話,我就會討厭誰。”


    她總是知道怎樣威脅他們的,這威脅也極其有用。


    江祟覺得自己沒有想哭,隻是眼淚總想跑出來而已。


    更何況他不是這種多愁善感的人,不像那個辛遊陵,總是裝貓賴在阿潯身邊,哭也哭得梨花帶雨,試圖博取阿潯的同情和憐愛。


    好在,她平等地對所有人都很冷淡。


    她不僅是不喜歡他們,她還討厭他們,厭惡他們,最多隻玩玩他們。


    阿潯故意讓他們都難過,總愛用惡語戳傷他們的心,然後撐著臉品鑒他們受傷又得忍住壞情緒的模樣。


    她太壞了。


    江祟笑不出來,因為三十天以後的每一天,都是他們偷來的時間。


    辛遊陵也中了那蠱,他更了解她,所以他知道,中蠱者的逝去往往是毫無預兆的。


    他們總怕她什麽時候就再也睜不開眼。


    在江邊住下後的每一天,所有人都擔驚受怕,比起南潯的悠悠閑閑,其他人已經超過五天沒有合眼。


    每隔幾息他們就會檢查她是否還有唿吸,看看她的氣息是否衰敗。


    害怕、悲傷以及無盡的絕望就像是陰魂不散的鬼一樣纏著他們,即使不睡覺,他們隻要閉眼就會感到折磨。


    武者強大,但並不能違抗生理摒棄睡眠,再這樣下去,他們的身體也會垮,但是沒有一個人有想要睡覺的念頭。


    第三十二天,悠悠閑閑起床的南潯看著窗下的江景,慢吞吞接受沒注意是辛遊陵還是江遠珩又或是江祟的投喂。


    她在發呆。


    辛妱沒有成功代替她的身份,也沒有用著她的臉名揚江湖。辛遊陵也成為了隻屬於她的傀儡,即使知道她用來操控他的感情是假的,也甘願沉淪。


    江祟沒有和原劇情一樣為了和左無相對著幹成為反派,還有江遠珩,他最近碎得愈發明顯了,就連吃醋都不再說,甚至不願意出現。


    可是劇情破壞度一直停留在99%。


    “貓貓。”


    “阿潯,怎麽了?”


    她剛出聲音,辛遊陵的迴應就在角落裏響起,蠱毒讓他更加嗜睡,但他為了抵抗硬生生用各種方法強撐。


    他揚起笑開心靠近,身上的血腥味即使努力掩蓋也還是逸散出來。


    但南潯卻忍不住神遊,看了一眼給自己喂小籠包的江祟。


    哦,是他在喂啊。


    她短暫的發呆又引起了其他人的擔憂。


    “阿潯,怎麽了?難受?”


    “不難受啊。”她迴答。


    得到聖蠱的她怎麽會難受,更何況她以前也沒中毒,從沒難受過。


    所以她偶爾看到辛遊陵的症狀時還會默默感歎,原來這蠱毒發作這麽痛苦,她還是懈怠了,演得不夠誇張。


    又沒忍住走神了。


    南潯嚼嚼嚼,把嘴裏最後一口小籠包咽下,然後抬眼看辛遊陵。


    他最近不愛戴那些飾品了,因為已經失去了打扮的欲望,小臉素淨,像是風雨中飄搖的紫鳶尾。


    “你把蠱種在自己身上,你也活不了了。”


    “我知道。”


    “不過確實,這是你欠我的。”


    “嗯,我欠你,阿潯。”


    “你知道就好,你要時時刻刻都記得,我是因為你才會死,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錯。”


    “對,都是我的錯。”


    辛遊陵的聲音帶上了哭腔,他想伸手握住她的手,卻被毫不留情躲開。


    他的難過有很多種,對阿潯的愧疚和她即將死亡的無力,還有被她的冷漠刺痛,唯獨不為自己的結局而傷心。


    他是該死的,但是,如果阿潯能活下來的話就好了。


    少年的頭越來越低,江祟看到他,就好像在照鏡子。


    他見阿潯沒有再繼續吃的想法,默默放下筷子。


    “中午想吃什麽?晚上要去哪裏玩?”


    “不想吃,不想玩。”


    “嗯,那後麵我慢慢給你提供方案。”


    江祟的脾氣好得不得了,和一見麵時動不動就掐她脖子威脅她的那個家夥就好像是兩個人。


    後悔嗎,當然,他無時無刻不在後悔。


    眼睜睜看著她的生命流逝,這太殘忍了。


    江遠珩又逃避,隻在需要討好阿潯的時候出現,其餘時候都留他麵對這殘酷的現實。


    他的打算沒人比他更清楚,他清楚江遠珩已經打算把這身體讓給他。


    阿潯的死期,就是這身體徹底屬於他的時候。


    想得美。


    阿潯會活得長長久久,而他陪伴她的時間還會有很多很多。


    “啊對了,阿潯——”


    江祟突然想到有什麽能引起她的興趣了,可是話才剛出口,原本慵懶坐在軟椅上的姑娘就無力往後倒下。


    “阿潯!!!”


    辛遊陵驚惶接住羽毛一般輕飄飄落下的人,恐慌到喘不上氣,唿吸急促。


    兩人同時跪坐在她身邊,然後不約而同顫抖地去探她氣息。


    就像被什麽無形的力量抽取掉生機,她在迅速枯萎,沒有預兆。


    有各種話想說,但是到這種情況下,他們已經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別死……”


    無論自身多麽強大,在麵對心上人死亡時都是一樣的無力。


    “別……”


    能做的隻有流淚,想求她別死,多餘的音節也被卡在喉嚨裏。


    江祟的腦海中似乎又出現了某個畫麵,明豔漂亮的女孩倒在他懷裏,用戲謔的語氣說:


    【天天笑得和一朵花一樣,你也有、哭的時候嘛……】


    與此同時,身邊的阿潯也撐起眼皮看他,用口型說了句:


    【應從願,又被我看見你哭咯。】


    江祟仿佛一瞬間被抽去了所有力氣,想要記起的那些東西也盡數記起。


    但才剛剛記起,一直苦苦尋找的、付出難以承受的代價也要找到的那個人……就這樣,又要在他懷裏消逝。


    已經感受不到江遠珩的存在了,他多痛快啊,選擇自我了結和阿潯一起消失。


    但是他呢,他必須活著,這是他為了交換這次相見付出的代價。


    怪不得,他要說又。


    他又隻能看她死亡。


    江祟的眼淚更加洶湧。


    “阿潯……”


    辛遊陵這次握住她的手終於不會被拒絕了,他臉上全是淚痕,視野模糊到看不清阿潯最後的樣子。


    “沒關係、沒關係,阿潯不會孤獨。”


    他要和她一起死,不,他要死在她前麵,這樣她死後才不會一個人。


    不知驅動了什麽手段,他的生命比她更快地消逝,逐漸連跪坐都沒有力氣,而是蜷縮著倒下,把側臉埋在她手心。


    他的聲音逐漸虛弱,卻還是用盡力氣蹭了蹭她的手。


    “我說了,你死了我也不獨活。”


    “好痛啊……阿潯,但我知道,你才不會心疼,這樣很好……”


    少年邊說邊流淚,然後漸漸連哭都沒了聲息,他發辮上唯一留著的鈴鐺,以後再也不會響起。


    【劇情破壞度100%】


    進度條終於走完最後的一點,但很出乎南潯的意料,因為她不是自己選擇死亡,而是小九在那一刻選擇使用了道具。


    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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