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倩與皇甫玉二人在互相排斥著那股奇異的力量,都不願意將其吸收入體內。皇甫亮似乎察覺到什麽,眼中的喜悅逐漸冷卻,一語不發。


    易逍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皇甫亮,覺得自己在這裏顯得有些多餘。以皇甫倩的修為,又怎麽是皇甫玉一個新生兒能抗衡的?最終的結果,必然是皇甫倩香消玉殞。他在這裏什麽忙也幫不上,還有種窺探了人家家事的感覺。


    “哎,說好的允我進入帝瓊池的資格,現在這種情況還怎麽開口,算了。”


    打定主意後,易逍對著皇甫亮輕輕抱拳,意欲離去。


    皇甫倩叫住了他,雖然她沒有迴頭,但是嘴裏的話一聽便是對易逍所說,她道:“你先別走,坐我這邊來。”


    她的聲音依舊空靈好聽,隻是明顯小了些,虛了些。


    “……”


    易逍看向皇甫亮,皇甫亮對他點了點頭,然後竟然轉身出去。堂堂皇城城主,竟然也會做出迴避這種事情。


    “你也別走。”


    在皇甫亮轉身之時,皇甫倩也叫住了他,說道:“坐到他的邊上。”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已經聽話乖乖坐好的易逍。皇甫亮的眼神明顯變了變,沒有說話,默默坐到易逍的身邊。


    皇甫倩的臉色變得蒼白,那雙眸子卻很明亮,仿佛黑夜中的星星,又像沙灘上的珍珠,純潔而閃耀。她將右手覆蓋在皇甫玉的額頭,那股奇異的力量發生傾斜,全部都瘋了一般往皇甫玉的身體裏鑽。隨著那股奇異力量的流失,皇甫倩越發虛弱。


    她結了一個古怪的手印,然後輕輕按向自己的額頭,她紊亂的氣息這才勉強平穩下來。


    轉過身來,皇甫倩的目光先是落在皇甫亮的身上,聲音很輕,說道:“我應允了他一個要求,你需答應。”


    這話若是普通人來說,易逍會覺得這個人是找死。可是換做皇甫倩來說,再看看皇甫亮寵溺又心疼的眼神,怕是此時她要星星要月亮,皇甫亮也會幫她給摘下來送到她的麵前。


    皇甫亮連連點頭,應道:“允,都允了。”


    皇甫倩頷首,轉而看向易逍,說道:“我有一件事情托付你,你可以拒絕。”


    易逍直直看著她淺灰色,但是逐漸失去生機的雙眸,說道:“你盡管說。”


    皇甫倩眼裏有水波蕩漾,輕輕的如羽毛點向平靜的湖麵,一閃而逝,她看了一眼哭到疲累的皇甫玉,說道:“她雖然度過了死劫,但是我擔心她,我知你有能力護她神魂不損,亦有能力掩藏她的……身份,你知道我說的身份是什麽。”


    皇甫倩說到後半句,看向易逍,征求他的迴答。


    “……”


    其實易逍一開始並沒有領會到皇甫倩話裏意思,直到對方的眼神看過來,他才想到她口中的“身份”是哪種身份。玉心藕,不,現在應該是叫皇甫玉,乃是一個靈胎。稍一梳理,他便可以推算出,十有八九皇甫亮那神通廣大的老婆為了給女兒生路做了什麽事情,硬是將死胎變成了靈胎,由天地來溫養。


    可惜,那個睿智又偉大的母親還是沒能等到可以同時救她兩個女兒的人。又或許那個母親早就料到兩個女兒中,隻有一個可以安然度過死劫。所以,鯤界,鯤湖,靈胎,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哪怕是皇甫倩的犧牲,都是為了讓靈胎躲過十六年的死劫,重獲新生。


    靈胎是最好的奪舍肉身,是修煉的絕佳體質,肉身毀去的大能者最為喜歡。隻要奪舍了靈胎,那麽靈胎將會成長為最適合奪舍之人的肉身。就連易逍都頗為動心,如果他重生之時遇見了靈胎,指不定要花多少功夫才能按捺住奪舍的衝動。


    甚至,還有人專門去搜尋靈胎,然後保存起來。待到用時再取出,以此延長自己的壽命。


    易逍看著皇甫倩,應道:“我知道,我會給她織一件魂衣,除非魂魄通天,否則不能識破。”


    聽到易逍應下要求,皇甫倩的眸子裏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淡淡說了一句謝謝。接著,她便不再說話,就像在靜靜的等待死亡,等待體內的最後一絲神魂抽出,然後消散於世間。


    易逍看著皇甫倩,不知道為什麽,忽然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我還有一種方法,或許可以保你依舊存活時間,隻是……”


    皇甫倩沒有迴應,皇甫亮激動起來,用慎重而壓抑的眼神盯著易逍,問道:“隻是如何?”


    皇甫亮的語速太快,易逍被驚了一下,然後這才應道:“有一種功法名為閻王典,可以將死人複活,意識不一定能全部保留,雖說有傀儡的意味,但隻要我不去控製,這個活過來的死人便是自由的……。”


    易逍並不知道他能不能成功將皇甫倩變得和小運一樣,但是,橫豎都是死,皇甫倩又修為這麽高,萬一成功了呢?他不忍心看到皇甫倩變成傀儡,也不忍心看到皇甫倩這樣死去,其實他的內心劇烈掙紮過,那句話也是一時衝動說出口。


    說完,他便後悔了。


    像皇甫倩這樣出塵絕豔,與世無爭的人,又怎麽會甘願做一個受控他人的傀儡?保留意識對她來說,或許不是活著,而是苟活,是地獄。


    正當易逍思考著怎麽把這個事情圓過去的時候,皇甫倩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朵,她道:“施法吧。”


    “……”


    易逍眼睛微微睜大,他沒有想到皇甫倩會答應,她為什麽會答應?


    皇甫倩說完那三個字,沉默了須臾,然後才說道:“如果我沒有了意識,請你命令我,護她一世長安。”


    “……”


    易逍心中動容,應道:“好。”


    皇甫亮忽然抬起一隻手,搭在易逍的肩膀上,別看隻是搭著,力氣卻巨大,饒是易逍都覺得肩膀疼痛難忍。皇甫亮手中力氣大,嘴裏說的話倒是謙謙君子,語速不急不緩,他道:“那就拜托你了,千萬要上心,如若成了,除了倩倩允你的那個要求,我還可以允你一個要求。隻要不是危害天下之時,皆可。”


    易逍將自己的肩膀從皇甫亮的鐵爪下解救出來,說道:“我定竭盡全力。”


    他看著皇甫倩,對方的身體幾乎快要空了,沒了魂,那便是一具屍體,哪怕她還能唿吸,還能睜著眼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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