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水縣,是一個典型的南方小縣城。


    縣城不大,從城東到城西隻有三十來裏的距離,而在縣城外,則是大片的農野以及荒郊。


    餘天和是晴水縣一個有名的道士,當他開著拖拉機帶著我進入城裏時,有許多的人都跟他打著招唿。


    趕了差不多一整天的路後,在黃昏時分,餘天和的車在縣城城東的一幢老房子前停了下來。


    這是一幢建造於八十年代的兩層樓房,雖然坐落在縣城裏,可怎麽看都像是一座鄉村的普通民宅,房子外牆的石灰已經翻卷開,露出下麵的紅磚頭,牆根處也生起了一層層厚厚的青苔,感覺很破舊的樣子。


    而在這幢樓房的大門口,還懸掛著一塊名為“靈道壽木店”的牌子,而這兒便是餘天和的家,也是我要來的地方。


    除了道士外,餘天和在縣城裏還有著另外一個身份,就是這家棺材店的老板。


    下了車,餘天和帶我來到了棺材店裏。


    此時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六點,可店裏似乎並沒有要歇工的意思。


    在大堂的左邊,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長得高高瘦瘦的小夥子,正埋在一遝遝疊得山高的紙錢堆裏,拿著鑿子鑿著紙錢,而在他的身後,放滿了各種壽衣花圈以及紙人等東西。


    在屋子的中央躺著一口還沒有完工的杉木棺材,一個全身長滿肥肉的小胖子正拿著刨子刨著棺材上的木屑,忙得滿頭大汗。他旁邊的凳子上,還放著一桶已經調好的黑色生漆。


    看到餘天和迴來,這兩人立即停下了手中的活朝餘天和打起了招唿,並且稱唿餘天和為師傅。


    隨後,餘天和跟我介紹起了麵前的這兩個人。


    高高瘦瘦的那位叫邵禹謹,那個小胖子叫張濤,兩個人都隻有二十來歲,是餘天和以前從孤兒院收養的孤兒,同時也是餘天和的徒弟。其中邵禹謹是大師兄,張濤是二師兄,而剛剛來到這兒的我,則被他們稱唿為小師弟。


    相互熟悉之後,時間已經不早,吃過了晚飯,餘天和前去了城裏的醫院處理傷口,而邵禹謹和張濤幫我在二樓騰出了一個房間,也早早睡去。


    從小到大,這是我第一次離開家鄉,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的緣故,躺在這張陌生的床上,我輾轉反側,直到半夜都沒有睡著。


    嘻嘻!嘻嘻嘻……


    深夜,月光透過窗灑落在我的臉上,我睜開了眼,隱約聽到一陣小孩子的笑聲,我以為這是我的幻覺,將被子捂上了頭,重新睡去。


    嘻嘻!嘻嘻嘻……


    小孩子的笑聲是那麽的清晰,將已經心生困意的我再次驚醒,我揉了揉眼睛從床上坐起,發現那笑聲是從我的門外響來的。


    這大半夜的,是誰家的孩子在吵鬧?


    我睜開惺忪的眼睛走下了床,隨後緩緩打開了門。


    門開了,我看到一個不到一歲的小男孩正坐在我的門口,看到我時,他抬起了頭,朝我露出一臉無邪的笑容。


    小男孩長得胖嘟嘟的很是可愛,這讓本來就很喜歡小孩子的我心生憐愛。


    “小朋友,你的爸爸是誰啊?”


    我蹲下身朝小男孩問道,棺材店除了我之外,便隻有餘天和邵禹謹以及張濤,我不禁好奇這究竟是誰的孩子。


    小男孩抬著頭,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看著我,他咧著嘴嗬嗬笑著,隨後趁著不注意,他繞過了我,跑到了我的屋子裏。


    小男孩跑進了我的房間裏,開始好奇地打量著裏麵的東西,他一會兒鑽進了床底,一會兒跑去敲敲旁邊的玻璃櫃,顯得很是活潑。


    “好了小朋友,現在這麽晚了,該迴去睡覺了,你的爸爸是誰啊,我送你房裏。”


    我走過去想要抱起這孩子,可我剛伸開手,那小男孩就好像泥鰍一樣利索的從我旁邊溜開了。


    當我迴過頭時,卻看到他踮著腳站在桌子前,想去拿桌上放著的一個碗。


    我現在所住的這間屋子,原本是一個用來存放油米的倉庫,餘天和特意把這兒騰出來給我當了臥室。


    我生怕這孩子不小心磕著,連忙走了上去,可那孩子的手已經糊著把碗打翻了,裏麵的米立即從裏麵撒了出來,彈了一地。


    這些米粒又細又長,一看便不是尋常的大米,而是糯米。


    糯米灑在了地上,小男孩仿佛受到了驚嚇朝著後麵退了幾步,而在他剛才落腳的地方,地上的糯米仿佛被火灼燒了一般,變成了一片碳黑色澤,同時冒起了陣陣青煙。


    看到這一幕,我的心裏猛的一個咯噔。


    當初,鬼貓踩在糯米粉上留下了黑色的腳印,而現在,這個孩子腳下的糯米竟然也變成了焦黑。


    難道說……這個小男孩是鬼!!?


    我的身上不禁冒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同時一陣驚慌害怕起來。


    這裏不是餘天和的家嗎?餘天和可是一個道士啊,他的家裏怎麽可能會鬧鬼!!


    可是,這個小男孩並沒有留意到我臉上的恐慌,相反還像個沒事人似的,調皮地踩著那滿地的糯米,當那些糯米統統化為焦黑冒起青煙時,他的口中發出了一陣如鈴的悅耳笑聲。


    這個時候,小男孩仿佛又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他張開了手,卻一把爬上了我的床。


    他站在床上,月光透過窗撒在了他的身上,小男孩的身體立即像發了羊癲瘋一樣抽搐起來!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幕,一個鬼魂竟然明目張膽的跑到了我的屋子裏,甚至還爬上了我的床,我的腳步下意識的朝後退去,想要朝跑出門外向餘天和求救。


    可這時,小男孩停止了抽搐,一陣陣青煙從他的身上冒起,他轉過頭看向了我,他那明亮的雙眼不知何時變得一片漆黑,他朝我笑著,一排尖銳的牙齒在他的笑聲中從口中露出。


    “鬼!鬼啊……”


    我一聲大喊,慌忙地朝著門外跑去。


    小男孩從床上跳了起來,他這一跳跳得很遠,竟然直接從床上跳到了門口,一把將我給撲倒了下來。


    摔倒在地的我,想要將這小男孩從身上推開,可這小男孩的力氣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他的身體好像有好幾百斤重一樣,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他張開了布滿尖牙的嘴,就要朝我脖子咬下。


    “靈嬰,你怎麽跑出來了!”


    就在我萬分惶恐之際,斜對麵的一張門打開了,我聽到了邵禹謹的怒喝聲。


    小男孩停下了接下來的動作,他抬起了頭,似乎對來人很是畏懼,立馬從我身上跳了起來,逃進了我的屋子。


    邵禹謹跑了過來,追著那小男孩跑進了我的屋子裏,就在這小孩想要穿過窗跑出去時,卻被邵禹謹一把抱住了。


    小男孩被攬進了邵禹謹的懷裏,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哭嚎聲,邵禹謹隨即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符,貼在了這小男孩的額頭上,這小男孩立即變得安靜了下來。


    “大師兄……這個小鬼是什麽情況?”我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心有餘悸的朝邵禹謹問道。


    邵禹謹搖了搖頭:“這孩子是個靈嬰,是我這些年收集過來的小孩子的鬼魂。”


    “靈嬰?”我一陣疑惑。


    邵禹謹說道:“他們都是還沒有出生就已經死去的嬰兒,我看他們可憐,就將他們收養了下來。”


    對於邵禹謹的這番話,我百般不解,而邵禹謹也知道跟我解釋太多沒有用,便讓我跟隨他來。


    我點點頭,隨後和邵禹謹走出了門外。


    “大師兄,剛剛小師弟怎麽了?”


    夜已深,可二師兄張濤還在張羅著店裏的生意,他也聽到了樓上的動靜,朝著上麵喊道。


    “沒什麽,隻是有一個靈嬰不小心跑了出來,進了小師弟的房間。”


    邵禹謹說著,便帶著我來到了二樓走廊的盡頭。


    在二樓走廊末端,有一道看上去有些年頭的大門,邵禹謹掏出鑰匙打開門,帶著我走了進去。


    剛走進去,立即有一股陳腐的味道撲鼻而來,讓我差點窒息,我捂著鼻子看向了裏麵,卻見屋子的窗戶封的死死的,而在屋子兩邊擺放著一個個的木架子,木架上麵放著一個個不大不小的陶瓷壇子。


    這些陶瓷壇子用紅繩層層纏繞著,而在壇子口,還貼著一張黃紙符。


    邵禹謹抱著那個被稱為靈嬰的小男孩,在各個木架間不斷尋找著,不一會,他在一個壇子前停了下來。


    這口壇子放在木架的最高處,因為前幾天下雨的緣故,頭上天花板正不斷的朝下麵滴著水,正巧將那口壇子上封印的符紙給滴穿了。


    邵禹謹將破了的符紙從壇子口揭了下來,他微微念了念法咒,懷裏的靈嬰立即化作了一陣青煙,湧進了壇子口。


    隨後,邵禹謹快速的拿出了一張紙符,重新貼在了那壇子的封口上,這才鬆了口氣。


    “大師兄,這些靈嬰都是從哪裏來的?”


    我指著那一排排盛放著靈嬰的壇子,朝邵禹謹問道。


    邵禹謹將那壇子放到了另外一個地方,朝我說道:“小師弟你今天剛來,我現在就算跟你說了你也不太懂,以後等你在這待的久了,我會慢慢跟你解釋的。”


    我點點頭,隨後又看了一眼那些壇子,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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