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分,夜色濃深,藥田裏的小動物都靜悄悄的,隻有幾隻飛蛾在火把邊緣繞著圈。


    輕輕的腳步聲從內堂方向走來,卻是劉備和辰偉。


    “漢朝的天下崩潰,董卓專權,天子淪為傀儡,我卻苦於自己勢力薄弱,智謀短淺,屢敗於曹操,造成今天這個局麵……”


    劉備表情平靜,看著木廊外的三分藥田,兩眸深邃,“不過我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的理想,因為我想要在天下伸張大義,讓天下百姓不再遭受戰爭的苦難,小辰將軍,您說我該采取怎樣的計策,才能匡護漢室,安定天下呢?”


    和劉備並肩走來的辰偉略微一愕,他原本是認為劉備考慮更多的是如何抵擋曹操,卻沒有想到劉備想得更遠,難道這就是英雄的胸懷,比常人想得更遠,看得更遠嗎?


    他沉吟了片刻後說道:“自董卓篡權以來,各地豪傑紛紛起兵,占據幾個州郡、幾個城池的人的數不勝數。我雖然擁有洛陽十八縣之地,可在瞬息萬變的亂世之中也是風雨搖擺,岌岌可危。所以沒有什麽計策一勞永逸的,關鍵是不但需要人的謀劃得當,還需要時機好。”


    劉備讚賞地點了點頭,示意辰偉繼續前行。


    在藥園裏,淡淡的藥草馨香飄蕩在空氣中,讓人心醉。辰偉略微打量了園內的情況,田裏生長著藥秧,牆角處有一口爬滿了綠苔的井。水井旁邊擱著幾個木桶,桶裏裝滿了水,水麵散落著幾片樹葉。


    “這藥田……”辰偉望向劉備。


    劉備微微笑道:“閑著無事,便親自開辟了幾分藥田,種的大都是一些金創藥材。我將這些藥收成磨成藥粉,分發給眾將士,雖然不能每個人都發到,但也能夠節約一筆開銷。現在到處兵荒馬亂,糧草藥材都匱乏,能省則省。”


    “所以我每到一個地方,無論我能否在這個地方長期駐紮下去,都會開辟出這麽幾分藥田,以滋軍用。”劉備捋須笑道。


    辰偉聽完,含笑點頭,越發敬佩身邊這位平凡若民,卻胸懷天下的仁主,輕聲笑道:“劉公為了蒼生百姓,一直以來如同浮萍飄蕩天下,居無定所。其實,我看劉公開辟的不是藥田,而是心中的天下。”


    劉備臉上的笑容一僵,似乎被人說中了什麽,捋須的手停留在下顎處,久久後才記得放下,眼神落在辰偉臉上,眼內竟然能夠看出幾分晶光閃爍。


    辰偉略微意外,正要問其故。劉備卻肅穆拱手,動情極深地顫聲說道:“關張二人和我結拜兄弟,朝夕相處,吃飯在一起,睡覺在一起,卻不知我心誌,卻沒想到小辰將軍與我一見如故,卻真正知道我的用心……”


    辰偉心中暗歎,雖然我們第一次見麵,你又怎麽知道我卻早已經認識你呢。


    兩人來到牆角的水井邊,劉備彎下腰習慣地用長勺給藥秧澆水,動作十分嫻熟。辰偉記得實施記載當年劉備寄人籬下,為了蒙蔽曹操,曾整天下田種菜,見劉備的靈活熟悉的澆水動作,卻是他本身就是喜歡做農活啊。


    看著劉備澆水,辰偉卻注意到了水井邊放著幾盆花卉。在種滿藥材的園落裏,突然出現幾盆花卉倒是讓辰偉頗為意外。而且辰偉也認得這幾盆花卉的種類,分別是四季海棠、文竹。這幾盆花卉長勢很好,顯然都經過細心栽養。辰偉在前世也十分嗜愛種花,家裏陽台栽滿了各種各樣的花卉。知道四季海棠、文竹都是喜陰的花卉,白日需要放在房中避陽光,夜晚卻需要置於通風條件好的屋外。


    劉備注意到辰偉的目光,便笑道:“這是我家閨女栽的花,小辰將軍也喜愛花?”


    辰偉一愣,他隻知劉備有個兒子叫阿鬥,倒不知他還有女兒。他輕輕點了點頭笑道:“以前曾養過,像這四季海棠、文竹還有吊竹梅、鴨蹠草、龜背竹、吊蘭、常青藤等都是喜陰的花卉……”


    “晚上把這些花放在屋外,通風條件好,有利於花的生長,不過冬天的空氣很幹燥,所以澆水很關鍵……這幾盆花略微幹燥,看來放得時間稍長了些,還是需要稍微澆點水……”辰偉一邊說著一邊用手勺了半手掌的水淋在那盆四季海㊣(4)棠上。


    劉備笑道:“倒沒想到小辰將軍擅長韜略之外,在養花方麵還有如此心得。”


    “那恰不像劉公一樣嗎,行軍打仗,卻對藥材也深有研究。”辰偉笑道。


    兩人相視而笑,似乎都有相見恨晚的意思。


    辰偉問道:“劉公現在有多少子女呢?”


    劉備笑道:“隻有一女,年十七,名蕊,花蕊的蕊。”


    辰偉一愕,心想原來“樂不思蜀”的阿鬥劉禪還沒有出生,不過辰偉卻不經意地注意了一點,發現劉備說到女兒的時候,眼神卻顯得黯然了下來。似乎這對父女之間有著什麽不能言表的過去。


    ……


    “這些花擱置在外麵太久會影響長勢,還是把它們放進走廊內,要不一夜下來,這些漂亮的花兒就會損色許多了。”辰偉也是被引起了當年養花的興趣,伸出手搬起了一盆花。


    “住手——”


    突然藥園走廊門傳來一聲竭斯底裏的怒叫聲。


    辰偉雙手一頓,朝著聲源處望去,卻看見一名文弱少女站在那處,眉頭緊顰,令辰偉心驚的是,那張臉頰竟然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根本不像陽間的人,竟然沒半點人氣。


    辰偉望向她的眼神,隻感覺自己捧著的不是花盆,而是她的孩子。那雙本來秀美的眼眸裏充滿了怒色。


    “誰讓你碰我的花?”那文弱少女走了過去,從辰偉手中奪過那盆花。手指相觸,辰偉隻感覺對方的纖手冰涼冰涼的,就像她的聲音,雖然動聽,卻給人涼颼颼的感覺。


    聽言,看來這少女便是劉備的女兒劉蕊。在劉薇走進搶過手中花盆的時候,辰偉也終於能夠近距離看清她的臉容。雖然她的臉色蒼白冰涼,可五官整體還是秀麗可人,就像她手中的海棠花,嬌柔秀雅,隻是她眉頭輕顰、略顯憂愁,似乎內心藏有很深的幽傷,讓人多了幾分憐惜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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