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入鄉隨俗是我自己的決定，可半夜翻來覆去睡不著的也是我，這西川的床，還沒有中原的馬車舒服。
“小離，幫我倒杯水來。”我喚道，可半響沒人接應，我便不得不起來自己倒，路過小離的床鋪，我才發現她根本沒在床上睡著。我把頭望向門口，發現門口台階上有一個瘦小的背影。我披了一件披風走出去，坐在了她的身邊。
“如意？”小離驚訝的看了我一眼。
我問道：“你怎麽來這裏坐著了？”
“我睡不著，你呢？”
“我也睡不著。”
這西川的星星倒是格外明亮，比中原的夜空，可不知好看多少倍。隻是這夜格外的冷，冷的我無法不去懷念中原，懷念那個令我無比痛苦的大明宮，懷念那個我生長了十五年的浣衣局，當然，最重要的是，我無比的懷念我的娘親。
“小離，你想家嗎？”
小離搖了搖頭，“我沒有家。從我出生到現在，隻有你對我好。”
我心裏有些慚愧，我並沒有覺得自己對小離有多麽好，反而剛進忘憂宮的時候，我還處處防著她，什麽都不肯跟她說。
“小離，我日後定會對你很好很好。”
小離笑了笑，“如意，你說，這西川王，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什麽樣的人，我並不敢想，但我也明白，嫁給他之後，我不會幸福的。半響，我才答道：“我大概，聽不懂他說話吧。”
“這可不是大概，是一定。”小離被我的話逗笑了，她看著我，又問道：“如意，你為何叫做如意？”
我腦海裏忽然浮現出我娘的麵容，那時候我還很小，總是喜歡拽著她的衣袖，問她，為何我叫做如意。她總是摸摸我的腦袋，笑著答道，因為，娘希望你一生一世，都能稱心如意。
“因為，我娘希望我一生一世，都能稱心如意。”
可是娘，我讓你失望了，我這一生，都不可能稱心如意。
這西川的夜無比漫長，浩瀚的夜空和無邊的草原看起來都很不真實，這個讓許多人畏懼的地方竟然這樣的美，可是它再美，也不是我的家鄉。我和小離一直坐到天快亮了才迴屋去睡，這一睡，便到了第二日正午。
“如意，你快起來。”小離不停的搖著我的身子。我揉了揉眼睛，緩緩坐起身來，這一夜無夢，我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樣安穩的覺了。
“如意，西川王已經派人把你的嫁衣送來了，你要不要瞧一瞧？”小離又道。
我的心忽然沉了一下，眼睛瞥向桌麵，那套紅紅的嫁衣，刺的我眼睛生疼。
“他們可有留什麽話？”我垂下眼睛，輕聲問道。
小離想了想，答道：“送嫁衣那人倒是沒說什麽，但是後來來了一位會說中原話的男子，他說西川王希望能與中原公主舉行一場馬上婚禮。”
我皺眉，“什麽是馬上婚禮？”
“就是西川的婚禮習俗。在婚禮當日，新娘需準備一個自己親手做的繡球，然後別在腰上騎著馬跑，待新郎取下那個繡球，便算禮成。”
我頓了頓，才道：“我不會做繡球，更不會騎馬。”
“可是如意，你必須得學。要想在這裏生存下去，你就得聽話。我從前在宮裏的繡房待過，繡球我可以幫你做。至於騎馬，方才那人說，西川的公主下午會親自來教你。”
我知道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但心中的抗拒感還是無法消除。
小離見我沒反應，有些急了，“如意，你聽到沒有啊。”
良久，我才點了點頭。
才過了一個時辰，那西川公主便來找我了。很明顯她不會講中原話，用手給我比劃了半天，大概的意思我也看懂了，就是她要帶我去騎馬，為了過幾天和她父親的婚禮。我點了點頭，隨她出去了。
她給我牽了一匹小紅馬，雖然我不懂馬，卻也看得出來這是一匹極好的馬。她又給我做了手勢，意思我可以放心的騎，這匹馬性格極其溫順。
我看得出來，這西川的公主，是一個很熱心腸的人。她扶我上了馬背，然後自己坐在我的身後。她身上有股香香的味道，這大概就是我們中原常說的西域奇香吧。
她先是讓馬兒慢慢走了幾步，待我適應之後，才開始慢跑起來。雖然這速度很慢，可我還是感覺特別的顛簸，騎馬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西川公主很有耐心，一天下來，我已經能適應在馬背上的感覺了。
就這樣五六天之後，她牽來兩匹馬，用手語告訴我我們可以開始練習一人一匹馬了。她把我們平日用的這匹小紅馬給了我，自己去騎了另一匹。通過她這幾日的教導，我竟覺得騎馬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在馬背上的那種自由的感覺，是我從前從未有過的。
我們本來在草原上走的好好的，忽然前麵出現一個男子，騎著馬飛奔而來。小紅馬似乎受到了驚嚇，脖子使勁往後仰，前蹄子抬得老高，我嚇得趕緊抱住它的脖子，然後它飛速往前跑去，這著實顛簸，我死死的閉上眼睛，腦子裏一片空白。西川公主被這個場景嚇到了，急忙要追過來，可惜她用了一匹新馬，跟她還不是很熟，而且那匹馬也不如小紅馬跑得快，縱使她馴馬技術再高，卻怎麽也追不上來。
忽然耳邊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是有人追上來了。他張口對我說了一串我聽不懂的西川話，似乎是想教我怎樣馴服這匹馬。
“我聽不懂啊！”我大聲迴應著，雖然我知道他也定然聽不懂我說的話。
那人忽然伸出胳膊攬住我的腰，猛地一用力，想把我揪過去，可我害怕，不敢放手，仍舊死死的抱著馬脖子，那人忽然失去了重心，隨後我們二人便一同摔下了馬。
不幸的是我們正處於一個上坡，兩個人便一同向下滾去，那人用他厚實的大手護著我的腦後，我被摔得生疼，整個人都是懵的。不知過了多久，我們才滾到一個平地，我剛想睜開眼睛，可體力不支，昏了過去。
許久之後，我聽到耳邊有一男一女在講中原話，那女的聲音我很熟悉，正是小離。可是那男的……我實在聽不出是誰，但他的中原話講的很熟練，他的聲音也格外溫柔好聽。我悄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那男子正在和小離解釋我為何會墜馬。哦，原來方才救我的那個男子是西川公主的親弟弟，他是見到了他姐姐，才騎馬向我們奔來。可沒料到小紅馬竟會受了驚。西川王有三個子女，最大的是他，然後是西川公主，最小的那個，便是方才救我的那個男子。
我好想看看他長什麽樣子，於是努力睜開了眼睛，可這一舉動，被小離給發現了。
“如意！你醒了！”小離興奮的撲到我麵前，完擋住了跟她說話的男子。
“原來公主喚作如意啊。”他站起身來，笑道。
我這才瞧見了他的臉，他生的一副漢人模樣，顏如冠玉貌比潘安。
見我醒了，一旁坐著的西川公主立刻走了過來，隻有那個西川王的小兒子，仍舊坐在一旁，滿臉的不關心。小離扶我坐了起來，這位會說中原話的王子便開始介紹，“我叫做蘇木山，這位是我的妹妹赫爾曼，那一位，是我的弟弟庫爾彌渡。”
我點了點頭，然後蘇木山轉過頭跟赫爾曼還有庫爾彌渡介紹我和小離。
赫爾曼認真的聽著，許久，她才努力的叫出了我的名字，“入一。”
這是她說的第一句中原話，發音不準，可以原諒。我也笑著迴應了她，“赫爾曼。”
我看到那位名叫庫爾彌渡的小王子滿臉的悶悶不樂，於是問蘇木山，“你的弟弟，他為什麽看起來不太開心？”
蘇木山看了一眼庫爾彌渡，笑道：“你不必理他，他是嫌你沒聽懂他的話，最後害的兩個人一同墜馬。他就是那樣的小孩脾氣，熟悉了以後你就會知道，庫爾彌渡是個很可愛的男孩子。”
可愛？我想我永遠不會覺得他可愛，他長得那樣兇巴巴，還愛皺眉頭。怎麽會有人覺得他可愛呢？
“小離，幫我倒杯水來。”我喚道，可半響沒人接應，我便不得不起來自己倒，路過小離的床鋪，我才發現她根本沒在床上睡著。我把頭望向門口，發現門口台階上有一個瘦小的背影。我披了一件披風走出去，坐在了她的身邊。
“如意？”小離驚訝的看了我一眼。
我問道：“你怎麽來這裏坐著了？”
“我睡不著，你呢？”
“我也睡不著。”
這西川的星星倒是格外明亮，比中原的夜空，可不知好看多少倍。隻是這夜格外的冷，冷的我無法不去懷念中原，懷念那個令我無比痛苦的大明宮，懷念那個我生長了十五年的浣衣局，當然，最重要的是，我無比的懷念我的娘親。
“小離，你想家嗎？”
小離搖了搖頭，“我沒有家。從我出生到現在，隻有你對我好。”
我心裏有些慚愧，我並沒有覺得自己對小離有多麽好，反而剛進忘憂宮的時候，我還處處防著她，什麽都不肯跟她說。
“小離，我日後定會對你很好很好。”
小離笑了笑，“如意，你說，這西川王，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什麽樣的人，我並不敢想，但我也明白，嫁給他之後，我不會幸福的。半響，我才答道：“我大概，聽不懂他說話吧。”
“這可不是大概，是一定。”小離被我的話逗笑了，她看著我，又問道：“如意，你為何叫做如意？”
我腦海裏忽然浮現出我娘的麵容，那時候我還很小，總是喜歡拽著她的衣袖，問她，為何我叫做如意。她總是摸摸我的腦袋，笑著答道，因為，娘希望你一生一世，都能稱心如意。
“因為，我娘希望我一生一世，都能稱心如意。”
可是娘，我讓你失望了，我這一生，都不可能稱心如意。
這西川的夜無比漫長，浩瀚的夜空和無邊的草原看起來都很不真實，這個讓許多人畏懼的地方竟然這樣的美，可是它再美，也不是我的家鄉。我和小離一直坐到天快亮了才迴屋去睡，這一睡，便到了第二日正午。
“如意，你快起來。”小離不停的搖著我的身子。我揉了揉眼睛，緩緩坐起身來，這一夜無夢，我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樣安穩的覺了。
“如意，西川王已經派人把你的嫁衣送來了，你要不要瞧一瞧？”小離又道。
我的心忽然沉了一下，眼睛瞥向桌麵，那套紅紅的嫁衣，刺的我眼睛生疼。
“他們可有留什麽話？”我垂下眼睛，輕聲問道。
小離想了想，答道：“送嫁衣那人倒是沒說什麽，但是後來來了一位會說中原話的男子，他說西川王希望能與中原公主舉行一場馬上婚禮。”
我皺眉，“什麽是馬上婚禮？”
“就是西川的婚禮習俗。在婚禮當日，新娘需準備一個自己親手做的繡球，然後別在腰上騎著馬跑，待新郎取下那個繡球，便算禮成。”
我頓了頓，才道：“我不會做繡球，更不會騎馬。”
“可是如意，你必須得學。要想在這裏生存下去，你就得聽話。我從前在宮裏的繡房待過，繡球我可以幫你做。至於騎馬，方才那人說，西川的公主下午會親自來教你。”
我知道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但心中的抗拒感還是無法消除。
小離見我沒反應，有些急了，“如意，你聽到沒有啊。”
良久，我才點了點頭。
才過了一個時辰，那西川公主便來找我了。很明顯她不會講中原話，用手給我比劃了半天，大概的意思我也看懂了，就是她要帶我去騎馬，為了過幾天和她父親的婚禮。我點了點頭，隨她出去了。
她給我牽了一匹小紅馬，雖然我不懂馬，卻也看得出來這是一匹極好的馬。她又給我做了手勢，意思我可以放心的騎，這匹馬性格極其溫順。
我看得出來，這西川的公主，是一個很熱心腸的人。她扶我上了馬背，然後自己坐在我的身後。她身上有股香香的味道，這大概就是我們中原常說的西域奇香吧。
她先是讓馬兒慢慢走了幾步，待我適應之後，才開始慢跑起來。雖然這速度很慢，可我還是感覺特別的顛簸，騎馬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西川公主很有耐心，一天下來，我已經能適應在馬背上的感覺了。
就這樣五六天之後，她牽來兩匹馬，用手語告訴我我們可以開始練習一人一匹馬了。她把我們平日用的這匹小紅馬給了我，自己去騎了另一匹。通過她這幾日的教導，我竟覺得騎馬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在馬背上的那種自由的感覺，是我從前從未有過的。
我們本來在草原上走的好好的，忽然前麵出現一個男子，騎著馬飛奔而來。小紅馬似乎受到了驚嚇，脖子使勁往後仰，前蹄子抬得老高，我嚇得趕緊抱住它的脖子，然後它飛速往前跑去，這著實顛簸，我死死的閉上眼睛，腦子裏一片空白。西川公主被這個場景嚇到了，急忙要追過來，可惜她用了一匹新馬，跟她還不是很熟，而且那匹馬也不如小紅馬跑得快，縱使她馴馬技術再高，卻怎麽也追不上來。
忽然耳邊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是有人追上來了。他張口對我說了一串我聽不懂的西川話，似乎是想教我怎樣馴服這匹馬。
“我聽不懂啊！”我大聲迴應著，雖然我知道他也定然聽不懂我說的話。
那人忽然伸出胳膊攬住我的腰，猛地一用力，想把我揪過去，可我害怕，不敢放手，仍舊死死的抱著馬脖子，那人忽然失去了重心，隨後我們二人便一同摔下了馬。
不幸的是我們正處於一個上坡，兩個人便一同向下滾去，那人用他厚實的大手護著我的腦後，我被摔得生疼，整個人都是懵的。不知過了多久，我們才滾到一個平地，我剛想睜開眼睛，可體力不支，昏了過去。
許久之後，我聽到耳邊有一男一女在講中原話，那女的聲音我很熟悉，正是小離。可是那男的……我實在聽不出是誰，但他的中原話講的很熟練，他的聲音也格外溫柔好聽。我悄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那男子正在和小離解釋我為何會墜馬。哦，原來方才救我的那個男子是西川公主的親弟弟，他是見到了他姐姐，才騎馬向我們奔來。可沒料到小紅馬竟會受了驚。西川王有三個子女，最大的是他，然後是西川公主，最小的那個，便是方才救我的那個男子。
我好想看看他長什麽樣子，於是努力睜開了眼睛，可這一舉動，被小離給發現了。
“如意！你醒了！”小離興奮的撲到我麵前，完擋住了跟她說話的男子。
“原來公主喚作如意啊。”他站起身來，笑道。
我這才瞧見了他的臉，他生的一副漢人模樣，顏如冠玉貌比潘安。
見我醒了，一旁坐著的西川公主立刻走了過來，隻有那個西川王的小兒子，仍舊坐在一旁，滿臉的不關心。小離扶我坐了起來，這位會說中原話的王子便開始介紹，“我叫做蘇木山，這位是我的妹妹赫爾曼，那一位，是我的弟弟庫爾彌渡。”
我點了點頭，然後蘇木山轉過頭跟赫爾曼還有庫爾彌渡介紹我和小離。
赫爾曼認真的聽著，許久，她才努力的叫出了我的名字，“入一。”
這是她說的第一句中原話，發音不準，可以原諒。我也笑著迴應了她，“赫爾曼。”
我看到那位名叫庫爾彌渡的小王子滿臉的悶悶不樂，於是問蘇木山，“你的弟弟，他為什麽看起來不太開心？”
蘇木山看了一眼庫爾彌渡，笑道：“你不必理他，他是嫌你沒聽懂他的話，最後害的兩個人一同墜馬。他就是那樣的小孩脾氣，熟悉了以後你就會知道，庫爾彌渡是個很可愛的男孩子。”
可愛？我想我永遠不會覺得他可愛，他長得那樣兇巴巴，還愛皺眉頭。怎麽會有人覺得他可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