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梵心所化的菩提子融入了許倩的身體,成為了許倩本心。


    而在這一刻,原本浩瀚的魔氣在許倩的身上煙消雲散,萬丈佛光隨之從她身上散發而出,聖潔而且祥和,莊嚴卻不再讓人感覺壓抑。


    許倩的悲傷與憤怒,笑容與喜悅,在這一刻消失不見,唯有留下佛門聖潔。


    許倩從魔重新迴歸於佛,我的心裏不曾有絲毫喜悅,因為我知道,她就要離開,迴到她心所在的極樂淨土。


    宇啟寰為了維護陽間的平衡,不惜以自己的命觸動許倩的情劫,讓她墮落成魔,使得她不得不做出了離開陽間的決定,而這一切,已經無可挽留。


    我的心裏萬分悲痛,可一時間,我對宇啟寰卻是憎恨不起來,因為他這麽做終究是為了大義著想,就好像當初在承緣寺時,宇銘淵與沉千帆想要誅殺許倩一樣。隻因許倩太過強大,她的存在,是陽世間的一個最大隱患。


    宇啟寰、宇銘淵、沉千帆,他們都沒有錯,他們都是秉承著自己內心的正義,做著他們該做而且必須做的事情。許倩也沒有錯,除了對沈冰瑤之外,她沒有想過要無端陷害任何一個人,也沒有想過要去過度插手陽間的任何事情。


    如果非要說到錯,那麽就錯在我與許倩人鬼相戀,錯在許倩對我的執著,以至於迷失了自己,卻又幡然醒悟。


    我的身體顫抖著,我看著已經獲得了佛心的許倩,看著她身上那聖潔佛光,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言語。


    而許倩的目光繞過了我,卻看向了我身後的沈冰瑤,臉上帶著一抹歉意的笑容。


    沈冰瑤對許倩很是畏懼,事實上除了我之外,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對許倩倍感畏懼,隻不過與之相比,沈冰瑤卻是處於這場博弈的最中央。


    “冰瑤,很抱歉入魔的我對你做了太多對不起你的事情。我不企求得到你的原諒,可我就要離開。我希望在離開之後,你能代替我……照顧杜明。”


    許倩如此說著,卻是讓我感到頗為詫異,我難以相信,這種話居然是從許倩口中說出來的。


    沈冰瑤不曾言語,她眼神複雜地看了看許倩,又看了看我,隨後緩緩低下了頭,沒有做任何迴應。


    對於沈冰瑤的沉默,許倩並沒有太多介懷,隻是歉意的笑了笑,隨後看向了我,說道:“杜明,我今日離去,與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任何幹係,隻因命數使然,你不要責怪,也不要想著去報複。宇銘淵也好,沉千帆也好,段誅魂也好,眼下的他們有著與你相同的命數,你必須要依靠他們才能迎來屬於自己真正的宿命,千萬不要意氣用事。”


    “另外,假以時日,你如果前去了陰間,如果你遇見了彼岸,記得替我向她問候,就說……我與她的恩怨,一筆勾銷了。”


    許倩前麵的這段話,我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畢竟凡事需以大局為重,可她之後的那一句話,我卻沒能明白。


    以許倩的意思,難道將來我要魂歸陰間??


    我看向了許倩,可許倩仿佛知道我要問她似的,隻是微微搖了搖頭。


    我不曾多言,可許倩身上的佛光卻是變得越發耀眼,逐漸湮沒了她的身影,渾厚的佛力也在這一刻席卷當場。


    “古今多少癡兒女,幾人逍遙幾人醉。


    朦朧眼中全是情,半夢半醒最是癡。


    夜已涼,夢未醒。


    求不得是苦,放不下是怨。


    相思最屬不得已,癡到深處最無話。


    至親至疏,至情至怨。


    見不得,卻揮不去。


    不能想,卻忘不掉。


    放得下,卻輸不起。


    已無淚,最是想醉。


    百轉柔腸,心有千千結,方是愛過……”


    在那祥和的佛光中,傳來了許倩一聲長長的歎息,在許倩的歎息聲裏,洋溢的佛光逐漸消散,最終歸於平寂,而在這場內卻早已沒有了許倩的身影——她已迴歸極樂淨土。


    許倩走了,帶著她的執念,帶著她的心魔,將自己塵封於極樂淨土,讓這道門中人不再因為她的到來而整日提心吊膽,卻也讓我的心裏仿佛一下子被割掉了一塊,無處安身。


    我不止一次的跟許倩說過,我將她視為未來,可現在她人已入佛間,而身為凡人的我注定隻能苟活陽世間。


    在場無論是沉千帆,段誅魂,還是剛剛喪子的宇銘淵,此時臉上都流露出了一絲釋然。


    沉千帆與段誅魂,甘願對許倩唯命是從,願意為她瞞天過海擄走囚禁沈冰瑤,為的就是在未來得到許倩的庇護,讓自己以及自己門人得以安生,其中卻是百多無奈。


    而宇啟寰不希望如此,他想要許倩徹底離開,所以他和他的父親帶著我帶著整個鬼墓門人,來到了這兒,讓我找到了沈冰瑤,也因此引得許倩現身,使得許倩心魔爆發,將宇啟寰誅殺當場,而他最終也達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許倩獲得了她的佛心,迴歸極樂淨土。


    陰棺門、鬼墓門、鬼間,他們都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他們都是這場無形博弈之中的贏家。而輸了的人是我,輸得體無完膚,狼狽不堪。


    剛剛嚐盡喪子之痛的宇銘淵朝我走了上來,他身上的屍水激蕩不息,似乎也在映襯著自己雜亂而且悲痛的情緒。


    “杜明,啟寰因你妻而死,你妻因我兒中計踏入極樂淨土,可啟寰偏偏在臨行前告訴我,讓我切莫與你為敵。我不能說自己不痛恨於你,可我得答應我兒子的遺願。”


    宇銘淵的聲音很是滄桑,給我的感覺就好像真的成了一個垂暮的老人,他深深地歎了口氣,他迴頭看向了身後諸多的鬼墓門人,眼神裏滿是悲傷。


    “我答應了我兒子,不與你為敵。可如果你想為你的妻子複仇,等我們從羅布泊歸來後,鬼墓門上下隨時奉陪。”


    對於宇銘淵的這番話,我不曾做絲毫迴答,我跪倒在地上,身體劇烈顫抖著,許倩的離開,給了我太大的悲痛。


    宇銘淵不曾再與我多言語,他蹣跚著轉過了身,無力的朝著諸多鬼墓門弟子擺了擺手,隨後緩緩離開了朽塚嶺,在一艘艘擺渡船的接送下,消失在了那片逆水泊。


    “今日之事,超乎所有人預料。可杜明,本尊希望你暫且擱置恩怨,以大局為重。待到從羅布泊歸來,你若想向本尊複仇,本尊也同樣恭賀大駕。”


    段誅魂也明白,此時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他的語氣之中流露出了一絲無奈,卻也朝我如此說了一聲,隨後整個人化作了陣陣陰氣,消散當場。


    是的,許倩歸入佛間,並非隻是宇啟寰一人的事,宇銘淵,沉千帆,段誅魂,他們都是這件事情的參與者,而這一切他們逃脫不了幹係。


    宇銘淵走了,段誅魂走了,唯有陰棺門人此時仍在,因為我現在所身處的,便是陰棺門的山門。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暫時收斂了因為許倩離開而帶來的悲痛,我抬起了頭,看向了沉千帆。


    朽塚嶺周圍的草木此時紛紛枯萎,渾厚的生命力量正朝著沉千帆身上洶湧而來。


    在這草木的生命力量的湧動中,原本佝僂宛若垂暮的沉千帆,身上重新生出新肌,逐漸迴歸到了自己原來的模樣。


    “沉前輩,我們什麽時候去羅布泊?”


    我努力讓自己不再去想關於許倩的事情,朝沉千帆如此問道。


    “萬事俱備,何時前去,在於你。”


    沉千帆朝我如此說道,他揮了揮手,在場所有陰棺門人當即會意,紛紛返迴了各自的木屋,給了我們一個空間。


    “羅布泊究竟隱藏了什麽東西?你現在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了?”我朝沉千帆問道。


    “在那兒,我們可以淨化身上纏繞了數十年的詛咒。與此同時,羅布泊中還隱藏著一股足以毀滅整個陽間的力量,六十年前那股力量為我們所封印,而今時隔多年,這股力量即將重現。如果你想以大局為重,還請現行擱置爭議。”沉千帆如此說道。


    我當然不是那種不顧大局之人。許倩可以為了陽間大義而自甘歸於極樂淨土,而我為了大義,暫時拋開仇恨又有何不可?


    我點點頭:“到時候,如果我們還能活著從羅布泊歸來,我希望你能履行自己剛才的承諾。”


    “如果來自羅布泊的隱患能夠根除,本尊這條命交給你又有何不可?”說這番話的時候,沉千帆顯得不曾有絲毫猶豫,仿佛對於自己的生死不曾有任何在乎。


    對此,我不曾再言語,而沉千帆的周圍也縈繞起熊熊黑氣,隨著一陣清風吹過,沉千帆的身影已經消散當場。


    沉千帆也走了,諸多陰棺門人也迴到了各自的屋子中,我悵然若失的看了一眼頭頂的月光,隨後目光緩緩轉移,看向了一直在我身旁,卻一直不曾言語的沈冰瑤,瞳孔瞬間猛縮。


    此時,沈冰瑤看著我,她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陣陣晚風從她的身邊吹過,撩起了她長長的頭發……


    “沈冰瑤……你這是幹什麽?不,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陰棺冥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三度春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三度春秋並收藏陰棺冥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