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將崔鑫的迷茫和憂慮,對其他人卻沒有一丁點的影響。


    甚至當趙璉的死訊傳來之時張士誠除了剛開始的驚訝,便再也沒有了別的表現。


    很快,他的帥仗中便有條不紊地傳出一道道軍令,開始布置和調度自己的軍隊。


    其實張士誠心中早就知道,自己早晚和元人朝廷必有一戰,兩者此時看似甜蜜的蜜月期,實則不過是貌合神離,他和趙璉李琦二人看似整日飲酒作樂,親密無間,實則不過是暗自防備,虛與委疑。


    然而隨著趙璉的死亡,這種虛偽的彼此利用便沒有了生存的土壤和存在的必要。


    雙方終於徹底撕破臉皮,分道揚鑣。


    而對朝廷早有防備的張士誠從來都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因此往日間張士誠的軍隊每次操練演習之時,暗地悄悄的將朝廷作為進攻對象推演,真的發生驚變之時,軍隊如何集結,如何拔營,如何防禦朝廷進攻,如何派出斥候和探子。


    所以一時之間張士誠的軍隊很快地撒開,沒有引發太大的騷亂。


    相反的泰州城中的李琦則是心亂如麻。


    趙璉的死更是極大地刺激了他,本就沒多少安全感的李琦頻頻下令周邊軍隊迅速向泰州城靠攏,駐紮起一道道防線。


    同時泰州城中下令征收壯丁,籌集物資,做好防禦戰準備。


    作為張士臣身邊最大的智囊,和碩果僅存能夠獨當一麵的人選。


    張世信不僅接手了張士義原來的人馬,甚至連張士德手中的人手也分給了他一大部分。


    張士誠似乎對張士德極為不滿,不僅裁掉他的大批人手,更是撤掉他原來負責軍中糧草後勤的軍務,直接讓張士德去做先鋒部隊。


    據說因為這件事情張士德甚至在大帳之中和張士誠大吵一番,雙方不歡而散。


    然而張士誠絲毫沒有客氣,將張士德原來的職務交給了自己的心腹張文。


    射殺趙璉雖然為張文帶來了一定的憂患,但同時也讓張士誠更加信任他。


    因為張文除了依仗張士誠之外,沒有別人能夠庇護他,張文是最不可能和朝廷苟合的一個人,剩下的便是張士信。


    盡管張士誠依然對他有些提防,但張士信畢竟是自己的兄弟,他們兄弟四人,現在一人身死,一人和自己反目,隻有張士信可以信任和利用,並且張士信本身的才能也非常出眾。


    然而張士信對張士誠的這種信任,卻表現出一種極為謙虛和謹慎的態度。


    他甚至親自去見張士誠,謙虛地表示以自己的能力尚不足以統帥如此多的兵馬。


    況且這一次張文將射殺了趙璉立下如此大的功勞,更應該把這些人手分配給張文。


    然而張士誠卻是死活不答應,最後張士信拗不過他隻能點頭應了下來。


    盡管張士臣心中知道張士信這幅作態不過是避免自己的猜疑,因此才表現出這樣一副淡泊名利、不熱衷權力的模樣。


    可這也是張士誠所希望看到的結果。


    他才不會管張士信到底是演戲還是真的這樣想。


    反正最後的結果都是想把權利牢牢控製在自己的手裏,維護自己至高無上的地位。


    而對於張士誠軍中的士兵來說,盡管他們早些年就已經幹過一次造反,可是難免內心還有些惶恐,畢竟打仗就意味著隨時可能會掉腦袋。


    然而很快所有人都將這些惶恐拋在腦後,一個個都迸發出極高的熱情和戰鬥力。


    因為張士臣進攻的方向根本不是泰州城,而是泰州城周邊的那些小城。


    這些小地方本來就沒有多少守軍,周圍的幾隻駐軍全部被李琦召迴到泰州城進行防守。


    因此張士誠的騎兵大軍簡直如入無人之境,每次都是輕輕鬆鬆攻破城池大肆劫掠燒殺一番,就衝向下一個小城。


    然而不管城防衛多麽稀鬆,甚至有些望風而投的家夥,張士誠也沒有占領任何一個地盤的想法。


    他往往是劫掠一番立馬撤走,而且他劫掠的目標根本沒有固定的路線,常常是走到哪裏搶到哪裏,每到一處地方把所有的富豪大戶劫掠一空。


    糧草、軍械、金銀財寶、精壯勞力還有女人一個不剩。


    這些戰利品深深刺激著張士誠麾下所有的兵士,每個人都樂此不疲,嗷嗷叫著衝殺在前,根本不用做所謂的戰前動員,因為每個人都殺紅了眼。


    對於這些兵士來說,他們既不用和朝廷大軍做正麵的廝殺,也可以每天收獲各種戰利品,而他們所要麵對的敵人無非是一些地方守軍和地主家裏的護院和守衛而已。


    偏將崔鑫憂心忡忡地跟在張士信的身邊。


    他心裏知道張士信其實很反對劫掠地方,在張士信心裏一直有個攻取天下的大目標。


    然而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一味的劫掠永遠都是流寇,成不了大器。


    所以當他小心翼翼的向張士信提出這個問題之後,張士信的態度卻讓他大唿不解。


    張士信甚至笑著說無妨,張士誠所劫掠的都是地方大戶,是一些土豪地主,這些人都是為禍一方的惡霸,劫掠這些人並沒有多少負擔。


    至於真正的窮苦百姓根本不會被劫掠,因為沒有搶劫的價值。


    相反的這種劫掠和破壞會使得這些地方短時間內進入混亂和癱瘓狀態,很有利於建成根據地,可以說群眾基礎極好。


    根據地和群眾基礎這樣的詞匯,讓偏將崔鑫更加的迷茫了。


    然而當他詢問的時候,張士信卻笑著說他自己也不清楚具體有什麽含義,這是他才學到的,自己也隻能勉強理解。


    看看什麽叫水平,為什麽人家是領導,有這樣的才華和謀略還在不斷的學習,在反觀一下自己,看來這輩子也就是個小頭目的命了。


    不,偏將的命。


    麵對張士誠猶如瘋狗一般的劫掠,泰州城中的李琦急得上竄下跳,但根本無可奈何。


    因為張士誠的劫掠沒有任何目標,他即使想支援地方也無從下手。


    往往是等他的人趕到之後,張士誠已經劫掠一空,隻留下滿地狼藉。


    然而王師到後也隻能幹一些擦屁股善後的工作。


    相反,麵對各種哭訴哀求的富豪和那些破落滅門的豪強,一個個向朝廷哭訴要追迴自己的財富。


    剩下的就是嗷嗷大叫,餓得瘦骨嶙峋的饑民,畢竟是朝廷治下,作為泰州知府地方大員,李琦又不能不管。


    然而嚐試幾次之後,他發現實在是不堪重負,無力承擔,隻能無奈放棄。


    還是老老實實龜縮在自己的泰州城中,隻要守好泰州城不失,他頂多被朝廷聲斥一番,


    但倘若泰州城真的丟了,不僅腦袋上的烏紗帽要掉,隻怕烏紗下麵人頭也保不住,孰輕孰重他自然能夠拎得清。


    對張士誠來說,這樣的劫掠模式其實就是他起家的方式。


    隻不過當初他兵力太小,無力對抗朝廷大軍,隻能挑一些防衛薄弱的地方進行劫掠。


    每每被朝廷追得狼狽而逃,那時候他是迫於無奈。


    可如今他張士誠早就今非昔比,麾下幾萬大軍所過之處猶如蝗蟲過境橫掃一切。


    相反整個東南的防衛異常空虛,根本沒有任何一個勢力能夠限製他的發揮,除非朝廷真的不顧一切大軍征討,然而那個時候他大可以拍拍屁股一逃了之。


    他估計以現在的朝廷隻有一個方法,那就是繼續招安。


    然後那個時候的招安,朝廷要給他的可就不僅僅是一個封號將軍了,他張士誠的目標是東南王!


    東南王還在繼續自己的夢想之旅。


    然而殷野王最近卻仍有些煩躁,因為他真的很忙碌


    一方麵麵對張士誠劫掠之後滿目瘡痍的整個東南,他暗地裏配合明教和天鷹教各種堂口,不停的擴張勢力,收攏殘餘的武林幫派。


    然而明麵上他還要配合著朝廷清繳張士誠。


    沒錯,是奉朝廷軍令。


    白眉鷹王殷天正在大批金銀財寶開路之下,再加上背後之人不斷的遊說,朝廷給了白眉鷹王一個東南督招討的職位,沒有什麽實際的權利和官級品質,隻是一個臨時機構,不過是朝廷用來清剿反叛,希望天鷹教能和張士誠去正麵對抗而設立的一個臨時職位。


    說來好笑,原來朝廷眼中釘肉中刺的反叛勢力天鷹教變成了朝廷手下督招討,而原來朝廷的封號將軍卻變成了流寇。


    而對白眉鷹王來說,並不是要在這朝廷裏麵升官發財,對他來說要的隻是名義上的由頭就足夠了。


    天鷹叫有的是大把的財富,暗地裏的觸手幾乎觸及整個東南。


    麵對張士誠劫掠之後哀鴻遍野的東南大地,在白花花的銀子和白花花的大米麵前,大量流民悉數被收編,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著抵抗這樣的誘惑。


    即使有,嚐到甜頭之後也會大唿真香。


    然而這些流民和殘軍殷天正並沒有接手收編,相反的,他有意讓各地紛紛自己成立安民督招討軍。


    收編流民,操練鄉勇,恢複耕種,保衛地方。


    殷天正向朝廷上奏流民太多自己無意收納和吸附,一來是財力根本吃不消。二來是這樣做也是顯示他沒有私心,避免朝廷猜忌。


    但是他提議,可以讓朝廷指派地方上有聲望的豪強出麵收編流民,恢複耕種,組建防衛力量對抗張士誠。


    而天鷹教也可以向朝廷捐獻財物,出人出力促成此事。


    對朝廷來說,不用花錢能夠解決流民的麻煩,又能限製張士誠的勢力,何樂而不為?


    況且這麽多大大小小的勢力盤根錯節,天鷹教不可能全部安插自己的人手,許多地方都是一些本來就和朝廷有所瓜葛有些勾結的豪強而已。


    說白了都是一個個稍微實力強大點的土財主,朝廷真想對付他們還不是輕輕鬆鬆。


    因此很快這些地方大大小小的團體組織浩浩蕩蕩的搞起來了。


    而這些小號的安民督招討軍確實給張士誠帶來一定的麻煩,雖然他們不一定可以擋住張士誠的進攻,但可以做到及時的撤退,卷走大批的財物,讓張士誠的劫掠一無所獲。


    幾次過後張士誠都沒有劫掠成功,這也使得他迫不得已放緩了自己的腳步,開始調整戰略。


    而朝廷和地方也都得到喘息之機,開始整合力量,想辦法解決張士誠的禍患。


    然而在這空當中,這些地方督招討軍卻沒有停下自己擴張的腳步。


    這些組織本來就是由地方豪強組建起來的,所謂的有名望,那就是要麽在道上有盤子,有號召力,要麽就是一方武林高手。


    這些人要麽在暗中和天鷹教有所勾結,歸附於天鷹教,要麽就是已經被明教進行洗腦工作,變成明教的外圍組織。


    當然也有不少野心勃勃之輩夾雜在其中,想著渾水摸魚壯大自己。


    而殷野王的工作便是不停的奔波遊走,利用自己早年間征服東南黑道武林的先進工作經驗,來和這些大大小小的勢力交流溝通互換意見,配合著明教彭和尚和各個壇主,達成東南表麵上的和平。


    就這樣。


    經過月餘的烽火連天之後,整個東南陷入短暫的平靜,各方都在拚命喘息,積蓄力量,迎接下一步的狂風驟雨。


    張士誠的軍營之中,氣氛劍拔弩張。


    張士德和張文兩個人在眾人的圍堵之中正在對峙。


    “張文,你算個什麽東西?”


    “早年間跟在老子屁股後麵一口一個的四爺,現如今你了不起了,敢和你家四爺玩這樣的手段!”


    張文在親衛士兵的拱衛之下,平靜的聽著張士德的咆哮,絲毫不退讓的和張士德對峙。


    他的眼神古井無波,嘴裏淡淡道:“四爺?你說這話我可就不太懂了,同在將爺手下效力,我張文處事一向公道,哪裏得罪了你了?”


    “哪裏得罪了我?”張士德氣極而笑,“你調撥給我的糧餉為什麽和我報的數字根本對不上,而且我要的戰馬軍械你一樣也沒有給我補充!你說,你是不是故意和老子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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