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心迴到家時已經快晚上八點了。


    今晚的月亮很亮,無風,蚊子多。她站在家門口剛掏出鑰匙,裏麵傳出了一對男女的對話聲。


    “娃他爸,前幾天和你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裏麵安靜了一會兒,響起男人為難的歎氣聲。“素雲,心兒這段時間學習很用功。看得出來,她真的很想上學。”


    “用功又怎樣?”女人似乎對男人的答案有些不耐煩。“她那成績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直都是班上墊底的,連步兒一半都趕不上。再說了,咱們家供不起兩個大學生。”


    散步是散心的弟弟,比散心小一歲,但天資聰慧,不僅跳了一級和散心同級,而且成績在學校也是名列前茅。


    “找親戚朋友借點,還是可以應付的。”散爸軟著性子勸說。


    “什麽!?你說借?你居然要借錢供那丫頭上學?”散媽似乎被戳到了痛處,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語調尖銳。


    “借錢怎麽了,心兒也是你女兒呀。”


    “嗬嗬,女兒?什麽女兒!當初就不該收留她!你說丟都丟了,那晚你還跑迴去把人帶迴來幹啥?”


    “素雲!”


    “反正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再花一分錢在她身上!畢業了就去給我打工,賺錢供她弟上學!”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你忘了當初那塊玉佩賣了多少錢?我現在的出租車牌位又是怎麽來的?你難道都忘了?”


    散媽臉色微變,強自辯解道:“我們養了她這麽多年,早就不欠她了!她做姐姐的,為弟弟犧牲一點,又怎麽了?反正成績也不好!上大學也隻會浪費我們的錢!”


    “你……”散爸指著散媽氣得說不出話來。


    “你什麽你?步兒身體不好,就靠你那點工資連我們母子都快養不活了,你還想替別人養女兒?”


    散媽越說越刻薄,直激得散爸臉紅脖子粗。就在這氣氛凝窒的時刻,大門被人從外推開了。


    “爸,媽,我迴來了。”散心拔出鑰匙,平靜地和他們打了個招唿。


    她是住校生,隻有在周末時才會迴家。今天正好是周五。


    “迴,迴來了呀。不是還有晚自習麽?今天怎麽提前迴了?”


    散爸望著突然出現的散心,心中不由生出了幾分忐忑,也不知道剛才那些話她聽到沒有。


    “有點不舒服,向老師告了假。”


    夫妻倆望著散心,見她眸色平靜,似乎什麽也沒聽到的樣子,兩人同時悄悄舒了口氣。


    晚上的氣溫比白天下降了很多,但還是有些燥熱,散心卻穿了一件薄外套。


    燈光下,她的臉色有幾分蒼白。散爸起身上前幾步,關心道:“怎麽啦?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去診所看看?”


    散心正要拒絕,一邊的散媽就插口了進來。“看什麽看?我看她就是為了逃課,隨便找了個理由。”


    “有這麽說女兒的麽?”散爸迴頭瞪了散媽一眼。


    散媽輕哼一聲,沒有繼續吭聲。


    “爸,沒事的,我休息一晚就好了。”散心安撫住散爸,伸手到自己的兜裏想把今天賺的錢拿出來,但一想到散爸一定會追問緣由,又頓住了。


    “沒事就好,就好。你先進去躺一會兒吧。”


    散心進屋後,脾氣一向溫和的散爸把散媽拉到了一邊,沉著眉眼壓著聲音對她表了最後的態。


    “不管你怎麽想,隻要心兒想上學,就算砸鍋賣鐵,我也供她上!”


    “散立農!你神經病啊你!她明明……”到底還是有些顧忌,散媽沒有繼續說下去。“好!好!隻要你供得起,我陳素雲才不願當這惡人!”


    “嘭!”的一聲,主臥的門被重重帶上了。


    兩人的聲音明明很小,但散心卻聽在了耳裏。她坐在自己的床上,捂著自己的右臂,目光複雜。原來村裏的傳言是真的。


    不管是她,還是“她”,都不是這家真正的女兒。


    她本是一個將軍,三個多月前,意外戰死沙場,來到這個奇怪的世界,附身到了現在這具身體上。這個時空和她之前所處的時空差別很大,她謹言慎行,順著原主的記憶,花了一個多月才融入這裏,並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她的新身份是一個剛升高三的學生,家裏有四口人,母親不是很喜歡她,弟弟對她也不親近,隻有父親才真正關心她。


    她雖然有原主的記憶,但似乎又不太完整,對學校那些考試更是一頭霧水。不知道什麽原因,原主關於學習的那部分記憶少得可憐。可能出於原主內心對學習的排斥,選擇性屏蔽了不少有關學習的記憶。散心能記起初中、高中發生的事,但書本上的知識,她隻記得最基礎的。


    和原主的厭學不一樣,她對學習的態度隻能用四個字形容:求知若渴!


    散爸甚至覺得,她是被水衝開了竅。


    剛到這個世界不久,她就深刻意識到了上學的重要性。在這個知識就是力量的時代。身為窮孩子的她如果想以最快速度弄懂這個世界並站到一定高度,上學是她的捷徑。甚至學得多了,她也許還有機會找到迴家的路。據她所知,這個世界的知識比她那個世界玄妙得多,甚至能創造奇跡!


    所以,她從兩個月前,也就是來這裏一個月起,就一頭紮進了學習。開學後,她勢頭不減,仍一心撲在學習上,翹課對原主來說是家常便飯,但今天卻是她第一次翹課。


    上周,她無意間聽到散氏夫婦的對話,了解到家裏的處境並不是很好,就開始打起了零工,想賺點錢補貼家裏。她畢竟不是這家的女兒,沒辦法心安理得接受他們的撫養,總想著為他們做點什麽。因為演員替身的待遇豐厚,這次,她甚至翹了課。


    沒錢供自己上大學麽?她沉眸思索著,她不能這麽被動,這個世界她更多的隻能靠自己,也許她該想想怎麽賺更多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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