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往事不可迴首,林陌卻始終在用過往的記憶,深深的折磨著自己。


    他從不是一個薄情寡義的人,身為修士,快意恩仇,應該是最好的選擇,可是他做不到。


    為了山腳下的孤魂,又或者還靜靜躺在棺中的穆瀟瀟,他不能停下自己的腳步!


    他根本沒有想過忘記這一切,然後開始自己嶄新的生活。相反,他把這一切深深刻進自己的腦海,一刻也不想忘記。


    就像在懸崖下,他明明清楚的知道,隻要放棄肉身,靈魂解脫,他就能夠重新開啟輪迴。


    而且輪迴的路上,還有一代的意誌相助,他失敗的幾率很小。但是他並沒有放棄希望,哪怕有一點能夠完美保存肉身的方法,他都不願意放棄。


    最後的最後,一代還是無可奈何的站了出來,將他解救出去,這樣付出的代價,反而是巨大的,稍有不慎,就是真正的魂飛魄散。


    一代也不能保證,將林陌完整的帶出法陣,哪怕他留有一具三世棺,也同樣保證不了。


    但當他看到林陌的堅持的時候,卻毅然決然的選擇了跟著林陌的想法走,並不是林陌的想法是對的,而是林陌的這種堅持,讓他看到了鬼修崛起的希望!


    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錯與對,更沒有無謂的堅持,哪怕一次失敗的堅持,同樣有它存在的意義。


    哪怕為一次堅持付出了極為慘烈的代價,但至少明白了,這一次的堅持,確實是錯誤的。


    林陌的每一次的堅持,如果說錯,倒也是犯不上,隻是他的每一次堅持,都付出了極為慘烈的代價。


    醒來以後的第一次堅持,就是在這裏的上清寺中,如果他沒有堅持,或許穆瀟瀟當時已經被那群惡鬼吞噬了,但他的堅持也同樣讓他付出了一個月,躺在病床上的代價。


    錯了嗎?林陌自認為並沒有錯,穆瀟瀟的突然闖入,讓他的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原本孤身一人,生死看淡,除了鬼修的階位晉升,他已經沒有什麽可以追求的了。


    但是遇到穆瀟瀟之後,他突然明白,原來這樣在乎一個人,也同樣能夠刻在骨子裏。


    每一次的牽腸掛肚,每一次的兩人共同進退,都讓林陌原本堅定的道心,都浮現一道裂痕!


    但是林陌同時又是快樂的,因為他除了完成三世的修行,他又有別的追求,這個時候,他才是一個完整的人。


    前世,他欠缺的就是這種情感,才導致他無法達到巔峰境界,以至於在輪迴中,毀掉了二代的意誌。


    這一次他的世界是完整了,可是現在卻又破碎了,從穆瀟瀟倒下的那一刻,林陌的心,也再次塵封。


    同時,一代的離去,對他的打擊也是巨大的,從懸崖下的第一次出手相助,到之前救治穆瀟瀟,一代付出自己的性命。


    每一次的恩情,林陌都無法報答,雖然兩人本身是同一個人,但是林陌依然不想欠別人這份情。


    可是一代的離去,注定了林陌隻能虧欠他了,而且是永生永世都無法償還的那種。


    如果未來,林陌能夠重新迴到巔峰,然後終極一躍,成就十劫鬼修,踏上仙途,或許那個時候,他還能夠找到讓一代重生的方法。


    但是現在,林陌確實有些心灰意冷了,穆瀟瀟和一代的離開,對他來說,確實打擊很大,這樣雙重的打擊,並不是那種肉身崩潰的痛苦,可以相比較的。


    林陌矗立不動,看著眼前的血汙,被一點點衝刷掉,他的意識,再次迴到那個夜晚,那個滴血的夜。


    滔天的恨意,從林陌的身上浮現,哪怕他對未來失去了希望,但是眼前的仇恨,依然讓他無法自拔。


    “殺!”林陌一聲大吼,聲勢之強,將天上的烏雲震散,雨水戛然而止。


    驟然失去了雨水的洗禮,林陌的精神,也再次迴歸,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心中壓抑的恨意,早已經讓他沉淪其中。


    這樣的局麵,並不是他想要的,一旦被仇恨遮蔽了雙眼,他無非就是一台殺人機器,到那時,更是與天下道門為敵!


    想到這裏,林陌不顧身上的雨水,盤膝而坐,雙手輕輕的放在雙膝之上。


    手心向天,一柄骨劍,從他的胸膛中,慢慢浮現,靜靜的懸在雙手之間。


    在林陌從醫院離開之後,骨劍就鑽進了他的身體中,任憑他如何的唿喚,都不能將骨劍召喚出來。


    但是現在,沒有他的召喚,骨劍就自己出來了,而且上麵一黑一白兩顆珠子,扯出一道細小的絲線,連住了林陌的雙手。


    隨著絲線的牽扯,林陌原本充滿波瀾的心,在一瞬間歸於平靜,隻是他的腦海中,一幕幕慘烈的場景,就像是放電影一樣,正在來迴放映。


    對他來說,每一次的迴憶都是極度痛苦的,但是這一次,他就像一個旁觀者,安靜的看著這一切。


    心中的平靜,讓他自己都理解不了,他緊閉著雙眼,自然不知道骨劍正在極力維持他平衡。


    沒有骨劍的存在,林陌在迴憶起的一瞬間,就會意誌崩潰,並不是他意誌不堅定,換做是誰,也承受不住這樣沉痛的打擊。


    林陌能夠帶著穆瀟瀟來到這裏,已經是實屬不易,更何況遇到了眼前的血汙,讓他不由的想起,那個血流成河的夜晚。


    他更加忘不了那個時候發下的誓言,幾番周折,林陌還能夠靜靜的衝刷著眼前的血汙,已經是夠心誌堅定的了。


    他畢竟是人,不是神,做不到那種天崩於眼前,還能保持一份淡然的態度。


    心中有牽掛,有在乎的事物,所以他更加做不到淡忘一切,有句話說的好“天若有情天亦老”,所以天道是無情的道路。


    但林陌卻偏偏不選擇無情,哪怕他意誌崩潰,成為了徹頭徹尾的殺戮機器,他同樣不會選擇無情。


    他堅持自己的情,就像是他堅持自己的肉身一樣,哪怕身死道消,他也不會脫離自己的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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