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言,鄭通在前隻顧時不時地暢快大笑,讓沿路的下人看得隻以為這個平原鄭氏家族中的三號人物,在今日沒來由地得了失心瘋。


    “笑,讓你特喵的笑,老子總有一天要弄死你們!”曹泯隻得在心中憤憤,跟在鄭通身後狠狠瞪著他。


    鄭通好似後麵長了眼睛,曹泯越瞪他,他自然越是暢快。


    平原鄭氏這府邸占地麵積真是夠大,七拐八拐之後,鄭通才終於帶著曹泯三人停在了一處院落之前。


    說是宴會廳,卻像是一整座院落,隻見院門匾額上寫著三字,“天下食”!


    “嘿,好大的口氣!”曹泯不屑地嘀咕了一聲,若不是如今正在他人壓迫之下,說不得要好好挑釁他們一番。


    這三字體現出來的,可不僅僅是鄭氏的財力,更是他們的猖狂。敢以天下為食,恐怕這世上,也就隻有他們有這個膽子敢如此說了!


    進得院落,好似又來到了另一處洞天福地,假山活水,魚池果園,亭台長廊,花草鳥雀……


    怎麽看,這都像是一座休閑遊玩的花園,而非是什麽宴廳。


    鄭通沒有停留,直接往園子正中的一處高台走去。順著他的視線,隻能看到高台上有一座亭子,自是雕梁畫棟,鑲金嵌玉,精巧非凡。


    僅僅是這吃飯的亭台便是如此奢華,寶石美玉好似不要錢一般,隨意堆砌,真難想象,這鄭氏一族究竟是多麽富有!


    四人上得台子,便看到了亭中的一個小圓桌,桌子倒是不大,至多也就能坐個十來人,不過看那桌子鋥光瓦亮的漆麵,便也能猜曉,這絕對也是一件價值連城的器物。


    此時桌子主位上正坐著一人,也是曹泯熟人,平原鄭氏的當家家主,鄭墟!除他之外,便再無他人。


    鄭紹不在,其餘鄭氏核心族人,如鄭壇,鄭招等人,也都不在。


    抬眼望去,在鄭墟麵前的圓桌上,則是擺放著十數樣精致的佳肴,單看看那賣相,就讓小吃貨曹泯忍不住大咽口水,即使是在此時怒火攻心的時候,依舊如此。


    “這他奶奶的,是要亮瞎我的龍眼嗎?!我看到了什麽,這是‘北海醋龍魚’,‘清蒸南湖黃金鯧魚’,‘飛龍神仙湯’,‘佛手神犬跳牆’……還有這個,這個怎麽看起來有些像是珍惜蠻獸的……獸皮?!這玩意兒也能吃?”


    以曹泯等人的見識,甚至都隻能叫出那桌上一半的菜肴名稱,其餘的根本見都沒有見過。


    “我了個去,這‘天下食’的名頭,他們還真是敢叫!”


    雖然身為對手,但曹泯還是不得不佩服平原鄭氏的能力,單單這種收羅天下奇珍之饈的能力,就讓他望塵莫及!


    鄭墟見曹泯等人到來,倒很是客氣,竟是直接站起身,道:“哈哈,闞大人,您肯賞光來我鄭氏府中做客,鄙府蓬蓽生輝,來來來,闞大人,您上座!”


    鄭墟直接繞過了曹泯,招唿起了在他身後的闞錫,儼然一副不將曹泯看在眼中的樣子。


    今日受到的羞辱已經夠多,甚至都讓曹泯有些麻木,差點快到達他的底線了,如今鄭墟這般,他也沒有在意,隻是帶著管義和桑儀,隨便選了一個位子,便直接坐了下來。


    闞錫則是在鄭墟的帶領下,坐到了主客的位子之上。


    “闞大人,來來,嚐嚐這南域雪釀精酒,這可是十年份的精釀,喝起來相當柔和,但卻後勁十足!”


    曹泯三人自顧自坐下來,鄭墟也沒有理會,隻是招唿著闞錫。


    闞錫實在有些為難,他今日又不真是來喝酒的,而是為了探聽鄭氏的口風。


    闞錫略微淺嚐了一口,放下酒杯,拱了拱手道:“鄭將軍,今日下官與泯公子特意前來拜訪,乃是有重要事情與你商議,不如先聽聽泯公子如何說法,這美酒慢慢喝也無妨。”


    “嗯……”闞錫這話雖然有些駁了鄭墟的麵子,但以鄭墟的油滑自然不會立即發飆,卻是笑了笑,好似才發現曹泯在場一般,道:“隻不知泯公子是有何指教?”


    鄭墟眼睛微眯,雖然在笑,但語氣卻是冰冷。


    坐在鄭墟對麵,曹泯卻是能從他的語氣中感受到一股子殺氣,果然他是對自己動了殺意了!


    管義和桑儀兩人在曹泯身旁,自然也感受得到。兩人默默向著曹泯靠近了一分,蓄勢待發。


    若非鄭通在場,就單單鄭墟一人,曹泯自然不會將他放在眼裏。然而偏偏鄭通在場,形勢便逆轉了過來。


    曹泯心中微凜,也沒有表現過激,隻是平靜地答道:“指教不敢當,隻是如今我大魏形勢,想必鄭將軍也是清楚。北齊國遼,中唐李基同時率大軍來攻,如此危急時刻,我大魏必須傾舉國之力,方能抗衡。令公子昨日已然在父王麵前答應,出軍抵抗李基,此等無畏壯舉,在下也著實佩服!所以在下今日特來拜訪將軍,也想獻上在下的綿薄之力,與鄭氏一道,抵抗李基!”


    曹泯話語一出,那鄭墟卻是愣了一下,想來也是沒想到曹泯竟會主動請戰,還與他們合作。


    “你想與我鄭氏合作,一同抵抗李基大軍?”鄭墟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


    “確實如此,還請將軍應允!”曹泯拱了拱手,很是謙恭。


    “哈哈……哈哈哈!”鄭墟忽然仰天大笑,甚至捧腹流涕,好似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


    “哈哈哈……鄭通,你聽到了嗎?咱大魏的禦關侯,泯公子,居然想要和我們平原鄭氏合作?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覺得好不好笑?”


    “嗬嗬,好笑!天大的笑話!”鄭通像是在方才已經笑容用光,此時竟是不陰不陽地如此說道。


    “娘的,欺人太甚!”桑儀咬牙切齒,雙腳一蹬地麵,便想起身怒懟迴去,幸得被身旁的管義一把拉住。


    曹泯此刻也已經沉下了臉,無論他怎麽想要克製都有些克製不住了。


    也幸得還有一個和事老闞錫在場,隻見他尷尬地笑了笑,向鄭墟問道:“鄭大人,泯公子年紀雖輕,但卻智勇雙全,倘若他能與你鄭氏合作,想來那李基再厲害,也應該無法討得了好去才是。”


    “就他,還智勇雙全?哈哈哈!”鄭墟這迴卻是沒再給闞錫麵子,再次猖狂大笑道:“在那東關城時,若非這小子偷奸耍滑,讓我紹兒頂在前頭與北秦軍死磕,他又哪來的機會跑到敵人後方去幹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以至於我神鳳軍死傷無數,最後功勞卻全歸了他!你說他智勇雙全,卻是何德何能?”


    “我他喵的!”這迴是連管義都要忍不住上去抽鄭墟兩巴掌了。


    當時若非曹泯幾次出手救下孤軍深入的鄭墟,恐怕這家夥不死也要殘廢,如今卻是話鋒一變,反倒責怪起曹泯來。


    “鄭將軍!”管義拱了拱手:“泯公子乃是大漢天子親封‘禦關侯’,天下有目共睹公子的功績,莫非將軍是要說當今天子也是眼瞎了不成?”


    管義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卻是從大義出發,讓人反駁不得。


    “嗯?我道是誰,原來隻是一個小小的郎將,憑你也敢在我麵前放肆?!”鄭墟一聲低喝,冷冷地瞥向管義,他身後的鄭通見狀,更是跨前一步,大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架勢。


    文的不行,便來武的。這鄭墟和鄭通兩人今日是吃定了曹泯等人,橫豎在這平原鄭氏府中,是由不得他們翻出浪花來的!


    “你!”管義有怒難言,他不敢拿曹泯的生命來做賭注,隻得忍氣吞聲,憤憤坐了迴去。


    “哼,跳梁小醜!”鄭墟不屑地冷哼一聲,便轉向闞錫又道:“闞大人掌握隱府,想來對我平原鄭氏之底蘊應該也是略知一二吧?我平原鄭氏乃是千年傳承之世家大族,說句難聽的,在沒有北魏之前,我平原鄭氏便是這片北魏大地上說一不二的王者!我平原鄭氏一唿,北魏大地無有不從者!”


    鄭墟這話就差沒有直接說,這北魏本來就應該是他平原鄭氏來掌管得了,如此大逆不道,可偏偏四人卻是無可奈何。


    “在我鄭氏家族之內,武聖境強者多如天上星辰,內勁強者更是猶如過江之鯽,他區區一個李基,又能猖狂到幾時?”


    鄭墟連看都不看曹泯等人一眼,站起身來,繼續道:“我平原鄭氏,錢有億萬,糧有億億萬,就算是堆,也能將中唐小國給掩埋了!闞大人,你可從哪一點看出,我鄭氏還需這等無知婦孺,黃口小兒的幫手?可笑,真是可笑至極!”


    鄭墟一邊大笑,一邊帶著鄭通往台下走去,看那意思,竟是不願在留在此地。


    隻聽他遠遠地聲音又再傳來:“桌上的吃食,本是我命下人做來喂園中獵犬的,若是你們有興趣,便送於你們吃吧,省得外人說我鄭氏不懂待客之道!”


    “公子,你不要攔我,我要去殺了他!”桑儀狂吼,但也隻有他們幾人能聽到。


    曹泯麵色陰沉,好似來自九幽深淵的寒冰,他此時心中的確是怒火中燒,但不是因為鄭墟方才那番猖狂的言論。


    對曹泯來說,方才鄭墟的那些大話,並不能讓他生氣,反倒覺得有些好笑,他巴不得平原鄭氏猖狂。


    上古聖賢說得好:“天要亡你,必先狂你!”


    你若不狂,何來天打雷劈?


    曹泯之所以會怒火中燒,是因為鄭紹臨走時的那句話!當時曹泯正想要拿起筷子戳上幾筷,沒成想,筷子才剛剛舉起,便聽到了鄭紹那番話語。


    氣得曹泯差點沒直接扔掉筷子,可眼前這些誘人的食物若是浪費了,著實太過可惜。


    “娘的,浪費糧食的,都要被天打雷劈!”曹泯狠狠吐槽了一句,立即站起身來,飛也似的走了,他可不敢再迴頭看上一眼,若是再看,真就忍不住要吃了!


    曹泯四人一路出鄭氏府邸,自然也沒有一人阻攔。


    鄭氏府邸離著他的文芳齋並不遠,不多時便已然到了文芳齋門口。


    曹泯一進門便吼了一句:“洪師傅,潘師傅,快準備好你們最拿手的菜肴,我今天要大吃一頓!我要吃!!!”


    曹泯言罷,便在下人們震驚的目光中,帶著闞錫三人徑直走進了書房內。


    一連灌了三口涼茶下去,曹泯心中的火氣才算消減下去,管義和桑儀兩人也是一連灌了數口,隻有闞錫一臉苦笑地望著他們。


    “公子,我們不去陳氏府邸了嗎?”喝完涼茶,桑儀疑惑問道。


    “不去了!”曹泯搖搖頭,“陳薇那小妮子已然來過了,還帶了陳氏厚厚的禮物,他們這般殷勤,自然也是表明了心跡!”


    “隻怕他們暗通款曲,明裏看去好似忠於大魏,實際卻是兩頭,甚至三頭討好,畢竟這點錢財對陳氏來說,實在是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管義也放下茶杯,有些擔憂地說道。


    “哼哼,他們忠心可不是我大魏,應該是三王子才對吧!”曹泯冷笑一聲,話一出口,一旁的闞錫卻是抬頭看了他一眼。


    曹泯也轉頭看向闞錫,忽然展顏一笑:“闞大人想來也早就知道我與三王子之間達成了協議吧,隻是你為何沒有告訴父王?”


    管義和桑儀兩人也同時向闞錫望去。


    闞錫苦笑了一聲道:“隻是知道一些,但卻不清楚你們的協議內容,而且……此事王上是知曉的!”


    這迴倒是曹泯驚愕了:“父王知曉此事?!那他……”


    “王上說,你自有自己的主張,他相信你不會傷害大魏的利益!”闞錫鄭重地道:“隻不過,王上的心中應該依舊向著世子的,他雖然沒有明說,但以我對王上的了解,他應該是想要你將來支持世子登位,而非三王子。”


    曹泯定了定神,沒想到曹雍對自己竟然如此信任,這一份信任,著實讓曹泯有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


    “放心吧,我自然是會按著父王的意思去做,這大魏永遠是父王的大魏!”曹泯喃喃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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