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士德倔強著握著手中長刀,眼神冰冷的打量著四周指指點點的兵士,將在場眾人複雜的眼神全部收入眼底。


    張文此時已經恢複了冷靜,表情中沒有了先前的慌亂,他快步起身將張士誠丟在地上的寶劍撿起來,將上麵的塵土輕輕擦去。


    而後雙手握著寶劍,劍刃朝向自己,劍柄朝向張士誠,恭恭敬敬的把劍遞給了張士誠。


    再恭恭敬敬的侍立在張士誠的身後,猶如看到主人的一條忠犬,得意的看向了張士德。


    而張士誠卻是眼神冰寒的死死盯住張士德,尤其是看著他握著刀柄的一雙手,眼神中的冷意越來越重。


    張士德也知道這一次張士誠恐怕是動了真怒,可是他就是不想放下手中的刀,這是他最後的堅持。


    如果今天他扔下了這柄刀,就這樣屈服了,就這樣被張文這個狗奴才騎在腦袋上作威作福,以後他張士德就沒法活人了。


    他的這點兒精氣神兒可就全被糟蹋了,他的心氣兒可就全散了。


    一旁的張士信卻是急得跳腳,先是轉身看了一眼即將爆發的張士誠,迴過身去雙手用力抓在張士德著在刀柄的上,嘴裏焦急的說道:“四弟,快別胡鬧了,快放下刀!”


    然而嚐試兩次,張士德卻握的更緊,張士信一屆書生,哪裏能夠勝得過張士德的力氣呢?


    他嘴裏焦急喊道:“四弟,你真是豬油蒙了心了!你敢當著大哥的麵拔刀,你糊塗啊你!”


    張士誠在身後冷冷的喝道:“他不是糊塗,隻怕他心中早就沒了我這個大哥了吧,和老三真是一丘之壑!”


    聽張士誠說老三張士義,張士德的眼中閃過一抹痛心和怨恨。


    張士信也是喝道:“四弟!你莫非忘了老三的下場了?此時收手還來得及,老三前車之鑒猶在眼前,你不要重蹈他的覆轍,快放下刀給大哥認錯!”


    張士德心中冷笑!


    忘了老三的下場了?


    他沒忘!


    他三哥隻不過是殺了那個李將軍,一個狗奴才而已!


    卻被逼的無立錐之地,一路逃亡,最後死在泰州城下!死在亂箭之中!


    是死在張文這個狗奴才的手中!


    他之所以持刀追砍張文,不僅僅是因為張文搶了自己的位置,卡了自己的糧餉,更是因為他想給三哥報仇啊!


    他們兄弟幾個人中,老大的性子最是多疑,殘忍嗜殺,誰都不信任。


    老二看起來是個老好人,實則遊離在兄弟幾人之外,有自己的打算。


    隻有三哥張士義和他最為親近,以前張士德每次犯錯,都是三哥幫他遮掩、替他受過。


    如今他的三哥就這樣不明不白、悄無聲息的死了。


    沒忘!


    張士德當然沒忘!


    他知道經此一事,張士誠說不定會直接撤掉他主將的身份,他再也沒有了統兵的能力,再也沒有了找張文報仇的實力。


    說不定以後他夾著尾巴做人,討好一下張張士誠,討好一下張文,能繼續做他的張家四爺,繼續人五人六的過日子。


    可要是那樣,他張四爺這點兒心氣兒可就全死光了。


    張士德手上微微用力,另一隻手推開張士信,低下頭冷冷說道:“二哥,看在兄弟一場的情分上,你別擋著我,今天我一定要為三哥報仇!”


    而後,張士德提刀而上,朝著張文揮刀砍去而去。


    看著張士德血紅的雙目中迸發出驚天的殺意,張文嚇得心中一個哆嗦就想開溜。


    卻發現自己嚇得雙腳發軟。


    就在這時,擋在他麵前的張士誠動了。


    張士誠已經用盡全部力量壓製自己的滿腔怒火,在張士信到了之後,他更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張士義自己不爭氣已經死了,他們畢竟是親兄弟,能不能翻臉是最好的結局。


    可是當他看到張士德紅著雙眼喊著要給老三報仇,朝著自己揮刀而來的時候,張士誠的內心除了震驚,有的更多的便是無盡的殺意。


    找老三報仇?


    怎麽?難道你還敢認為老三的事是我造成的嗎?


    那是他咎由自取!


    是他勾結外人!


    是他對兄弟不忠在前,果然,老三和老四才是一條心,自己這個做大哥的,隻怕他們早就不滿了。


    更何況,作為一軍之主,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允許張士德朝著自己揮刀,這樣挑釁他地位的舉動,無論是誰都要遭受他無情的鎮壓。


    在這個軍中,他張士誠就是唯一的權威。


    張士誠上前一步,手中長劍出手,嘴裏暴喝一聲:“畜生!”


    一劍揮出斬在張士德的長刀之上,刀劍相擊,長刀微微錯開。


    但是張士德原地一個扭身,避開了直腸胸膛刺來的長劍,長刀的刀刃,繞向張士誠的身後。


    再一發力,由砍改刺直衝著張文而去。


    張士誠沒想到張士德竟然還敢還手,眼中的殺意更盛,不再留手。


    下一刻,長劍迴挑朝張士德的前胸刺去,張士德逼不得已,隻得抽刀迴擊,身形頓在原地。


    張士誠乘機連砍幾劍,張士德退後兩步穩住身形之後,腰身一沉爆發一股巨力,大喝一聲,長刀直直向前劈砍而去。


    兩人交手幾個唿吸之間過了七八招,看樣子都是打出了真火。


    一旁的張士信急得直跳腳,而張文也是慌忙逃竄,張士德或許不敢殺了張士誠,可是真的敢殺自己。


    此時張士德的內心深處一片冰涼,張士誠長劍招招攻向他的周身要害,出手之間不見絲毫留情。


    他知道,張士誠已經起了殺意,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得善終,恐怕最後還是要鬧的三哥一樣的下場。


    但無所謂了,此時,即使他收迴長刀也已經不可能了,那麽就讓他完成這最後一件事情,殺了張文這個狗奴才為三哥報仇。


    張士誠的武力並不算低,可是兄弟幾人之中還是以張士德的武功最高。


    .老二計謀出眾,老三則是人情世故老成,最善於與人結交。


    至於老大則是心機深沉,玩弄權術,武功不差,但是離張士德還有些差距。


    所以此時張士德發起狠來,張士誠也有些抵擋不住,被他逼著節節後退。


    張士德的本意是逼退張士誠之後,再殺張文。


    周圍眾人人看著險象環生的張士誠,一時之間現場一片大亂。


    此時張士信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口中喊著:“四弟不可!”


    然後闖入兩人中間,朝著張士德阻攔過來,這一下變故太快,張士德收刀不及,待看清是張士信後他猶豫一下,還是一狠心雙手用力將長刀劈砍的去勢及時的止住。


    饒是如此,刀鋒依舊在張士信的胳膊之上一掃而過,帶出一片血花。


    張士信痛哼一聲,然後跌倒在地。


    張士德陡然一驚,持刀站立,隨著複雜的看向了張士信。


    張士誠也是大驚,無論如何張士信沒有半點武功,手無縛雞之力,這樣衝進兩人的交戰範圍,極有可能就丟了性命,然而他不顧一切的衝過來隻能證明他確實是想阻止兩兄弟的鬥爭,一片拳拳赤子之心可見。


    張士信跌落在地,卻全然不顧自己身上的傷痕,口中悲泣的唿喚道:“大哥,你們這是幹什麽呀?難道真的要兄弟之間拚個你死我活嗎?老三已經不在了呀!咱們兄弟三人正當同心協力才行!”


    張士德麵色複雜的看向了張士信,張士信此時麵色有些蒼白,胳膊上鮮血不停流淌,他看向張士德痛心說道:“四弟你想過沒有?就算你真的殺了張文將軍,那大哥按照軍法處事,你就不得不死了,二哥無論如何也不能看著你死啊!你此時收手,不過打幾軍棍便罷了,你放心,二哥知你心思,有二哥護著你以後也不會有人欺負你!”


    他轉身又看向張士誠道:“大哥!四弟一時糊塗,但他罪不至死啊!”


    就在張士信闖入,兩人交戰停止的時候,周圍剛才亂糟糟的親衛這才一擁而上,一邊護住了張士誠將他拱衛身旁,一邊張弓搭箭圍住張士德,將他牢牢的圍在中間。


    看著地上不停流淌著鮮血,還在一臉哀求的張士信。


    張士德閉上眼歎一口氣,而後苦笑一聲低下腦袋,鬆開了握著長刀的雙手。


    長刀當啷一聲跌落在地。


    旁邊兩名親衛拔出身上佩刀,交叉架在張士德的脖子之上,確保他不能夠再有反抗。


    一旁的張文一骨碌的從地上站起,慌忙叫道:“快!快傳軍醫!”


    張士誠也連忙上前,一邊扶起張士信一邊關切道:“士信,你怎麽樣了?”


    張士信麵色蒼白,嘴角慘然一笑道:“大哥,我不過皮外傷而已,不礙事,包紮一番養兩天就好了!”


    “好!好,那就好!”


    “大哥!”


    張士信語氣顫抖的說道:“四弟他有錯,可大哥不能殺他呀!”


    看著沉默不語的張士誠,張士信激動的雙手握住他的肩膀懇切道:“大哥,求你了,不要殺四弟,不要!”


    他這個動作導致自己肩膀上的鮮血流淌的更加厲害,大量的失血,讓張士信忍不住有昏倒的趨勢。


    但他依然嘴裏說著:“不要...”


    張士誠長歎一聲,艱難的點點頭:“好!大哥答應你不殺!”


    張士信嘴角泛起一絲微笑,終於撐不住混昏死過去。


    “二弟!”


    “二爺!”


    “二哥!”


    頓時一片唿喊聲夾雜著大夫焦急聲音:“快讓讓,快讓讓,打熱水...”


    ...


    張士信醒來之後,發現正在自己的營帳之中。


    崔鑫剛剛從帳外進來,看到他醒來驚喜叫道:“二爺醒了!快坐著別動!”


    一邊將手中端著的藥碗放在案幾之上,一邊過去將張士信扶了起來,然後說道:“幸好是四爺收了手,軍中大夫說那一刀再砍深點二爺這條膀子可就保不住了!”


    張士信轉身看了一眼被包紮起來的肩膀,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輕聲說道:“放心,我省的,不礙事的!”


    崔鑫聞言卻是神色一正,板著臉道:“我的好二爺,什麽叫不礙事的?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那刀劍無眼呀!”


    “我的二爺啊,以後可千萬別了,您不是每次都有這樣的好運道的!”


    張士信淡淡一笑搖搖頭,自言自語道:“不是運道,兩個二流的交手而已,我還是有把握的!”


    “什麽?”


    看著有些茫然的崔鑫,張士信笑了一下說道:“別發愣了,快把藥給我拿來!”


    “哦?哦!”


    崔鑫恍然,連忙把藥碗端過來,笑道:“二爺,您的藥!”


    張士信端過藥碗,咕嚕咕嚕大口喝完,而後問道:“軍中如何了?四弟他沒事吧?”


    崔鑫忙道:“將爺雖然暴怒,可是有二爺求情,倒也沒有當場砍了四爺,不過卻將他關押起來,命人看守。將來具體怎麽處理,還是要和二爺玲商量過後定奪的!”


    張士信點點,然後說道:“來,把我衣袍拿來!”


    他此時上身赤裸,為了方便包紮內衫已經被剪掉。


    崔下班一怔,忙急道:“二爺不好好養傷要去哪裏?”


    “我去見大哥!”


    崔鑫忙道:“二爺,這都大半夜了,放心吧,將爺不可能大晚上的就把四爺拉出去砍了,無論如何都得明天再定奪了,您何必急於這一時半刻呢?”


    張士信道:“是啊,大哥現在還怒氣衝衝呢,到了明天隻怕他就該冷靜下來了,所以我必須現在去,而且現在去才顯得我足夠誠心了!”


    可惜軍中大夫上的藥太好,張士信臂膀之上的繃帶已不見血跡滲出,他似乎甚為不滿。


    看著崔鑫給自己重新拿了一套白色長衫,張士信搖搖頭道:“把我那套舊的拿來,這套也太幹淨太體麵了,半點血汙和傷痕都不見,這如何能行!”


    崔鑫盡管無奈,卻也將原本的白色長衫取了過來。


    長衫上麵有血跡流出,再加上他在地上的時候粘上的汙泥,穿上之後不見平時的風度瀟灑,相反更有幾分狼狽不堪和憔悴惆悵。


    張士信卻是滿意的點點頭,在崔鑫的攙扶下走出大帳。


    兩人沒走兩步,身後一左一右兩道灰色人影也是一言不發跟在身後,不知道這兩人是什麽時候出現。


    張士信全不在意,腳步不停,嘴角帶笑。


    看向了自己受傷的臂膀,眼神中泛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諸天逍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天驥行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天驥行墨並收藏諸天逍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